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彪、趙溫放下手裡的公務,趕來上林苑,除了與天子緩和之外,最大的任務就是看著曹操,看看他和天子會說些什麼。

作為老臣,他們自信對曹操有一定的壓制能力,給曹操一個下馬威,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他們疏忽了,被曹操、郭嘉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年輕人……楊彪、趙溫交換了一個眼神,有些不祥的預感。

曹操和天子太像了,不講規矩。

真讓曹操出任執金吾的話,以後會很麻煩。

還是讓他去邊疆征戰吧。

見兩位老臣潰不成軍,劉協咳嗽了一聲。

“曹卿,聽人說,你麾下的親衛騎號為虎豹騎?”

曹操恢復了肅穆的臉色。

“回稟陛下,的確如此。

曹純就是虎豹騎督。

說起來,虎豹騎能有薄名,也是賴陛下所賜.”

“這怎麼說?”

“若無陛下賜馬,臣的虎豹騎就沒有足夠的戰馬,又豈能立功.”

劉協恍然,原來這虎豹騎這和我有關。

“話雖如此,你這虎豹騎威名太盛,有人不高興了.”

曹操一愣。

“誰?”

“狼騎督溫侯.”

劉協伸手一指遠處。

“他要與你較量一番,正在那裡勘察地形,要不你也去看一看?”

曹操躬身領命,與郭嘉、曹純一起走了。

劉協轉頭看向楊彪、趙溫。

“二公還覺得他適合出任執金吾嗎?”

楊彪一聲嘆息。

“陛下,恕臣冒昧。

曹操雖於朝廷有功,但屠城影響太快,不宜重用,更不宜留在朝中。

還是用其所長,讓他去邊關效力吧.”

“趙公也是這上意思嗎?”

趙溫拱手道:“臣附議.”

劉協點點頭。

“朕知道了,回頭再議議,看看有沒有其他意見。

你們還有其他的事嗎?”

楊彪、趙溫識趣地拱手告退。

兩人離開了天子的視線,沿著昆明池邊的小道向北走,遠遠地看阿房宮舊址,又想到天子在要此修講武堂的事,不由得心情沉重。

天子的種種態度表明,讓他放棄兵權是不可能的,就算士孫瑞做了太尉,也很難行使太尉的權力。

除非……士孫瑞有足夠的戰功。

“子柔……益州的錢糧何時能來?”

楊彪突然說道。

趙溫愣了一下,抬頭看著楊彪。

楊彪嘆了一口氣。

“袁紹兩次受挫,怕是沒有再戰的信心。

又有幽燕都護府居高臨下,隨時可以入塞,依我看,冀州可以不戰而勝了。

若益州的錢糧遲遲不到,天子會不會讓君榮移兵益州?”

趙溫心裡一緊。

如果真如楊彪所說,那該怎麼辦?同意,那益州將成為戰場。

不同意,士孫瑞立功遙遙無期。

沒有戰功,也就沒有理由升任太尉,一群少壯派虎視眈眈地看著呢。

以士孫瑞的年紀,也等不了太久。

“子柔,新年之後,你去一趟成都吧.”

楊彪拍拍趙溫的手臂。

趙溫突然心中一動,停住腳步,轉身要走。

“何必年後?我現在就去請辭。

這司徒我也不做了,天子相中了誰就讓誰做.”

楊彪一把拽住趙溫。

“你是和天子賭氣嗎?”

“我……”趙溫想了想,說道:“我沒這意思,我就是……”他欲言又止,最後一聲嘆息,轉身面對昆明池,久久未語。

楊彪同情地嘆了口氣,與他並肩而立。

“文先,我怎麼感覺天下太平了,這時局卻更難了?甚至……比桓靈朝還要難一些.”

“胡說!”

——曹操停住腳步,看著殺氣騰騰的呂布,露出燦爛的笑容。

“溫侯,別來無恙?”

呂布愣了一下,一時傳倒不好發作。

他和曹操曾是死敵,但說到底,他才是挑起衝突的那個人。

是他接受了張邈、陳宮的邀請,襲擊了曹操,險些致曹操於死地。

“給你一個機會吧,主動取消虎豹騎的旗號.”

呂布轉過身。

“狼騎是天子所建,萬里橫行,所向披靡,才有了今天的名聲。

你一個兗州牧的親衛騎也敢自稱虎豹騎,居狼騎之上?”

曹操還沒說話,郭嘉笑了起來。

“溫侯此言,恕不敢苟同。

狼騎是天子所建不假,但狼騎並不是天子親衛騎,未必就高虎豹騎一等吧.”

呂布眉毛一橫。

“你誰啊?戲志才?”

“戲志才在關東養病,沒來.”

郭嘉淡淡地說道:“在下郭嘉,無名之輩.”

呂布哦了一聲,沒再理會郭嘉,目光轉向曹純。

“這又是誰?”

“虎豹騎督曹純,見過溫侯.”

曹純拱拱手。

“濮陽城下,我們曾經見過多次。

只是溫侯貴人多事,每次都匆匆而別,背對著我,記不得也很正常.”

呂布眉梢揚起。

他的確和曹操在濮陽城大戰多次,先勝後敗,其中幾次逆轉戰局的就是虎豹騎。

曹純既然是虎豹騎督,他們應該見過。

“小子,挺狂啊.”

呂布揹著手,來回踱了兩步。

“這次我要好好看看你,看你能堅持幾合.”

“敢不從命.”

曹純淡淡地說道。

呂布很惱火,揮了揮手,示意曹操可以走了。

他們沒什麼好說的,戰場上見吧。

見曹操三人如此放肆,不僅一旁的狼騎很不爽,鉚足了勁,要給他們一個教訓。

就連一旁的呂小環等人都很不舒服,一個個橫眉冷目,沒一個好臉色。

曹昂見狀,心中焦急。

呂布一走,他就趕到曹操面前。

“阿翁,這裡是上林苑,不可放肆.”

曹操瞅了曹昂一眼,哈哈一笑。

“小子,不錯,沒給乃公丟臉。

你阿母也來了,這次要常住長安,你可有住處?”

曹昂又驚又喜。

“當真?”

主母丁夫人雖然不是他的生母,卻待他視如己出。

他也把丁夫人當作親生母親,一向親近。

自從入朝為質,他已經有近三年沒見過丁夫人了。

曹操來時,也沒說丁夫人會來。

他也想著丁夫人好靜,未必會跟來。

沒想到曹操一見面就給他一個驚喜。

“乃公還能騙你不成?”

曹操眼睛一瞪。

曹昂隨即反應過來。

“阿翁,你……不打算回去了?”

“還回去幹什麼?被人罵嗎?”

曹操悵然地搖搖頭。

“我沒有退路了。

生死榮辱,在此一舉.”

曹昂自然知道曹操的處境不妙,聽了這句話,也不由得垂頭不語。

曹操見狀,哈哈一笑,用力拍拍曹昂的肩膀。

“豎子,何必如此?天無絕人之路。

廉頗老矣,尚能上馬持戈而舞。

趙充國年逾七十,還說莫若老臣。

乃公剛入不惑之年,得逢聖君,何必擔心功業不成?”

他用力摟摟曹昂的肩膀。

“還記得許子將是如何說我的嗎?”

曹昂點頭。

“記得.”

曹操抬起頭,目光灼灼。

“若能做治世能臣,誰願意做亂世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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