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恐慌到極致的尖叫和髒話連篇在車廂裡此起彼伏。
頭顱被扯下來的銷售男撲騰四肢,混亂中拽住醉酒中年男的腳踝,後者驚出一身冷汗,拼命踹開銷售男的手並跳到座椅上發表連聲國罵:“臥槽!臥槽!!”
其他人連連後退,元輕白快步上前,將一枚銅錢放在銷售男的心口,銷售男揮舞的四肢立即停動,徹底成了一具僵死的無頭屍。
無頭屍被制伏,解決了一個突發小危機的同時也證明元輕白和慕降霜兩道士的本領,讓他們成為車廂唯一的保命倚仗,勉強壓下眾人的恐懼。
綠毛頭玩慣刺激冒險的遊戲,膽子比較大,這會兒敢湊上前問:“這是什麼?”
元輕白:“鎮屍幣.”
綠毛頭:“他是被吊死鬼害死的?會不會像電影裡演的那樣,變成殭屍?或者變成厲鬼?”
元輕白檢查無頭屍,慕降霜則尋找鬼出沒的痕跡,聞言回道:“被鬼弄死的人有一定機率會變成供它驅使的倀鬼。
如果發現有人被鬼害死,保險起見,可以用銅錢或葬玉放進死者的口腔或心竅處鎮壓,事後找專業人士來處理就行.”
死飛族圍上來好奇詢問:“有什麼講究?”
“我知道!”
綠毛頭搶答:“你們玩沒玩過去年大熱的靈異網遊《見詭》?裡面有個單元科普了上下五千年的墓葬習俗,關於鎮屍幣、鎮棺錢和葬玉覆九竅,說是都能封住人的三魂七魄,防止屍變.”
元輕白點頭:“沒錯——嗷!”
慕降霜用力一掌拍她後腦勺:“理論知識都讓你學到狗肚子裡去了?還沒錯?道教學院文化課不是把墓葬習俗說得明明白白嗎?口含錢,背墊錢,塞九竅,坐地成仙,那是異想天開,大搞封建迷信!”
“……”一個口口聲聲地鐵有鬼的道士指責他同行封建迷信,不覺得違和嗎?難怪國家肯頒發道士證給他,這三觀去考馬列估計理論滿分。
醫生低聲問:“口含錢,背墊錢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顧拙鳩看向醫生。
“什麼含義?”
“來世有錢,後輩發財.”
人們從古至今寄託於習俗的情感永遠都這麼簡樸務實,無冤無仇不虧心,除了升官發財,誰管你祖宗會不會詐屍?顧拙鳩輕聲科普:“葬玉塞九竅是古人認為玉養人,能保屍身不腐,而且水銀遇玉則凝固,古代養屍方法之一就是在死者身體裡灌水銀,用玉堵住七竅能防止水銀流出來,達到屍身千年不腐的目的,的確有科學依據.”
醫生追問:“為什麼銅錢和葬玉能鎮壓屍變?”
綠毛頭此時也問了相同的問題。
“不清楚.”
慕降霜回答:“玄門目前也沒能研究出原因,課本里只有理論結果,也有實踐支撐,就是不知道原理.”
“可能古籍記錄過原理,但是道家斷代,古籍丟失嚴重.”
元輕白攤手,聳肩,無奈說道:“所以不是隨便什麼銅錢葬玉都能用,用一批少一批,幸好能重複使用.”
接著嘀咕了句,“要是知道原理,我自個兒就能在家搞批發,還能創業致富爭當國家有志青年.”
本打算薅點銅錢保命的眾人聞言,失望溢於言表。
顧拙鳩動了動嘴唇,無聲地說:“鬼氣凝霜,效果最好.”
銅錢葬玉表面會覆蓋一層凝結成霜的鬼氣,越厚則鎮屍效果越佳,現在的玄門道家竟然沒人知道這個常識?常年宅在小鄉鎮殯儀館裡的顧拙鳩並不清楚如今的玄門發展成什麼樣,因此很驚訝。
醫生驚歎:“他們和您說的一樣,您也是道士?”
“不是.”
顧拙鳩沒道士證。
“你怎麼知道車廂有鬼?”
醫生:“我經常坐這趟列車,所以知道5號線不同於其他區十一點半停止運營,而是十一點就停止運營。
而且廣播播音一直是女聲,突然異變成呆板的男聲,再笨也能覺察到怪異吧.”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十分,地鐵站應該關停才對。
顧拙鳩聲音很輕:“但是普通人不會想到鬧鬼.”
“您懷疑我嗎?”
醫生肩寬個子高,擋住車廂頂的光源,戴著口罩和平光眼鏡,即使近距離也無法分析他的表情變化,只能從聲調起伏揣測他的情緒,但無論是見鬼還是面對無頭屍,他的語氣始終波瀾不驚。
“我是醫生,職業特殊,因為某些經歷而相信世上有鬼,這並不稀奇.”
“素不相識,醫生為什麼會問我關於鎮屍幣的知識?”
顧拙鳩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流露幾分疑惑和怯怯,似乎疑心醫生的目的,又怕他被冤枉,猶豫的表情是一眼便能望到頭的清澈愚蠢。
“您似乎篤定我知道答案,可是為什麼?”
“我是醫生啊.”
醫生無奈地說道:“您揹著裹屍袋,我哪裡認不出來?誰又會滿大街揹著裹屍袋跑?除了殯葬行業就是殺人犯,但我記得您站口附近就是留仙區警局,下一站又有一家殯儀館,想必您是那兒的員工。
做這個行業的人,多少知道點不為人知的禁忌.”
頓了頓,他推了下眼鏡笑道:“其實我瞎猜的,也沒想到您居然知道這麼多紮實的民間習俗.”
“旁門左道罷了.”
“道無正邪是非,鑽研到極致也能成大家。
您很厲害,也很謙虛.”
哪怕此刻讚歎顧拙鳩也給人一種不太真實的虛假感。
顧拙鳩道謝,似乎被誇得不好意思,低頭自我介紹便又問:“我該怎麼稱呼您?”
醫生的視線落到顧拙鳩的耳朵尖上,那兒染了薄薄一層緋紅,點綴在黑髮、雪膚之間,形成頗為強烈的視覺衝擊,而他本人五官偏秀氣,卻有一雙招惹風月的桃花眼,共同組合成乾淨無害又招人的模樣。
似乎成長成一個很容易相信陌生人的軟爛無趣的性格了。
“李觀琙.”
顧拙鳩喊了聲李醫生,盯著車廂地面,手指不自覺摳著裹屍袋的尼龍繩,有一種想靠近但又不知如何釋放善意的侷促,像很久不和外界溝通的寄居蟹終於鼓足勇氣,伸出幼嫩的鉗子去觸碰黃金沙灘,一開口就從耳朵紅到了臉頰,像打翻的胭脂盒。
冷淡的錶殼徹底打碎,露出內裡的無措與軟爛。
但要是這時候有人瞥一眼車廂玻璃就會發現看起來羞怯得說話磕巴的顧拙鳩,正目光平靜到近乎冷漠地觀察身旁的李觀琙。
“李醫生在哪裡上班?平常都這個點下班嗎?”
“我是安順醫院的主治醫生.”
“安順醫院?”
“留仙區高街衚衕裡,是個老醫院,估計本地人才知道怎麼走.”
非本地人的顧拙鳩的確沒聽過安順醫院,便順著他的話讚歎李觀琙年紀輕輕就能當上主治醫生實在是太聰明瞭,言語透露他的學術崇拜和豔羨:“我沒讀書的天分,擦邊上的本科,專業偏門到畢業即失業,最後只能回老家燒屍體……李醫生,您真是太厲害了!”
他倆就堵在車門正中間,旁邊擠著一對小情侶。
男的專注於兩個道士的講解,唯恐落下保命手段。
女的聽到鬼附身後就一直留心車廂裡的每個人,尤其身旁氣質出眾的顧拙鳩和李觀琙。
當聽到二人對話裡的‘安順醫院’和‘燒屍體’,範曉秋已經從驚恐進化成輕微的瑟瑟發抖,而她愚蠢的男友還以為她是被看不見的鬼嚇的。
她是護士,對裹屍袋再熟悉不過,盯著顧拙鳩背後的裹屍袋看了半晌才終於肯定他現在真的揹著一具屍體!深夜背屍進地鐵,不是變態殺人狂還能是什麼?還有醫生,誰下班還穿白大褂擠地鐵?留仙區高街衚衕的安順醫院早在三年前就廢棄了,醫生、護士和病人全部轉移。
她的護士長以前就在安順醫院幹過,一提起安順醫院就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這人為什麼說他是安順醫院的醫生?他是人是鬼?男友:“別怕哦,寶寶,死人而已,不怕不怕,吹吹.”
羨慕男友的天真,範曉秋嗚咽出聲。
這時慕降霜檢查完畢,說出結論:“他不是被吊死鬼所殺,地鐵裡還有另一隻鬼!”
本就膽戰心驚的人們聞言更是情緒崩潰,白領女捂嘴哭泣,小情侶臉色灰敗,十幾個死飛青年忍不住後退,面面驚疑,中年男直接破口大罵:“這條地鐵線老子坐了五六年,從來沒聽說鬧鬼!為什麼突然出現兩隻鬼?是不是你們放進來的?我也混過社會,我還接觸過有真本事的道士,知道你們這行幹黑走邪才掙錢!”
他惡狠狠地瞪著元輕白和慕降霜:“你們……你們是不是養鬼?”
這話一落地,引起其他人的警戒心,懷疑的視線落在兩人身上。
說起來,兩人的出現確實很突兀。
中年男剛才醉酒,沒聽到兩人說吊死鬼是趕吊途中逃進來的,可他們知道來龍去脈,自然疑惑為什麼鬧出幾條人命的學校會選擇兩個這麼年輕的道士來處理吊死鬼?為什麼地鐵突然多出一隻鬼?為什麼學校隱瞞吊死鬼殺過人?吊死鬼逃進地鐵究竟是趁人不備還是道士的自導自演?眼前兩個道士實在是年輕,男道士估計二十五六,女道士怕不是還沒成年!有無頭屍作證,沒人不相信鬧鬼,但他們懷疑二人動機。
中年男:“從頭到尾都是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誰知道是不是自編自導?”
小情侶和白領女下意識警惕兩人,倒是綠毛頭還算理智:“先證明你們和鬼殺人無關,再說多出來的鬼是什麼,我們怎麼才能活下來?”
慕降霜無奈道:“養鬼害人是道家大忌,不僅會被玄門除名、追殺,還會取消道士證,你們可以上道教官網查我的名字.”
綠毛頭身後一死飛少年當即揚起手機說:“查到了!”
他說慕降霜是道士,但沒查到元輕白的名字。
元輕白鬱悶:“我還沒考到……但是我有皈依證.”
成為道士的考證之路,先皈依再傳度後道士,三道程式三份證件。
慕降霜:“道教官網還有捉鬼趕吊算命風水等業務,諸位有興趣可以瞭解一下,我們什麼業務都接,價格好商量.”
特地強調一定要選他指定的店鋪,“別地的道士不懂本地習俗、風水和都市怪談,難免出差錯。
我們不同,土生土長,熟悉地形和禁忌,找我們解決困難絕對物超所值!”
其實是因為民間教派不如大教出名,很難接到大單。
當然民間教派實力差點,也很容易遇到類似校方隱瞞吊死鬼殺過人這種天坑。
元輕白:“再說了,你們以為養鬼很容易嗎?養鬼比殺鬼還難!”
簡而言之,他們沒本事養鬼。
“說回正題.”
慕降霜態度嚴肅,“先科普一個小常識,路鬼沒有殺人的能力,但是會利用環境創造殺人條件,比如我們遇到的吊死鬼殺的第一個人有心臟病史,所以他被吊死鬼嚇死了。
人在橫死前會爆發強烈的求生意志,同時伴隨‘為什麼是我死’的怨恨,鬼能吸收這種怨氣,壯大自身力量,到臨界點就能升級。
升級後的鬼擁有動手殺人的能力,它們會找替身,會附身殺人,能創造鬼域。
所謂鬼域,其實就是‘利用環境創造殺人條件’的升級版.”
元輕白:“還有,鬼的行蹤基本就藏在‘殺人條件’裡.”
綠毛頭很快反應過來,“關鍵是‘殺人條件’?”
慕降霜:“聰明。
我們必須知道吊死鬼的殺人條件才能避免被害,順著殺人條件找到它的藏身地,用道家術法把它趕回鬼門裡.”
綠毛頭:“不能打得它們魂飛魄散?”
慕降霜搖頭:“鬼沒有實體,它只能透過媒介在人間行走,所以無論鬼的等級大小,它們都會受殺人條件限制。
與此相對的是它們沒辦法被消滅,但可以把它們打掉級,最後送進鬼門——因厲鬼失去行動力,任人宰割,所以也可以說是‘被斬殺’了。
鬼門,就是民俗裡的鬼門關。
每年有新的鬼門被發現,總數未知,每道門對應道教民俗裡的地獄,裡面關押無數凶煞厲鬼.”
死飛族有人舉手提問:“開鬼門時,裡面的厲鬼不會跑出來嗎?”
慕降霜:“鬼門只能進不能出,至今沒人能從鬼門裡安然無恙地跑出來,鬼也不能,具體原因沒人知道.”
每扇鬼門裡都有一隻修羅鬼鎮守,這也不知道?顧拙鳩皺眉,玄門式微至此?範曉秋忍住恐懼詢問:“怎麼才能找到‘殺人條件’?”
元輕白望著她,輕聲說:“只要厲鬼動手,殺人條件的線索就環繞在我們身邊。
現成的例子就是吊死鬼,它將整個地鐵站臺和車廂都變成它的鬼域,並把殺人條件藏進去。
有的厲鬼悄無聲息地殺了觸碰死亡條件的活人,有的厲鬼會故意將死亡條件偽裝進環境裡,故意提醒,引誘活人掉進陷阱.”
“什麼意思?”
“比如地鐵禁止抽菸,禁止月臺或車廂內奔跑……當然厲鬼可能會故意誤導你們,比如不抽菸或不奔跑才是真正的死亡條件.”
眾人聞言,深感絕望。
“吊死鬼根本沒提醒,毫無頭緒,怎麼才能活下來?”
元輕白:“它提醒過了.”
什麼時候提醒過?慕降霜:“請遵守留仙地鐵5號線35條乘坐條例規則.”
範曉秋絕望呢喃:“地鐵規則少說百來條,要從裡面找出有問題的35條,再從中找出真正的殺人條件,這怎麼找?一個個試?人頭都不夠耍的!”
眾人陷入沉默,元、慕兩人也苦惱。
這時顧拙鳩溫馨提示:“是‘乘坐’條例。
留仙地鐵進入車廂後的乘坐條例規則一共三十五條,你們可以上網搜.”
其他人上網一搜,還真是!綠毛頭激動道:“死者腦袋被扯斷,肯定是觸發惡鬼殺人條件,我們一起回想這人剛才的異常舉動,配合35條規則一一排除就能找到死亡條件了!”
“是不是他太吵鬧了?我記得地鐵車廂禁止喧譁和奔跑.”
範曉秋說。
剛還大吵大鬧的中年男登時閉緊嘴巴,左右觀望,恐懼之色浮於臉龐。
死飛族面面相覷:“論吵鬧,我們更吵.”
範曉秋男友:“菜刀屬於禁止進地鐵的管制刀具,只有他違反規則.”
習慣乘坐地鐵的人都知道管制刀具帶不進去,因此沒人攜帶刀具,除了本就打算報復社會的銷售男。
“有可能.”
綠毛頭覺得希望很大,於是看向元輕白兩人,沒想到身後一個死飛族少年交出他隨身攜帶的彈.簧刀,也屬於管制刀具。
“看來殺人條件不是攜帶刀具.”
乘坐條例規則被一一排除,始終沒找到符合銷售男被害的殺人條件,眾人不由灰心喪氣。
中年男心煩氣躁:“媽的到底是什麼!又不是老子教唆貪汙,也不是我讓那隻鬼上吊自殺,憑什麼害我?”
這話說到每個人心坎,可他們不敢附和,怕被地鐵裡的鬼記恨。
顧拙鳩無聲嘆氣:“一般來說,替身鬼會選擇自身生前的死法去殺人.”
李觀琙:“什麼意思?”
顧拙鳩:“比如水鬼死於溺斃,它的首選是溺死替身,而吊死鬼死於上吊,則首選是吊死替身.”
“沒錯。
目前唯一的死者不是死於吊頸,扯斷頭顱的死法和吊死毫無共同之處,所以我們懷疑地鐵裡有兩隻鬼.”
慕降霜行了個道家禮,詢問顧拙鳩:“閣下也是同道?”
顧拙鳩:“我家開殯儀館,自學了點茅山術法。
術無法脈,野道罷了.”
道法分正統和非正統,關鍵在於法脈,也就是傳承。
半路出家,不拜道門無法脈,則稱野道,一向不入流,也為玄門所不齒,因為多半是招搖撞騙謀財害命的神棍。
慕降霜和元輕白知道顧拙鳩非正統道家後,雖然內心失望,但不至於輕視。
“現在的情況是已知吊死鬼的來歷,但率先動手的是另一隻未知惡鬼,我記得進隧道前有人提醒別動,可是道友?”
慕降霜問。
“是我.”
顧拙鳩點頭。
元輕白性子急,趕緊追問:“你發現了什麼?”
顧拙鳩:“我死鬼進地鐵前的逃跑路程.”
元輕白和慕降霜對視一眼,想了想說:“告訴你也無妨。
我們先是到民政部門申請殯葬趕吊,傍晚六點鐘左右經過十字路口,那兒發生一起車禍,造成人流堵塞,我當時揹著一個稻草人……趕吊需要製作一個吊死鬼替身,麻繩就纏在稻草人的脖頸,簡易替身就算製作完成。
馬路堵得水洩不通,不知道誰碰到麻繩被附身,等我們發現麻繩被偷走,吊死鬼已經連續附身多個路人,逃進地鐵,兇性難馴.”
李觀琙問:“換句話說,吊頸麻繩在誰身上,誰就是被附身的吊死鬼?”
顧拙鳩看向綠毛頭:“我記得你車把頭纏了一根紅色的麻繩.”
“!”
綠毛頭身後的死飛族瞬間退後,縮成一團警惕地防備他們老大。
“說起來,修路換道就行,腳踏車進地鐵本來就很麻煩,可是老大想都沒想就衝進來……好像是很值得懷疑.”
綠毛頭忍無可忍:“我要是被鬼附身,先找條沒人的山路把你們殺了,至於大費周章進地鐵?”
……似乎也有道理。
綠毛頭沒被附身,那是顧拙鳩撒謊?元輕白檢查過綠毛頭的單車:“沒有吊頸麻繩.”
範曉秋緊隨其後,指著顧拙鳩聲音顫抖地說:“他背上的包裹是我們醫院同款裹屍袋……他揹著一具屍體!”
這下顧拙鳩更可疑了。
所有人迅速遠離,連李觀琙也下意識後退兩步。
顧拙鳩瞟了眼李觀琙,欲言又止。
元輕白和慕降霜捏住靈符,嚴陣以待:“你到底是什麼?把屍體放下來,揹包翻開,身上所有是繩子的東西都扔出來!”
顧拙鳩當然不可能放下他的顧客,抬起雙手證明他無害:“我也剛從警局裡出來,受人所託背屍回老家。
途中遇到他們,因為車把頭纏麻繩的造型挺別緻,所以多留意兩眼.”
元輕白質疑:“你看到麻繩沒發現異常?”
慕降霜忍不住嘮叨:“他野道出家,沒法器協助怎麼發現異常?鬼擅長偽裝,你我法器在手,一樣被騙,一樣探不出惡鬼深淺.”
元輕白:“你別老拆我臺!”
慕降霜哼了聲:“法術不精還不讓人說!”
顧拙鳩:“……”靠這倆學藝不精的道士真能解決兩隻鬼嗎?“當時吊死鬼附身某個人,鬼氣被人氣遮擋,我發現不了.”
所謂鬼氣森森,便是鬼出沒時,溫度驟降,陰風陣陣,動物狂躁,處處營造出危險的氛圍,道家辨鬼可從陡變的環境發現鬼的降臨,也可從道家法器比如最經典的羅盤確定是否有鬼。
可惜最高深的法器也不能準確指出鬼的藏身之所。
一旦鬼附身在人身上,人氣遮蓋鬼氣,短時間發現不了,被鬼附身者長此以往,生氣漸散,鬼氣暴露,如此才會被羅盤發現。
這也是替身鬼必須不斷尋找替身的原因,被附身的人類沒了生氣就會死。
元輕白低聲:“能信嗎?”
“半信半疑.”
慕降霜:“我也是第一次獨立處理替身鬼,要不是校方隱瞞,輪不到咱倆接這單.”
元輕白心碎:“兩萬的價格接二十萬的單,我被輕賤了,很難過怎麼辦?”
“凡事先問問自己配不配.”
慕降霜毫不留情地吐槽,接著說道:“先活下來,回頭討債.”
顧拙鳩聽到二十萬,心跳很快,忽然想加入他們。
沒等他開口,就聽綠毛頭顫顫巍巍地說:“我知道車把頭的麻繩是誰給我的.”
一干人猛地扭頭瞪綠毛頭,只見他抬手指向死飛族其中一人:“是她給我吊頸繩!說是路邊撿的,還給我纏車把頭上!”
被指到的綠色棒球外套女生瞪大雙眼,連連擺手:“不是我!我沒被附身!”
然而她的同伴早就嚇得退避三舍,互相擁抱著瑟瑟發抖。
元輕白和慕降霜配合默契,一前一後堵住棒球女生去路,靈活且快速的將掌中雷符拍她腦門,結果無事發生。
女生一動不動,小心翼翼問:“抓到鬼了嗎?”
元輕白:“不是她.”
慕降霜:“應該是逃進地鐵時換了個人附身,你們記得她和誰接觸過嗎?”
綠毛頭臉色慘白地說:“她和車廂裡的每個人都接觸過……”也就是說每個人都可能是吊死鬼。
眾人頓作鳥獸散,感覺身邊每個人都有可能是鬼。
顧拙鳩此時低頭看手機,聞言說道:“路邊撿的東西,你也敢戴?”
綠毛頭委屈:“我在追她.”
所以時刻關注,確信棒球外套女生和車廂裡的每個人都接觸過。
就在這時,地鐵廣播響起,依舊是呆滯冰冷,不懷好意的男腔:“地鐵即將進入隧道,請乘客遵守安全規則.”
“比起吊死鬼,先堤防扯人頭顱的另一隻鬼吧.”
顧拙鳩抬眼說道:“地鐵進隧道沒有所謂的安全規則,我們被困車廂等於甕中之鱉,被害只是時間問題,吊死鬼其實沒必要提醒我們關於它的殺人條件。
之所以主動提醒,是讓我們小心另一隻鬼.”
這就是他肯定地鐵存在第二隻鬼的主要原因。
範曉秋愣住:“吊死鬼會救我們?”
顧拙鳩:“僧多粥少,兩隻惡鬼同處一個鬼域,勢必起爭執。
吊死鬼不敢正面對抗另一隻鬼,只能暗搓搓保證獵物不被殺.”
李觀琙自然地湊上前,“你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顧拙鳩悶頭不語,似乎計較李觀琙剛才毫無信任的後退一事。
李觀琙不好意思地道歉,退至車門,看向黑黢黢的車廂外,眼底流露一絲乏味無聊。
沒人發現他們之間的小別扭,唯有時刻關注兩人的範曉秋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
慕降霜問顧拙鳩的發現,他才舉著手機說:“留仙地鐵5號線有一段出了名的不乾淨,當初造地鐵挖隧道挖出髒東西,死了好幾個地鐵工人,上報部門,找了幾個玄門高人來處理。
但是隧道里的鬼太兇,打不了,趕不走,只能鎮壓,地鐵十一點後禁止通行,工人換到白天檢查路段。
現在網上找不到任何相關新聞,但是死第一個工人時,相關靈異新聞鋪天蓋地,我家人在那時收集到足夠詳細的資料,將其命名為——”隨著他的娓娓道來,車廂兩端的燈逐一熄滅,除了地鐵行駛的白噪音,黑暗裡依稀傳來叮叮噹噹聲,像是有人拿著鑿子和錘子敲打黝黑的隧道牆壁。
倘若耳朵再靈敏些,還能聽到夾雜其中的,時不時的‘咄’、‘咄’聲,像有什麼東西拖行過車廂。
趕在黑暗完全吞噬地鐵車廂之前,顧拙鳩說完他查到的東西。
“隧道惡靈.”
“不知其蹤,不知其源,奪人頭顱,生還機率低於10%。
介於大紅和深紅之間的,極其兇殘的紅衣厲鬼,活命的條件是:噤聲.”
話音一落,光明湮滅,黑暗籠罩,恐怖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