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再次舉杯。

“朕這第二杯酒,要敬溫侯.”

呂布剛剛坐下,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連忙又站了起來,臉上洋溢著抑制不住的笑容。

“溫侯弓馬純熟,號為飛將。

馬中赤兔,人中呂布,聞名天下.”

劉協一字一句的說道。

呂布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連忙謙虛了兩句。

“陛下謬讚,臣豈敢.”

劉協接著說道:“只可惜,之前的溫侯不讀書,不知忠義。

空有一身武藝,未能建功立業,卻為禍不淺。

殺故主,附董卓,掘皇陵,為非作歹,惡名傳於天下.”

呂布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臉色由紅轉白,隨即又變得通紅,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

眾人愕然,歡樂地氣氛瞬間消失,整個大帳鴉雀無聲,只剩下呂布粗重的喘息聲。

韓遂微微皺眉,轉頭悄悄地打量了賈詡一眼。

賈詡也有些詫異,似乎沒料到這個局面的出現。

劉協靜靜地看著呂布,不緊不慢地說道:“溫侯,朕之所言,可有一字不實?”

呂布直視天子,眼神微縮。

劉協面不改色,平靜如淵。

大帳之中有無聲驚雷,令人不能呼吸。

四目相對片刻,呂布心虛地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湧上臉的熱血又慢慢消退。

他拱手施禮。

“陛下所言甚是,臣深以為恥,恨不能早遇陛下,讀書明禮.”

劉協點點頭。

“有過而改,知恥而勇,方為大丈夫.”

他舉起手中酒杯。

“朕敬你一杯酒,願你再接再厲,讀書學武,忠君報國,做一個真正的武士.”

“臣布……領詔.”

呂布捧著酒杯,再拜,一飲而盡。

酒很香,卻有些苦。

“溫侯.”

“臣……在.”

呂布面紅耳赤,如坐針氈。

“狼騎出徵之功與掘皇陵之罪相抵,這次不賞你,以後也不再提。

你我君臣,只當是今日初見。

以後能走到哪一步,全在你自己努力.”

呂布一愣,隨即恍然。

天子不是為了羞辱他,而是主動赦免他的罪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他掘皇陵的罪揭過不提。

從此之後,他終於可以挺直腰桿做人,再也不用心懷忐忑了。

壓在心頭多年的一塊巨石突然放下,呂布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

“陛下,臣……”呂布突然哽咽了,離席拜倒。

“臣願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劉協微微頜首,卻沒說什麼,淡然地伸出已空的酒杯,示意荀惲斟酒。

荀惲愣了一下,連忙上前,將劉協的酒杯斟酒。

劉協端著酒杯,沉默了片刻,也穩定一下情緒。

剛剛與呂布對視的數秒之間,他感受到的壓力不亞於當年與李傕的大軍對陣。

得勝歸來的呂布殺心熾烈,一怒之下,宛如猛虎。

好在他早有準備,頂住了壓力,沒有弄巧成拙。

他不怕呂布發作,有王越在側,呂布傷不了他。

可若是他不敢與呂布對視,被呂布壓制住了氣勢,他就輸了,一切都成了笑話。

一瞬之後,劉協再次舉杯。

“子美.”

黃猗連忙起身。

“臣在.”

“朕這第三杯酒,要敬你.”

黃猗身如折磬,雙手舉過頭頂,聲音發顫。

“臣,不敢當.”

“朕這杯酒,不僅是敬你,更是敬真正的讀書人.”

劉協一字一句地說道:“曾子云: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何為任重?上輔天子,下育萬民。

興王道,致太平。

何為道遠?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坐而論道,起而行之。

你能以高門子弟為狼騎長史,轉戰萬里。

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

當得起文質彬彬四字,誠為君子.”

黃猗驚愕不已,抬起頭,看向劉協。

劉協輕輕點頭。

“願你勇猛精進,再建新功,不負所學,不負此生.”

黃猗心中湧起一股熱流,血如泉湧,心跳雷鳴,四肢百骸,無不舒暢。

他舔了舔有些發燙的嘴唇,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臣,奉詔。

願如陛下所言,不負所學,不負此生,不負陛下.”

“幹!”

“幹!”

黃猗站起身體,高高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酒和著熱淚入喉。

劉協喝完酒,揮了揮手。

一旁的衛覬上前,展開準備好的詔書,宣佈了對黃猗的封賞。

安陸亭侯,食邑三百。

帳中譁然,不少人都被豐厚的封賞刺激到了。

緊接著,有人送上印綬。

黃猗再拜,當著無數人的面,接過印綬,系在腰帶上。

一時間,無數炙熱的目光落在黃猗身上,就連呂布都有些眼紅。

這可是難得的榮耀,一戰封侯,還被天子當作士人的典範,將來必然會寫入青史,傳為佳話。

誰說讀書沒有用?沒用的只是死讀書而已。

黃猗戴好印綬,向天子再拜,還座。

袁權挽著他的手,嫣然而笑。

劉協讓荀惲斟酒,再次舉杯。

“諸君,這杯酒,朕要敬一些沒有隨狼騎出徵,卻一直默默地站在狼騎背後的人。

他們是河東鐵官的匠師、太醫署的醫師,也包括那些辛勤耕種,為狼騎提供糧食的農夫,用心放牧馴馬,為狼騎提供戰馬的牧人,行商草原,為狼騎提供地圖的商人.”

“陛下說得對.”

呂布大聲附和,高舉酒杯。

“沒有他們提供的軍械、糧草、地圖,狼騎走不了這麼遠的路,立不了這麼大的功。

此戰不僅是狼騎的勝利,更是無數漢人的勝利.”

劉協既無語又欣慰,呂布居然會搶答了。

“敬所有努力的人.”

劉協環顧四周,面帶微笑。

“包括在座諸君、行在所有文武,你們雖然沒有隨狼騎出徵,卻無時不關注著狼騎的訊息,為他們鼓與呼.”

眾人紛紛舉杯,大帳中的氣氛再次變得熱鬧起來。

劉協放下酒杯,重新入座。

皇后伏壽又站了起來,舉起酒杯,向魏夫人和袁權頜首致意。

“二位,我敬你們.”

魏夫人和袁權很意外,愣了一下,才有些慌亂的起身。

“臣……臣妾豈敢.”

雖然有準備,伏壽依然無法像劉協那麼從容,面色微紅,看起來有些羞澀。

“溫侯、安陸侯出征立功,也有你們的支援與鼓勵。

二位君侯,你們說是吧?”

呂布、黃猗連忙附和。

“皇后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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