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鳩用手機照明,快速奔跑到人群集中的那節車廂頂,迅速趴下,關掉手機照明,拽住車頂突出的小方塊將上半身滑下去,只露出半個腦袋觀察車廂內部。

車窗幾乎不透光,勉強能看清裡面每個人的動作。

除了慕、元二人和小情侶,其他人兩兩分散,互相懷疑,間隔兩三米,不敢離慕、元兩道士太遠。

女白領和銷售男的屍體都被移動到另一個車廂,地面流淌大量鮮血。

老年痴呆的老頭看著流到鞋尖的鮮血愣了幾秒,扭頭詢問身旁的李觀琙:“是過年殺豬了嗎?”

李觀琙溫聲回道:“殺了兩頭.”

他倆斜前方是周佳樸,表情警惕,小眼神不時瞟向李觀琙和老頭,雙腿蠢蠢欲動,想離開但捨不得離兩道士最近也最適合逃跑的好位置,因此猶豫不決。

不過顯然他沒聽到老頭和李觀琙的對話。

老頭面無表情,目光呆滯,愣得更厲害,驀地抓起一直放在腿邊沒被發現的雨傘刺向周佳樸,怒喝:“走開!你擋我光了!”

周佳樸不敢置信:“我這……你,不是,我和您隔著至少兩三米,怎麼擋您光了?您那兒前後左右幾盞燈可沒把眼睛亮瞎!”

老頭固執地戳他:“你們這樣的不良青年我見多了,盡欺負老人家!”

周佳樸怒了,指著他說:“要不是看你老年痴呆,我就動手了!”

“動啊,你動啊!”

老頭捂著心口躺下撒潑:“哎呦,打老人家了,打死我了.”

一死飛少年貼著車門勸:“老大,您還是別跟老頭老太計較了,鬥不過。

再說您站那位置才剛死過人,不嫌晦氣?”

周佳樸才反應過來他站的地方是女白領死的位置,直接跳上座椅一扭頭就和顧拙鳩的半張臉對上,嚇得嗷一嗓子叫出來。

元輕白:“怎麼了?”

想起頭縮回去的顧拙鳩,周佳樸搖頭:“沒,就是突然嚇著了.”

元輕白聞言並不深究,她現在只想怎麼找到吊死鬼。

李觀琙則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背後的車窗。

撒潑完心滿意足的老頭霸住原來的位置,視線飄忽,落到車廂頂驀地停住,神色呆滯,好像又忘記他在哪裡了。

顧拙鳩聽不見車廂裡的聲音,但能根據口型猜到對話內容,正好將老頭說的話和動作都看在眼裡,順便把車廂每個人的神態都觀察了一遍。

如心中所料,尋不到任何異常。

才死七天的鬼沒那麼好的演技,總有露出破綻的地方,可他沒找到,唯一的可能就是吊死鬼並不附身在車廂裡的任何一個人身上。

顧拙鳩回憶車廂的環境結構,鬼出沒時的異常和共同之處。

如果活人不是附身媒介,那麼地鐵內什麼東西能成為吊死鬼的附身媒介?那根失蹤的吊頸麻繩藏在哪裡?藏其他車廂?不,吊死鬼不會離活人太遠。

鄭靜和女白領到底違反了哪條地鐵乘坐規則才會被吊死鬼攻擊?她們被攻擊時都有哪些共同點?是做了什麼特殊動作?是攜帶禁止被帶進車廂的物品?還是——忽地靈光一閃,“我知道了.”

顧拙鳩如撥雲見日,終於瞧見擺在眼皮底下但一直被忽略的吊死鬼的藏身地。

“的確是意想不到的地方,才死七天就能適應怎麼做鬼、怎麼狩獵,生前一定是個聰明人。

要是放任成長,假以時日,恐成大患.”

慕、元兩人有雷符,倒是能對付吊死鬼,顧拙鳩眼下進不去,便想提醒他們,可車廂裡還有一個目的不明的李觀琙。

關於李觀琙的身份,顧拙鳩心裡隱約猜到幾分,他知道一旦李觀琙動了殺心,縱使他祭出所有底牌也會全軍覆沒,所以不得不小心應對。

除此之外,地鐵還會經過隧道兩次,好在保持絕對安靜就能躲過隧道惡靈的絞殺。

顧拙鳩想得周全,就又滑下去,看到一臉驚喜的周佳樸,於是對著車窗畫一個的圓和一根棍子,接著指向老頭,又指了指慕、元二人讓他悄悄告訴他們提示。

周佳樸表情恍然大悟,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真能明白?顧拙鳩想確認一遍,但李觀琙看了過來,只好將身體縮回去。

此時地鐵即將進入隧道,燈光迅速熄滅,眨眼伸手不見五指,顧拙鳩趴在行駛的地鐵車頂,攥住凸出的小方塊穩住身體,遠遠就看到幽暗的隧道深處突兀地亮著一盞燈火。

空氣中漂浮著煤灰顆粒和燒焦的味道,溫度反而升高,越靠近那盞燈火越明顯,錘子擊打鑿子的聲音由遠及近,甚至能看到一道黑影就矗立在燈火旁邊開挖隧道。

那道黑影的肩頸上歪歪扭扭地插著一顆鮮血淋漓的頭顱,正是銷售男失蹤的腦袋!顧拙鳩閉上眼,抿緊嘴巴,回想父母留下來的筆錄裡,關於隧道惡靈的記載。

上世紀三十年代的留仙區煤礦發生一起特大爆炸事故,死了五十九個人,其中二十三人逃進一個洞穴,手拉手如螞蟻環擁在一起,試圖衝出火海,卻被燒成焦炭,黏在一塊兒掰都掰不開,就地埋進礦洞裡,後來請了大師來超度。

但是超度埋屍的時候,發現多出來一具燒焦的男屍,粗心的工人踩碎這具多出來的屍體的頭顱,怕被責罰就隱瞞這件事。

不料很快出事,從經理到下礦的工人死了十幾人,鬧得人心惶惶。

再後來開始打戰,東家跑路,煤礦被敵軍霸佔,又死了幾十人,因此煤礦被封鎖直到二十一世紀,划進地鐵規劃路線裡,重新開挖成隧道使用,已升級成紅衣厲鬼的隧道惡靈跑出來繼續作惡。

當年通訊落後,資訊走不出明江市,相關負責人根本想不到聯絡道家正統,也請不到老天師,便請來民間道士鎮壓惡靈。

所幸那道士本事不小,沒法徹底解決,但也出了個法子避免無辜死於惡靈之手。

顧拙鳩祖輩幹喪葬活兒,自然通曉些許鬼神門道,他爸年輕那會兒就跟在民間道士身邊打下手,目睹處理隧道惡靈的全過程,將其蹤源、特點和活命方法都記錄下來,傳到顧拙鳩手裡,就被他製成一份電子檔案隨身攜帶。

思及此,顧拙鳩明顯感覺到升高的溫度在下降,刺骨的寒冷幾乎將四肢都釘死在車頂上,錘子擊打鑿子的聲響尤其清脆。

顯然隧道惡靈晃進車廂裡,正搜尋下手的目標。

眾人謹記顧拙鳩的叮囑,連呼吸都儘量放到最輕。

短短几分鐘猶如漫長煎熬的一生,熬過去就好了,顧拙鳩如是想著,忽地聽到異響,不由僵住。

哪來的異響?窸窸窣窣,像樹葉摩擦,如此細微的動靜在落針可聞的空間裡不亞於爆竹聲聲。

顧拙鳩看不到的背後,裹屍袋裡的女屍僵硬地掰動手指,抬起僵死的胳膊,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指尖勾住拉鍊上端,緩緩下拉……不祥的預感在心中擴散,顧拙鳩轉頭看去,和一張鐵青色的、毫無人氣的女屍面孔正正對上,一人一屍面面相覷,不過一指的距離。

淦!顧拙鳩想也不想就是一記五雷鎮魂符打上去,雖鎮住女屍,但這番動靜也成功吸引隧道惡靈。

藉著微弱的隧道燈光,顧拙鳩餘光瞥見黑影就站在他身後一米遠的地方,不過眨眼的功夫就牢牢貼在他身後,鑿子尖端抵住女屍的脖子就要錘下去。

“我的顧客!”

顧拙鳩當即翻身滾下車頂,抓住地鐵外觀的凸起物作為緩衝,重複幾個步驟後跳進隧道而不至於被甩出重傷。

一落地就頭也不回地奔向隧道燈,但無論他跑多久,始終距離隧道燈五米遠,而且隧道惡靈不緩不慢地跟在身後一米遠的地方,顧拙鳩就明白他被困住了。

顧拙鳩停下腳步,垂頭不語,似乎放棄掙扎。

黑影逐步靠近,背後的女屍在濃郁的鬼氣影響下,開始試圖掙脫五雷鎮魂符的束縛,此時黑影出現在顧拙鳩的右側方,猩紅的鑿子略過女屍準備釘向他白皙的脖子。

幾乎是同一時間,顧拙鳩解開繩子活結,裹屍袋連同裡頭還沒掙扎出來的顧客一塊兒滑落,朝被凍結的雙腿拍了道驅寒靈符,如離弦之箭般蹦出數米遠,然而恐怖的是隧道惡靈還牢牢貼在他身側,鋒利的鑿子已經在他的脖子上釘出一個血點。

這是一隻死了九十年以上的紅衣厲鬼,就算是正一、全真的老天師來處理也得耗費不少精力,何況野道出家、並無正統法脈傳承的顧拙鳩!撞到大凶大邪的隧道惡靈手裡,除了自認倒黴,別無生路。

“度人無量天尊.”

顧拙鳩快速掐著道家手決。

隧道惡靈的鑿子釘入顧拙鳩的脖子,刺骨的陰寒和疼痛都從傷口處蔓延,麻痺四肢,它的錘子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與此同時,顧拙鳩的手決掐出殘影,語速低沉飛快:“凶神凶煞,放鬼出生,急急如律令!”

“當”地一聲清響,伴隨顧拙鳩的手決和咒法同時落音,似有皮帛被撕裂,一隻青白色的手驀地撕開顧拙鳩背脊處的皮,自他後背伸出,精準握住隧道惡靈握錘的右臂。

那隻鬼手骨肉勻稱,十指纖長,塗著紅指甲,從一截手臂服飾能看出它穿的是少民女子婚服,手腕帶了四隻銀鐲子,叮鈴噹啷脆響,頗為悅耳。

隧道惡靈像只雕塑一動不動,但仔細觀察能發現它輕微顫動,分不出是掙扎還是顫抖,突然收回鑿子擊打鬼手,扯斷右臂,竟是轉身逃跑!可那鬼手伸長三寸掐住隧道惡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拖進顧拙鳩的後背脊骨裡,接著響起毛骨悚然的野獸大快朵頤的咀嚼聲。

顧拙鳩面無表情地掐著手決:“鎖身鬼體,封入其中,如律令.”

吃完隧道惡靈還意圖奪取顧拙鳩身體的鬼手,瞬間被刻滿後背的道家符文死死鎮壓回去,再無半點聲息。

道教尊三清為祖師爺,而茅山拜三清之一的上清天尊為祖師爺,以殺性極強的符籙術法著稱,因此茅山宗又被稱為上清符籙派,曾大盛於天下,與閣皂山、龍虎山並稱三山符籙,後經波折,屢次斷法,逐漸淪為末流,只能在某些電影裡得見其昔日輝煌。

假如此刻有玄門老天師在場,必能一眼認出顧拙鳩所使道法正是失傳已久的茅山符籙。

咒隨心轉,令行禁止,此為茅山法《上清鎮魂籙》,上可殺鬼,下可鎮魂,威力巨大,而今作為刺青佈滿顧拙鳩的後背。

可要是真有老天師在場,震驚的同時必也駭然失色,因為顧拙鳩竟以身體為甕養了一隻比隧道惡靈還恐怖的厲鬼。

“所以我不想多管閒事,也不想和玄門結交.”

因為他還沒強大到能夠隨心所欲地控制厲鬼。

顧拙鳩脫掉被撕裂的上衣,露出線條流暢,覆著薄薄肌肉的後背,黑色的道家符籙安靜地趴伏在他白皙的面板上,猶如假寐的猛虎。

他從斜挎包裡拿出新的長袖衫套上,覆蓋勁瘦的腰身,遮住褲腰處的兩個性感腰窩,垂眸看向安靜如雞的女屍。

“不是因為養了厲鬼,而是我把鬼門封在身體裡了.”

女屍呈現一種又死了一遍的安靜。

顧拙鳩漫不經心:“三道鬼門哦.”

等顧拙鳩拿走隧道惡靈之前附身的煤油燈再回來時,裹屍袋的拉鍊已經拉了回去,好像顧客從來沒有試圖叛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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