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吉真的自信,劉協很詫異,甚至有點不安。

自信是好事,就怕是盲目自信。

吉真也算是親近之臣,一看劉協的臉色,就知道劉協不放心,連忙解釋。

“陛下,臣入宮十八年,為太醫令也有七八年時光,見過的疫情沒有十次也有八次。

光和二年、中平二年間的大疫,臣都是親歷者。

也就是那幾次大疫中,臣建有微功,這才被提升為太醫令。

聽陛下剛才所述,那些胡商的病情與中平二年初的症狀很像.”

“那豈不是很危險?”

劉協又緊張起來。

中平二年的大疫在他的印象裡很恐怖。

那時候的“他”只有五歲,還在南宮的董太后身邊,每次有人從宮外來,都會帶起一陣緊張。

吉真笑了,搖搖手。

“陛下放心,這次的疫情就算起來,也不會有多嚴重。

京師那次大疫之所以嚴重,是因為京師人多,又往來密切。

尤其是那些太學生,不好好讀書,四處交遊,以致疫情失控。

這裡地廣人稀,家家戶戶各自放牛、牧羊,發作起來很難.”

聽了吉真的解釋,劉協這才放了心。

“既使如此,也不能掉以輕心.”

“陛下所言甚是,臣就去部署人員,準備藥物.”

他想了想,又道:“臣這些天可能無法在陛下身邊侍候,就讓臣子吉本留在陛下身邊吧。

他粗通醫理,若有異常,他也能及時處理.”

聽到吉本這個名字,劉協心中微動。

建安末年,漢室忠臣對曹操的最後一擊,吉本就是參與者之一,他當時就是太醫令。

“令郎何時來此?”

“剛到半個月,一直隨華佗學習金創術.”

說起兒子,吉真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此子從小就好醫術,之前臣不讓他學醫,他就偷著學,臣也無可奈何。

陛下召醫士,臣就讓他來了.”

劉協也笑了。

之前醫者是工匠之一,地位低下,所以沒多少人願意學。

自從接受荀攸的建議,改醫匠為醫士、醫師後,醫者的地位有所上升,願意學醫的人就多了不少。

就目前北疆的人口而言,不缺醫者,只缺藥材。

“需要哪些藥材,立刻報個清單上來,朕命人用快馬送到河東.”

“唯.”

吉真應了,從隨身攜帶的醫箱中取出紙筆,寫了一份清單,交給劉協。

——雖然吉真很有信心,劉協卻不敢大意,嚴格保持隔離狀態。

正如吉真所說,北疆地廣人稀,切斷傳播路徑的難度並不大。

除了不能四處巡視,接見大臣,劉協的生活並沒有受太多的影響。

只是不能接觸外人,突然從忙碌中清閒下來,劉協有些不適應。

剛剛入侍的吉本建議他練習一些導引術,增強體質,調理身心。

不管有沒有感染疫病,身體強健、心情平和總是有益無害的。

所謂本固氣盛,外邪不入,比起自身的正氣,藥只是輔助之物,針刀也只是救急手段。

他強烈推薦剛從華佗那兒學來的五禽戲。

吉本剛剛而立,中等身材,相貌端正,有些書卷氣。

他說話的時非常認真,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劉協,忘了作為臣子,不能直視天子的規矩。

裴俊看不過去,喝斥了他一聲,他才反應過來,連忙請罪。

劉協笑道:“醫師面前,眾生平等。

皇帝得了病,不治也會死。

望聞問切,不望如何能診病?”

裴俊雖然不悅,卻還是退了下去。

吉本很是窘迫,不敢再說話。

“五禽戲如何練法?”

劉協主動打破了沉默。

見劉協態度平和,的確沒有生氣,吉本也放下了心理負擔,教劉協練習五禽戲。

五禽戲分為虎、鹿、熊、猿、鳥五式,一式兩個動作,一共十個動作,並不複雜,但效果卻極好。

吉本如是說,劉協也就如是聽。

五禽戲在後世的影響力很大,但劉協沒練過。

穿越之前,他還沒到養生的年齡,而華夏文明在經過一百多年的低谷後,還沒從西方文明的壓制下恢復元氣,正走在復興的路上。

在不少人的眼裡,中醫還是偽科學,至少不是主流科學。

劉協雖然沒有那麼極端,但他對中醫那玄而又玄的理論也是存疑的。

至於現在,他也對玄學的興起抱有極高的警惕,甚至有些敏感過頭。

他一直認為,別說是醫學這樣的實學,就算是哲學這樣的理論學科,只要脫離了實踐,變成了玄學,輕則變成心靈雞湯,重則離邪教不遠。

而中醫的玄學化標誌就是《黃帝內經》的成文。

劉協沒學過醫,也沒讀過《黃帝內經》,但他有個基本概念,《黃帝內經》肯定不是什麼先秦古籍。

雖然書裡的不少內容在先秦已經成型,但整合在一起,變成中醫必讀聖典的時間卻不會太早,很可能就是東漢末年。

正如道教出現在東漢後半程一樣,《黃帝內經》中也有濃厚的道家思想。

劉協問了幾個人,包括華佗和吉真,他們都不知道《黃帝內經》是什麼,但說到《靈樞》、《素問》,他們都是知道的,甚至能背誦其中的不少篇目。

劉協不知道他們背誦的內容和後世的《黃帝內經》是否一致,但他已經聽出了不少道家的味道。

他很不喜歡這種趨勢,但他也清楚,強行去除也是不合情理的。

最合適的辦法是引導。

正好閒著無事,劉協便考慮如何引導道教,往裡面加一些東西,夯實基礎,將道教引向科學。

仔細說起來,後世所謂的五大宗教中,道教其實是最接近科學的。

要不然,煉丹術也不會成為黑火藥的先驅。

劉協又想起了黃巾軍,想起了黃巾軍中的那些方士。

他迫切地想將那些人集中起來,進行一番思想上的改造,組建自己的皇家科學院,煉出華夏文明的點金石。

劉協召來蔡琰,和她商量徵召天下方士的想法。

蔡琰慧質蘭心,一聽就明白了劉協的意思。

“陛下是打算將百工之技熔為一爐,建立一門新學麼?”

劉協很滿意,畢竟是讀書人,說出來的話就是有高度。

“可行否?”

“可行,但是現在不行.”

劉協一愣。

“為何?”

“沒錢.”

蔡琰說道:“以方士煉丹為例,升爐煉丹,燒的可都是錢。

陛下有那麼多閒錢麼?”

“呃……”“不過陛下可以從修書著手。

先收集各家學說,加以甄別,驗其真偽,去蕪存精。

擇其可用者,先見其利。

只要有利可圖,假以時日,自然成風.”

劉協詫異地看著蔡琰。

“能從你口中說出有利可圖,真是不容易.”

蔡琰不好意思地笑了,卻依然理直氣壯。

“陛下是不知道多少人為了封侯痴迷於造橋,利國利民還利已,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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