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伏壽敬完魏夫人與袁權,又敬了狼騎將士的家人,致辭才算結束。

正式的飲宴開始,再奏將進酒,九名年輕的郎官入席,持刀盾起舞,引吭高歌。

“將進酒,乘大白。

辯加哉,持審搏。

狼騎行萬里,大漢何雄哉……”曲還是將進酒的曲,詞卻是蔡琰新填的詞,沒什麼深奧的字眼,卻朗朗上口,反覆吟唱,令人動容。

包括劉協在內,都放下酒杯,打起了拍子,跟著歌聲吟唱。

韓遂一手持杯,一手輕輕拍打著案几,跟著曲調哼唱。

賈詡看在眼裡,嘴角帶笑。

韓遂一直在注意賈詡,見賈詡展頤,適時發問。

“侍中何故發笑?”

“難得見大將軍如此輕鬆.”

賈詡說道:“你有多久沒在眾人面前如此開懷了?”

韓遂微怔,放下了打節拍的手,有些赧然,隨即又微微一笑,湊到賈詡耳邊說道:“眼前皆是少年,我不自覺地也有些少年意氣了。

哈哈,哈哈.”

賈詡舉起酒杯,與韓遂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

“看來下次的慶功宴有機會聽到你的名字.”

韓遂立刻說道:“那還要看侍中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我?”

“是的.”

韓遂盯著賈詡的眼睛,心跳有些加速。

賈詡眼珠轉了轉,無聲而笑。

“若有可效勞之處,榮幸之至.”

“那待會兒我去你帳中請教?”

“行.”

賈詡點了點頭。

韓遂如釋重負,終於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再次跟著節拍哼唱起來。

少年郎官們唱完將進酒,進入自由表演時間。

呂小環一躍而起,拉著兩個女營騎士,率先起舞。

歌聲嘹亮,氣氛更加熱烈。

——居延澤。

宴馳盤腿坐在火塘前,血紅的眼睛盯著晃動的火苗,一動不動。

阿琳曼坐在一旁,弓著腰,狠狠地咀嚼著口中的肉,牙齒磨得咯咯作響。

追擊千里,付出了近千人的代價,最終還是沒能抓住狼騎。

宴馳很沒面子,也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明智。

漢家天子就在休屠澤,他的身邊有更多的漢家騎士,追上去能討著便宜?他剛剛與落置鞬落羅、日律推演一起商議,那兩個人都表示不想追了。

扶羅韓已經用生命證明了一件事,如今的鮮卑不再是檀石槐大王在世時的鮮卑,正面與漢人作戰也無益於自尋死路。

狼騎不過百,已經殺得他們焦頭爛額。

與漢家天子身邊的精銳騎兵作戰,能有什麼勝算?眾所周知,漢家天子雖然年輕,卻是個用兵天才,而且心狠手辣。

要麼不戰,戰就是趕盡殺絕。

“你們要退,就退得遠一點.”

阿琳曼將手裡的骨頭扔進火堆,直起腰。

“我們?”

宴馳瞅了阿琳曼一眼。

“你準備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找步度根,找軻比能,或者乾脆向漢人皇帝請降.”

阿琳曼用袖子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唇。

“反正鮮卑人也完了。

與其跟著你們四處流浪,不如學匈奴人投降漢人,說不定還能過幾天安生日子。

你也看過軻比能的牧場了,那裡不錯,離漢人也近,遭了雪災還能得到救濟.”

宴馳的眉頭皺得更緊。

他的確看過了軻比能的牧場,也清楚阿琳曼說的都是真的,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不趕走軻比能,他如何能在浚稽山立足?如果最後還是要回西域,當初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趕過來。

“還有,你們走得越遠越好.”

阿琳曼瞥了宴馳一眼,又說道:“漢人的小皇帝可是個野心勃勃的傢伙。

漢人元氣大傷,遠不如當年,他就待在休屠澤不走。

等漢人元氣恢復了,他還能讓你們在西域放馬?最多十年,他就會走得比霍去病更遠.”

聽到霍去病的名字,宴馳打了個寒戰,臉色微變。

他們被扶羅韓趕到西部,就不怎麼聽得到與漢人有關的訊息了,唯獨霍去病的名字會經常聽到。

有人懷念,有人懼怕,即使那個漢家少年將軍已經去世三百多年,他依然是無數人心目中不可面對的戰神。

如果漢家天子走得比霍去病還遠,他們還怎麼在西域立足?只能學大月氏人向西遷徙,一直走到蔥嶺以西。

聽說大月氏人在那裡生活了幾百年,建立了一個貴霜國。

可是那裡太遠了,離鮮卑山足有幾萬裡。

就算死了,魂靈也要走好久才能回家。

“你怎麼知道漢人的小皇帝野心這麼大?”

宴馳故作輕鬆地說道。

阿琳曼抬起手,指了指插在髮髻上的金步搖。

“知道這是哪兒來的嗎?”

宴馳瞅了一眼,覺得有些陌生,不像是他送給阿琳曼的首飾。

“哪來的?”

“一個西域商人賣給我的。

他對我說,他們的首領叫安東尼,是漢人小皇帝的好朋友,和漢人小皇帝做生意,做得很大。

漢人小皇帝攻打草原就是想和他們做生意,將漢人的絲帛一路賣到大咸海.”

宴馳吃了一驚。

“大咸海?不是貴霜的鹹海嗎?”

“不是,是貴霜那個鹹海西面的大咸海.”

阿琳曼冷笑一聲:“一個更大的鹹海,在羅馬.”

宴馳的臉色變了又變,盯著阿琳曼半天沒說話。

他懷疑阿琳曼在騙他。

如果漢人小皇帝真這麼想,那他逃到蔥嶺以西也沒用啊。

“女人,別想騙我,我是不會相信你的.”

“我也沒指望你相信.”

阿琳曼站了起來。

“一隻嚇破了膽的小羊,怎麼會相信猛獸的心思。

你啊,趁著還能跑,跑得遠遠的吧,別和你那沒用的老爸一樣,被漢人一腳踩死了.”

阿琳曼說完,轉身出帳。

宴馳惱羞成怒,白色的臉上泛起潮紅。

他最看不起阿爸宴荔遊,覺得他老了,不再有野狼的勇氣,所以才勾結阿琳曼,奪了大帥的位置。

沒想到才過幾天,他就和宴荔遊一樣,成了阿琳曼鄙視的物件。

他很想追上去,暴打阿琳曼一頓。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宴荔遊也打過阿琳曼,幾乎將阿琳曼活活打死,但他依然無法讓阿琳曼臣服。

草原上的男人,只有戰勝對手才能獲得女人發自內心的尊重。

就在宴馳生氣的時候,一個小帥衝了進來。

“大帥,我們擊退了馬超.”

宴馳一時沒反應過來,仰起臉。

“你們擊敗了誰?”

“馬超,就是殺了扶羅韓兒子樓曼的那個漢人將軍。

我們打敗了他的三千騎兵,還繳獲了一批甲冑.”

小帥說著,將一套甲冑擺在宴馳面前。

“漢人的甲冑真好,又結實又輕便.”

宴馳摸著甲冑,怦然心動。

原來漢人騎兵並不是都像狼騎一樣善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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