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 無淵聖子

不得不說，下丘郡在整個南平府四郡中的存在感非常弱，原因主要是兩點：一是原先的白苗在五苗中的存在感本就不強；二則是下丘是離南平府城，最遠的一座城市。

地位和地理都不佔優，存在感當然不強。

存在感不強，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山高皇帝遠，相較其餘三郡，下丘武者的自由度很高，類似編排侯玉霄這種事，在其餘郡尤其是南平府城，發生的機率那就很小了。

壞處就是訊息閉塞，城主府的許可權太大，河西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下丘一般都是南平府，最後一個知道的，平日裡沒事，可如果是什麼大事那就太吃虧了。

下丘往日裡本就沒什麼大事發生，也沒什麼重要人物過來，就七天之前侯氏的兩個公子過來，算得上是這一年多來下丘郡最大的一件事，故而足足過了七八天，熱度才慢慢消了下來。

新禹歷1332年九月十五，深夜下丘郡城籠罩在夜幕之中，絕大部分人都已經沉入夢鄉，唯獨城主府，還是燈火通明，一片亮堂堂宛如白晝的模樣。

其實也不奇怪，畢竟管著數百萬人，城主府本來就是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的，夜晚燈火通明幾乎也是常態。

可今天，明顯有點不一樣！城主府主殿前方，烏泱泱站著有數千號人，他們全都蒙著面，身著黑衣，看不清樣貌，但脖子上都掛著一串獸牙飾物，左手袖口上全都有一個白色“苗”字標記，他們身上的氣息幾乎沒有一個低於罡氣境的，靠前面的三四百號人的氣勢，甚至不低於宗師境。

最前排還站著五人，為首的是一個面板粗糙的魁梧中年人，他身後四人中，有三個氣息身形都與他相當，最後那人身形玲瓏，赫然就是數天之前叮囑沈孤振的黑衣少女。

“沈孤振，城中情況如何？”

沈孤振從後方人群中走出，對著開口問他的魁梧中年人拱手行禮道：“回稟大首領，城中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除會中武者之外，近期新近入會的武者今日也全部到場，只待聖子一到，一聲令下，吾等振臂高呼，反出河西，不在話下！”

“好，有你這話，本尊就放心了.”

青吳眼中閃過一抹厲色，轉頭遙看北方，臉上滿是恨意與仇色，河西大軍屠殺南疆聯軍，侯玉霄殺他兄長青玄，彷彿就在昨日。

這一年多來，河西的種種舉措，無一不旨在滅絕他南疆五苗傳承，新仇舊恨堆疊之下，青吳對河西，對侯氏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

過去這半年時間，他想了無數的辦法，帶著自己的侄女青鸞，找到其餘三苗的高層子弟，暗中拉攏南疆苗民人心，專門收納對南疆忠誠的罡氣境以上武者，弄出這個規模高達萬人的四苗聯合會，就是為了能反出河西，重新恢復南疆舊制。

直到今年的七月份，他都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畢竟侯玉霄去年滅南疆時，也不過武道亞聖境的實力，河西也就那七十萬精銳而已，只要他能以南平府為基礎，不斷壯大自己，分化南平，總會有機會的。

侄女青鸞武道天賦卓絕，比她父親，也就是他的兄長還要高，年不過四十就已經是乾陽境的修為了，哪怕沒有機遇，只要穩步提升，超越侯玉霄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等得起，侄女青鸞也等得起，只要能恢復南疆舊制，無論多長時間，他們都能耗，只要看得見希望就行。

可是，七月份過後，他們的希望就沒了！河西百萬聖地精銳，滅雷音寺，拿下建業府，一統四府半州，侯玉霄逼死釋天，大敗新晉聖人法海，這一樁樁一件件事，瞬間摧毀了青吳的自信，還有他心底最後的那一絲希望。

連侄女青鸞，都被打擊到了！不斷壯大的四苗聯合會，在河西侯氏，或者說有關侯玉霄的訊息面前，彷彿全都成了笑話。

十年、百年、千年，南疆舊制還有希望麼？連自詡天賦超越侯門五虎，誓要斬殺侯玉霄為父青玄報仇的侄女青鸞，聽到了侯玉霄逼死聖人的訊息，也第一次沉默了。

他們好像，沒什麼希望了。

可是，羅剎聖教這時，丟擲了橄欖枝。

青吳不知道當初五行天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大哥青玄和白通跟著侯玉霄一起進了五行天，後來只有侯玉霄出來了，青玄和白通都死在了裡面，兇手是誰不言自明，何況當時本就是河西主動進犯南疆，殺了無數南疆聯軍計程車卒。

後面逆寒復活，晉帝出手，那就跟青吳沒什麼關係，也不在他的考慮之中了，他的仇恨全都在河西，在侯玉霄的身上。

所以，即便知道羅剎聖教上次可能也是在利用大哥青玄，這次羅剎聖教丟擲橄欖枝，他還是接受了，因為面對河西，面對侯玉霄，除了依靠羅剎聖教，他已經想不出任何辦法了。

“那聖子去年到南疆來過，只有六歲，年齡雖小但性情卻極為孤傲，傳聞是由教主司空月一手帶大與其情同母子，極為受寵，故在整個雍州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若是能得他看重，說不定咱們也能進入司空月的視線之中。

如今整個下元道都被河西佔著，羅剎聖教肯定早就對侯氏不滿，羅剎聖教真的能對河西下手，那就是我南疆復辟的大好機會！”

青吳的話頓時勾起了眾人心中的期盼，不止他身邊的四人，下方聯合會的一眾人馬，對南疆復辟也都懷著濃厚的期盼，聽到這話，面罩下的臉色頓時也變的動容了起來。

“四苗聯合會目前有一萬餘人，陰陽境武者就有五人，元丹境武者十三個，宗師境武者三百七十二人，罡氣境武者五千三百多，這股力量雖與河西侯氏不能比，但也算得上不弱了，我就不信那聖子還看不上咱們………”“你這麼四苗聯合會，實力差就算了，怎麼連腦子也不好，我都說了今天晚上要過來，你們居然還不做好準備，嘖嘖………”青吳被一道帶著些調侃的輕佻聲音打斷，臉色頓時一變，猛地轉頭看向廣場的西面，他身邊還有下方一眾人也都與他一樣，轉頭看了過去。

一道修長的黑色身影驟然從西面飛來，眾人定睛看去，才發現是一個不過二十來歲，身形俊朗的少年，少年一張臉蛋雖稚氣未脫，但眉宇出塵俊逸，嘴角還掛著一絲頗為孤傲的淡笑，一襲黑衣凌空踏步而來，平空散發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尊貴氣質。

沒錯，就是一種尊貴的氣質。

哪怕他只有一人，沒有任何排場，在眾人看來也不過只是宗師三境的修為，可所有人都從他身上明確的感知到一種尊貴的氣質。

今天晚上過來……青吳在腦海中回想了一下少年剛剛說的話，頓時神色一怔，繼而帶著一股疑惑語氣，輕聲詢問道：“敢問，來人可是，無淵聖子？”

其餘眾人皆都神色一愣，臉上露出一抹質疑。

無淵聖子，去年六歲，今年應該是七歲。

眼前這少年，明顯有二十出頭啊。

怎麼可能是無淵聖子……“怎麼，不信我？”

那黑衣少年臉上露出一抹低笑，直接走到了青吳和一眾人的面前，甚至還直接回過頭肆意的打量起了廣場上站著的人，絲毫沒有一點怯場。

青吳心裡有點打鼓，可又害怕眼前這位是真的無淵聖子，咬了咬牙，還是帶著其餘人，拱手朝著年輕人低頭一拜，恭敬道：“屬下參見聖子！”

“吾等，參見聖子！”

那少年輕笑了兩聲，搖搖頭道：“不要喊的這麼早，本聖子可還沒答應，要收下你們呢……”青吳神色一凝，陡然想到少年剛剛過來時說的那番話，忙輕聲詢問道：“敢問，是青吳哪裡沒準備好怠慢了聖子，煩請聖子明言，吾等一定盡力補救.”

“本聖子此前就與你們有言在先，這次過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可是你們………”青吳臉色一滯，立刻轉頭看向沈孤振。

“小人保證，已經肅清城中一切可疑之人，今夜絕對沒有其他不長眼的人過來.”

“長沒長眼不知道，有人是可以肯定的！”

沈孤振剛一保證完，無淵聖子就一句話打斷了他，爾後轉頭看著廣場的北面，低聲道：“兩位躲著看了那麼久，該現身了！”

廣場數千人，包括沈孤振，還有青吳等五人全都轉頭看了過去，這一看，頓時神色一凝。

半空中，兩個同樣穿著黑衣的少年從夜空中緩緩浮現出來，兩個少年臉上還帶著一絲疑惑，看著無淵聖子問道：“你是怎麼發現我們的？”

“絕塵珠，五行天裡的東西，我沒說錯吧？”

說完，無淵聖子甚至還翻了一下手掌，一枚黑溜溜的寶珠，頓時浮現在掌心，他還頗為得意的看了兩人一眼。

侯無忌侯無且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樣從翻了一下手掌，兩人手心各自躺著一枚黑溜溜的寶珠。

跟無淵聖子的，居然是一模一樣的。

“你怎麼會有絕塵珠？”

侯無忌立刻發出了一聲嚴厲的責問，他剛剛在暗中，第一眼看到這無淵聖子的臉，心裡就莫名生出了一股極其強烈的不安感，此刻見到對方居然拿出了只有父親才會有的絕塵珠，心中更是有種強烈不適的感覺。

侯無且倒還好，他只是看著詹臺無淵那張臉，眼神中露出一抹疑惑，尤其是越看，他眼中的疑惑之色就越是濃郁。

怎麼有種，很熟悉的感覺？聽到侯無忌的質問，詹臺無淵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先收回了絕塵珠，然後看著面對面的兄弟兩人，微微歪了一下脖子，眼中逐漸升起了一絲饒有興致的猜測。

絕塵珠，只有五行天才有，目前執掌五行天的除了姑姑之外，就只有那個河西之主侯玉霄，這兩人能讓侯玉霄給絕塵珠，那身份………“侯玉霄，是你們倆的什麼人？”

詹臺無淵倏然輕聲詢問了一句，可以聽出他是儘量把語氣放的平淡一些的，不過稍有閱歷的人都能聽出，他平淡語氣之後，藏著一股濃濃的殺意與狠色。

侯無忌聽到這個問題，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傲色就想回答，不過看到旁邊的大哥侯無且輕輕搖了搖頭，他意識到了什麼，也忙打住沒有開口。

然而，此刻在場知道他們身份的人，可不少。

“回稟聖子，左邊那個叫侯無忌，是河西之主侯玉霄的兒子，右邊那個叫侯無且，是侯玉霄五弟侯玉端的兒子.”

青吳此刻心中滿是欣喜，他自是能聽出詹臺無淵剛剛語氣裡的殺意，所以才會將兩人的身份立馬告訴他。

果不其然，他的話音剛落，面前的詹臺無淵就跟一陣風似的，直接就吵著侯氏兩兄弟那邊，疾馳而去，而且尚在半道時，識海就飛出了一柄長劍，元氣附著劍身，帶出一道凜冽的劍鋒，直至兩兄弟中的侯無忌。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殺不了你爹，先宰了你這個臭小子，收點利息回來！”

聽到有人要殺自己父親，侯無忌臉上頓時露出濃濃的怒容，包括他身邊的侯無且，聽到這話臉色也很難看，兩人同時也抽出自己的佩劍，周身玄魔真氣透體而出，一左一右直接接過詹臺無淵這一劍。

“區區聖子，殺我爹，我先要了你的命！”

“宗師三境，殺我大伯，虧的你也敢如此大言不慚，簡直是找死，哼！”

三人瞬間戰作一團，與此同時，青吳心中雖驚喜萬分，可還是迅速轉頭看向廣場眾人，厲聲高呼道：“所有人趕緊分頭跑，全都離開下丘，跑的遠遠的，不準逗留在這裡.”

下方眾人聽到這個命令，頓時神色一愣，臺上的四人更是滿臉困惑，青鸞直接面帶一絲厲色開口道：“二叔，咱們直接幫無淵聖子，殺了侯氏那兩人，不行麼？”

其餘三人也都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幫無淵聖子殺了侯無忌侯無且，那侯玉霄侯玉端兩人喪子，必然要跟羅剎聖教開戰，屆時南疆復辟豈不正好麼，為什麼要跑？“蠢貨，他們三個，誰也死不了，要死也是咱們這些人死，再不跑，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眾人聽到這句話，頓時一愣，繼而迅速反應過來之後，面色一變，瞬間，所有人都開始四散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