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幾乎一夜沒閤眼。

楊奉、郭武出發之後,他就站在山坡上,眼巴巴地看,心急火燎地等。

看著李傕大營火起,又看著李傕大營火滅了,他的心情跟著起起伏伏,希望也像那些火光,燃起不到一會兒,又熄滅了。

李傕的大營並沒有因此大亂,郭汜、楊定也沒有趁勢出擊。

然後便是難耐的等待,直到楊奉、郭武平安回營。

顧不上休息,劉協便人統計傷亡,為傷者療傷,詢問整個戰事經過。

楊奉很興奮,手舞足蹈的將整個過程說了一片,最後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沒遇上飛熊軍,否則臣當斬殺李式,以報陛下.”

劉協心情也不錯,顧不上糾正楊奉的失態。

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的全部目的,好在損失也不大,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以內。

真要遇上飛熊軍,一番惡戰,損失絕對不止這些。

“你們沒遇上飛熊軍?”

“的確沒遇上.”

相比之下,郭武冷靜得多。

“臣以為,他們可能不在營中。

以飛熊軍的實力,若在營中,絕不會閉營不出,坐視我等從容離開.”

劉協深以為然。

飛熊軍是李傕麾下的精銳騎兵,沒道理看著敵騎襲營卻不露面,哪怕這支騎兵可能是張繡率領的西涼騎兵。

不在營中,是最大的可能。

那他們在哪兒?劉協想不出理由,只能吩咐楊奉加緊戒備,防止李傕派人報復。

安排將士們去休息,劉協卻睡不著,和丁衝討論後續發展的可能。

從楊奉、郭武的敘述來看,這次夜襲實際造成的損失非常有限,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能不能引發他們希望的變化,現在還不好說。

並不是每隻蝴蝶扇一扇翅膀,都可以引發一場風暴。

兩人商議到最後,覺得不管結果如何,都要做好迎戰李傕進攻的準備。

李傕被激怒之後,有可能會做最後一搏,不惜代價的猛攻。

這並不是壞事,反倒是好事。

以當前的形勢,不怕李傕猛攻,就怕李傕不攻。

討論了各種可能後,天色已經微明。

劉協讓丁衝去休息一會兒,自己提起筆,給賈詡寫了一份手詔,簡單的介紹了夜襲的經過,讓賈詡做好應變的準備。

至於如何應變,他沒說。

——賈詡也一夜未睡。

李傕營中火起,董承就收到了訊息,匆匆帶著人趕到他的大營外,美名其曰保護。

賈詡對董承的心思一點興趣也沒有,卻對李傕營中的火非常感興趣。

奈何董承一心保護他,沒安排斥候去打探訊息,所以他們除了李傕營中的火以外一無所知。

直至他收到天子手詔。

看完詔書,賈詡的眉梢輕輕挑起,一抹笑意從眼角綻放。

“大漢中興有望.”

賈詡放下詔書,看著董承。

“將軍,你有個好女兒,將來富貴無憂.”

董承眨眨眼睛,咧著嘴,得意洋洋地撫著鬍鬚。

他也這麼覺得,董家就是靠女兒起家的。

之前如此,現在也如此。

賈詡沉吟片刻。

“我送將軍一樁功勞,如何?”

董承一時心動,剛準備點頭答應,轉念一想,又搖搖頭。

“我能力有限,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再者,我如今僅有部曲三百,想立功也沒機會.”

賈詡微微一笑。

“不用將軍一兵一卒,木簡一枚,短箋數行即可.”

董承控制不住好奇心。

“短箋?給誰?”

“郭汜.”

董承猶豫起來。

“我與他素無來往,何必多此一舉。

他的死活,與我何干?”

“將軍可以不在乎郭汜的死活,卻不能不在乎陛下的勝負.”

賈詡從案上取過一支木簡,又取出筆墨,推到董承面前。

“朝廷為李傕所困,守或有餘,攻則不足。

雖奇計迭出,形勢逆轉,終究還須郭汜、楊定出兵。

將軍若能在短箋數行,明天命所在,大勢所趨,勸郭汜討賊,為朝廷分憂,豈非有功?”

董承覺得有理,卻還是不太理解。

“郭汜對侍中言聽計從,侍中何不自取功勞?”

“我出身涼州,又為董卓故吏,不為關東大臣接納。

雖蒙陛下不棄,亦難免傾軋。

將軍有個好女兒,將來或許能施以援手,不使我孤立無朋.”

董承盯著賈詡看了片刻,點了點頭。

賈詡說得沒錯,他需要朋友。

但需要朋友的不僅僅是賈詡,他董承同樣需要朋友。

賈詡是董卓故吏,他董承又何嘗不是?他的女兒與天子是兒時玩伴不假,但她無論家世還是學問都不及皇后伏壽,將來入宮,必然受伏壽打壓。

若他能與賈詡結盟,立下功勞,女兒在宮裡也有說話的底氣。

“多謝侍中.”

董承提起筆。

“若能立功,必不忘侍中點撥之恩.”

賈詡笑著擺擺手,以董承的口吻口授勸降書一封,由董承手書,然後派人送往郭汜大營。

——收到董承的勸降書,郭汜不以為然,甚至大失所望。

他最想收到的不是董承的勸降書,而是賈詡的承諾。

誤會已經造成,李傕隨時可能發動攻擊,是戰是降,他進退兩難。

此時此刻,若能得到賈詡的承諾,保證朝廷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並且不會在他迎戰李傕時斷他後路,他才能安心迎戰。

董承算什麼東西?正在郭汜糾結的時候,副將謝廣趕來彙報。

李傕的大營正在集結,很快就可以發動進攻,是戰是降,必須儘快決斷。

郭沁很不耐煩,將董承的勸降書甩給謝廣,抱怨道:“賈詡這是何意?都到這一步了,他也不肯給我一句準話麼?”

謝廣拿起勸降書,看了一遍,又驚又喜。

“將軍,這封勸降書可比賈先生的承諾更有用啊.”

郭汜詫異地看著謝廣。

“將軍,天子又被人稱作董侯,那個董是哪個董?”

郭汜一下子也反應過來了,抬手一拍腦門。

“我倒是忘了,董承雖然無能,卻是董太后的族人.”

“是啊,他的女兒董宛是天子兒時的玩伴,入宮是遲早的事。

再者,董承雖是皇親國戚,卻曾為董太師部曲,為朝臣所輕視。

若能與將軍結盟,將來互相扶持,豈不兩全齊美?”

郭汜如夢初醒,用力一拍謝廣。

“老謝,還是你有腦子。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先發制人.”

謝廣大聲說道:“奉詔討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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