“你可瞧真切了?”
丁頤景邊走邊問。
“奴才瞧得真真的,姚小姐被人請去了烏池軒,進去之後便沒再出來。”
他身邊的小廝拍著胸脯保證。
丁頤景臉色鐵青,暗自握了握拳,不由得腳下生風,加快了腳步。
走到連廊拐角的時候,被隨從抓著胳膊阻攔下來。
隨從衝他擠眉弄眼。
丁頤景順著隨從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只見烏池軒門口,一左一右佇立著兩個鐵塔一般的守衛。
那是永壽公主從京中帶來的護衛,武功高強,十分彪悍,普通人根本無法近身。
丁頤景擼了擼袖子,咬了咬牙。
他官居中郎將,若能討下薄面,那自然最好。若對方不給他面子,那就切磋一二,強攻進入。
可往前走了兩步,他又折返回來。
終究是狠不下這個決心。
永壽公主乃是天之驕女,若大動干戈進去要人,衝撞鑾駕,追究起來罪名可不輕。
正猶豫,就聽身後響起一道清亮的聲音,“硬闖要人,只會火上澆油,這局只能智取,不可強攻。”
不用回頭,丁頤景也知道是誰。
新晉解元宋書生的聲音,清越舒朗,如錚錚金石之音,真是讓人過耳難忘。
他不耐煩地扭頭看去,喲了一聲,挖苦道:“宋公子不陪著許大人應酬,跑到後宅做什麼?”
“中郎大人不用陰陽怪氣,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宋星橋可沒空跟他磨嘴皮子,探身往烏池軒門口望了望,嘟嘴輕輕吹了聲口哨。
極輕的一聲,便把綿兒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綿兒謹慎地望了兩眼鐵塔般的守衛,捂著肚子哎喲了兩聲,尷尬衝那兩人道:“我……去去就來。”
那二人心照不宣,壞笑兩聲,倒也沒說什麼。
綿兒謹慎轉身,腳步匆匆往連廊拐角而去。
不及走近,衝躲在角落的兩人哀求道:“兩位公子,救救我家小姐吧。”
“到底怎麼回事?”宋星橋急切地問。
綿兒不敢耽誤,言簡意賅把剛才發生的事兒都敘說一遍。
“丁夫人以前也曾見過我家小姐,可從不曾有如此大的陣仗。”
綿兒充滿擔憂,至今不知樓上的人到底是誰。
丁頤景握了握拳,否認道:“樓上之人絕非我母親,我母親染了傷寒,臥病在床,今日並未出府。”
“那會是誰呀?”綿兒嚇得帶著哭腔。
“自然是……永壽公主。”
丁頤景看傻子一樣望著綿兒。
“永壽公主?”綿兒徹底傻眼,“我家小姐跟宮裡也沒什麼來往,為何公主會傳召她呀?而且還是冒著丁夫人的名頭。其中肯定有鬼,不行,我得上去要人才行。”
綿兒心裡只有雲熙一個人,膽子越發大了起來。
宋星橋一下攔住了她,沉聲問道:“師妹她進去多久了?”
“什麼師妹,別叫得那麼親切。”丁頤景在一旁提意見。
星橋根本不理他,定定望著綿兒。
綿兒心慌意亂道:“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小姐命我守在外頭,就是為了好給兩位公子通風報信,求求你們,快想想辦法,救救我家小姐吧。”
星橋擰眉思索。
丁頤景一跺腳,“猶豫什麼,硬闖吧。”
星橋也不說話,望了兩眼黑鐵塔一般的守衛,再打量一下丁頤景。
比較的結果,不言而喻。
丁頤景自尊心很受傷,剛想爭辯幾句,就聽宋星橋開了口。
“樓上嬌客乃是永壽公主,驚著金枝玉葉的鑾駕,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重罪。
別說是你中郎大人,就是丁將軍來了,都得捱上幾板子長長教訓。眼下能救師妹脫身的,只有一人。”
“誰?”
三人異口同聲,急切地問。
“駙馬爺,丁二公子。”
“他~~~”雖是疑惑口氣,丁頤景顯然也覺得這個方法最為靠譜。
二話不說,轉身去找人。
綿兒不解,詫異問:“為什麼是二公子呢?”
星橋解釋道:“未婚夫妻不算外男,二公子藉口給公主問安,合情合理,理所應當。”
綿兒恍然大悟,不由對他越發欽佩。
眨眼的功夫,丁頤景拎小雞一樣把二弟提溜過來,毫無感情往前一推。
“就按剛才教你的去做,快!”他迫不及待催道。
丁頤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生氣又雀躍,心情亂七八糟。
剛才他正跟人吹牛呢,就被自家長兄抓了過來,心裡實在憋氣。
可一想到馬上能見到公主,隱隱又有些小雀躍。
那可是太后賜婚給他的嬌妻,給他下半輩子帶來榮華富貴的女人。
毫不誇張地說,永壽公主在他心裡的位置,不次於他親孃。
親孃帶給他生命,永壽公主帶給他享用不盡的榮華。
兩個女人同等重要。
可是,自打公主來到涼州,他只隔著面紗見過一次,影影綽綽只看到一個模糊的樣子。
不怕別人笑話,至今他都不知公主到底長什麼樣子。
高矮胖瘦,圓臉還是長臉,一概不清楚。
他做夢都夢見過好幾回,每次在他即將揭開面紗前一刻,夢突然就醒了。
越好奇,越心焦,越心癢難耐。
他深吸兩口氣,心一橫,抬步走了過去。
兩個守衛例行公事把人攔住,正要盤問,就見從裡頭出來一位嬤嬤,上前行禮,道了聲:“參見駙馬爺,公主等您好半天了,快些上去吧。”
守衛互看一眼,不好阻攔,把人放行。
丁頤川跟著嬤嬤進門,小聲問:“趙嬤嬤,公主真在等我嗎?”
趙嬤嬤捂嘴偷笑:“公主雖沒有提及,姨娘不是在裡邊嘛,有她在,自然要為二公子籌謀,讓你早些見到公主,一解相思。”
我滴個親孃嘞。
關鍵時刻,還得看親孃。
哪兒像那個正室丁夫人,一聽說太后把公主賜婚給他,氣得臥床不起了。
誰說庶子就得低人一等。
攀上一門好親事,這不就飛黃騰達了嘛。
丁頤川越想越得意,腳步匆匆上樓,邁步繞過屏風,打眼一瞧,卻愣住了。
剛剛獲封孝女稱號的姚小姐,肅然站在地心,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怒目望著榻上那位姑娘。
那姑娘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面板白淨,圓臉大眼,尚有幾分稚氣未脫孩童模樣。
空氣一下子靜默下來,兩人紛紛望向了丁頤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