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朝廷之所以願意主動各地求和,甚至自去帝號,降為王爵,顯然也是被齊軍這半年來表現出來的摧枯拉朽一般的強大無匹的攻勢給嚇到了。
之前曾經掀翻大明王朝的李自成在強大的齊軍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甚至李自成這個大明王朝的掘墓人被齊軍逼的最終自焚而死。
齊軍的另一個強大之處表現在同時兩線作戰,甚至三線作戰上面。
在大軍出動平定大順政權的時候,同時還在漠北的草原以及關外的白山黑水之間對蒙古人和建奴進行犁庭掃穴,最後的清剿。
而且在每一個戰場上都表現出了絕對強勢的態度來,作為他們的敵人完全無法阻擋。
所以這幾個月來,雖然齊軍沒有越過雙方實際控制區的行為,但是南明朝廷上下卻每天都是戰戰兢兢,生怕齊軍隨時打過來。
而且最近明軍水師也發現了齊軍艦隊出現在了長江出海口附近。
不過人家打的是打海盜的幌子,明軍水師也無可奈何。
就算有心上去稱量一下對方的實力,但是看著那遠比己方要高大的戰船,還有那戰船兩側伸出來的黑洞洞的炮口,原本那點小勇氣立刻就消散了。
南明朝廷上下現在都明白了一個道理,齊軍之所以到現在沒有打過來,不是打不過,而是暫時忙不過來。
等人家騰出手來的時候,那恐怕就是大軍壓境的時候了。
到那個時候再想講條件幾乎就是不可能了。
所以與其等到別人來打,還不如自己主動一些表達出低姿態來,還有可能會有一個比較好的境遇。
而齊皇登基稱帝就是一個最好的時機,所以才有了前面的一系列動作。
齊皇沈墨對於南明朝廷主動服軟,,從兄弟之邦變成了藩屬國的態度不置可否,只是留下錢謙益領銜的南明使團在京城觀禮,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這種態度給南明朝廷整的不會了,天天開會討論,商量齊皇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可是沒等他們商量出個結果來,時間就來到了大齊復興元年的一月底。
齊皇下旨要鎮守西安城的大將趙率舟率兵從漢中入川攻打張獻忠的大西政權,同時命令另一員大將關鵬乘坐齊軍水師渤海艦隊的戰船順著長江從動自習進攻四川,兩面夾擊張獻忠。
看著浩浩蕩蕩從入海口開進長江的齊軍水師,明軍水師根本不敢阻攔,生怕齊軍順勢來一個假道伐虢。
齊軍兩路大軍浩浩蕩蕩向著四川開進,天下為之矚目。
……說到張獻忠,史書上著墨最多的就是他的“殘酷好殺”之上。
我們所能確切知道的,是他出生於萬曆三十四年(公元1606年),正是萬曆皇帝的消極怠工愈演愈烈趨於極致的年代,明王朝的滅亡已在此時埋下伏筆。
此時歐洲經過文藝復興和宗教革命,正處於與中國擦肩而過超越中國而去的前夜。
那一年,除了這位後來農民起義領袖的誕生,世界上並沒有其他太重要的事情發生。
張獻忠是延安人,黃土高原上裹著白羊肚手巾面孔黧黑兩頰坨紅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牙齒的陝北青年。
應該會唱幾句信天游,至於水平如何,就不好說了。
出身當然是貧苦了。
祖上是軍籍,也就是職業軍人,那個時代軍人是被人瞧不起的賤業。
“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到父親這一輩好不容易脫身出來,做了個走鄉串寨賣些針頭線腦的小販。
母親則在農閒時節,織炕蓆到集上去賣,補貼家用。
從小應該捱過餓,受過凍,吃過苦,受過地主家的孩子欺負。
這都是很保險的推測。
據說是和李自成一樣,張獻忠被爹媽強扭著脖子送進私塾讀過兩年書。
無奈天性和不親,坐不住。
在私塾兩年,和同學打了無數的架,大字卻沒記住幾個,父母無奈,只好任他放他的羊,任由他成天和村子裡的半大後生們廝混。
在陝北定邊,民風剽悍,人們農閒之餘,愛舞刀弄棍,不只為防身,也是一個娛樂。
張獻忠於此道頗有天分,練得也投入。
他天性爽快,膽大。
“身材魁梧,剽勁果俠,聲如巨雷,面目微黃”,朋友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黃虎”。
野史說他,“陰謀多狡”,“及長,益無賴”。
很快他就打遍四鄰八鄉無敵手,成了年輕後生裡“有號”的人物。
農村文化生活貧乏,沒事時,只能糾集幾個同樣好勇鬥狠的朋友,到鎮上的小酒館,像《水滸傳》裡那樣,切上二斤熟牛肉,打上兩角濁白酒,吃得酒酣耳熱,吹吹牛,“教量些槍棒”,說些“江湖上好漢們的勾當”,“賣弄胸中許多豪傑的事務”。
回來捎半斤殘酒,順路偷只雞,偷幾把蠶豆,找個人家賭上一宿,第二天回家挨老媽一頓痛罵,這都是題中應有之義。
張獻忠投身起義以前的確切經歷,在浩如煙海的史料裡我們僅僅打撈上了四個漢字:“捕快”和“邊兵“。
然而,這四個字,包含著相當豐富的資訊含量。
地方“捕快”相當於今天的縣公安局刑警。
正如我們從通俗小說中瞭解到的那樣,這些基層的執法人員一般素質不高,往往是流氓、罪犯或者地方上好勇鬥狠之徒出身。
比如縣公安局的巡警隊隊長武松、監獄裡的小牢子李逵都是遇赦的逃犯出身,“歷城捕快”秦瓊同樣有過發配經歷。
他們官匪勾結,與黑社會親如一家,並且往往在小說中最終成為“黑社會骨幹”。
被革職之後投身“邊兵”,對失業的張獻忠來說應該是一個既順理成章又無可奈何的選擇。
正如前面所說,以前的“軍人”是個被人瞧不起的,幾乎是半囚徒式的職業。
為了防止他們逃亡,官府給他們臉上刺字,對待一如罪犯。
他們缺乏自尊,兵餉又常常被扣,所以紀律極壞,視燒殺搶掠為常事,簡直就是披著一層官軍皮的流氓強盜團伙。
從“捕快”、“邊兵”四個字裡我們可以推斷,在當上捕快前,張獻忠在地方上已經半流氓化了。
“基層警察”整日吃拿卡要的生涯,很有可能使他進一步流氓化。
雖然無法確知張獻忠參加的“邊兵”狀況到底如何,但還是有充分的理由推測,軍隊生活帶給張獻忠的,不僅僅是軍事常識,或多或少,還會有當時軍隊普遍的“**”習氣。
在投奔起義軍前,張獻忠的生活一直是失敗的。
他的學生時代顯然不成功,大字沒記住幾個,因為愛打架,沒少挨老師的板子。
進入官府,成為捕快,這對社會底層出身的他,是一個改變命運的好機會,然而他沒能把握住,屢屢違犯紀律,最終被革職。
走投無路投了軍,在軍營中他又不遵守軍紀,犯下了死罪。
因為軍官陳洪範為其說情,方免一死,捱了一百軍棍,被關入獄中。
出獄後,窮無所歸,正值各地起義軍蜂起,遂投入起義軍中。
結合他後來的人生軌跡,可以判斷出張獻忠有著一定的反社會型人格傾向。
他不甘心居於人下,有著強烈的改變命運的願望。
但他又容易衝動與暴怒,情緒極不穩定,不善自我剋制,叛逆心理很強,尤其不善於跟上級相處。
這一切導致他在正常社會中屢受挫折。
如果大明天下繼續太平,也許他一生會在監獄中而不是馬背上度過。
對他來講,生在亂世,生逢其時。
亂世有亂世的魅力。
在天翻地覆的明朝末年,一切秩序都被顛倒,一切不可能都變成了可能。
公子王孫轉眼間變成了乞丐,昨天的饑民今天卻自封為王侯。
懦弱不再是生存的法寶,善良成了悲劇的理由。
誰也不知道第二天自己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
自由,無邊無際地擺在那些想入非非者的面前,像汪洋大海誘惑乾渴的魚兒。
男性的血液很容易在身邊倏乎閃動的慾望中點燃,化作危險的火種。
由軍人而變為“流賊”,張獻忠發現,他作了一個正確無比的選擇。
在官軍裡雖然也有前途,但是畢竟有著森嚴的等級秩序,有著林林總總的規矩,更主要的,有著種種讓人鬱悶的腐敗、傾軋、不公。
而在起義軍中,機會似乎更為均等,也更能讓人快意恩仇。
勇氣和智慧就是全部的資本,上馬殺人,下馬飲酒,天不收,地不管,何等瀟灑快活!天昏地暗之中,誰知道明天自己還能不能活著。
為什麼不趁著心雄氣壯之時,痛痛快快地做一回亂世梟雄,也不枉來人世一回!投奔義軍之初,他和李自成一樣,不過是一個小小伍長。
憑著智力、勇氣和天生的領袖氣質,他和李自成差不多同時在起義軍中出人頭地,成為獨領一軍的首領。
李自成號稱“八隊闖將”,張獻忠號稱“西營八大王”。
在諸義軍領袖中,因為性情投合,張獻忠最喜招徠亡命之徒。
和張獻忠一樣,張軍的主要成分是“叛卒、逃卒、驛卒、饑民、響馬、難民”,從職業軍人轉變而來的人尤多。
多年征戰,張獻忠的部下都成了老**、“勇敢分子”。
這使他的軍隊戰鬥力高於其他的烏合之眾。
一位明朝軍官,曾說張的部隊對於作戰是“習慣成自然。
每個人臉上身上沒有囫圇個的,鉛子、箭頭,處處皆是。
他們悍不畏死,聞戰則喜,一聽說官兵來了,都興奮異常,聽說要打仗簡直和打獵一樣高興。
我方部隊正在觀望害怕,他們卻毫不畏懼,老於此道”。
因為隊伍的骨幹由農民階級的邊緣分子“叛卒、逃卒、驛卒、饑民、響馬、難民”構成,張獻忠部在明末諸軍中把農民階級的人格缺陷表現得最為明顯。
換句話說,張部是受底層文化的負面因素影響最深的一部。
張獻忠、李自成出現在史書上時,前面總是被冠以“流賊”兩個字。
時人總結說:“獻忠等發難於陝西延安府,而蔓衍於各省。
望屋而食,奔走不停,未嘗據城邑為巢穴,故曰流賊.”
這一總結一點也沒錯。
從崇禎三年到崇禎十七年,張獻忠度過了整整十四年名副其實的“流寇”生涯。
十四年間,張部在陝西、山西、河南、安徽、四川、湖廣諸省來回大幅度高速度流動,縱橫上萬裡,不斷地進攻,逃跑,轉移,從來沒有固守一地。
流動的目的有二,一是為了躲避官軍的追擊,二是為了“打糧”,即劫掠財物,以養活部隊。
攻下一座城市的日子,就是他們的節日,他們縱兵大掠,把豪門富室一掃而空,滿載而歸。
當官軍追得緊時,他們就潛入深山,苦挨時日。
他們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逃跑和謀生上,久而久之,他們從一群烏合之眾變成了游擊戰的專家。
他們行動飄忽,即戰即走,在官軍的包圍之中穿插來回,波瀾壯闊,驚險重重,也刺激無比。
流動作戰,是歷史上那些聲名顯赫的起義軍普遍採用的戰鬥方式。
張獻忠部正是這樣。
在起義的前十多年裡,張獻忠似乎從來沒有過建立根據地的打算。
他們迷戀上了這種冒險與流浪。
他和李自成的區別,史書這樣對比:“老百姓對李自成往往開門歡迎,對張獻忠則只有懼怕.”
閱讀歷史記載,我們只能得出這樣一個感覺:張獻忠部的這些綠林豪傑們似乎視被攻下的城市為自己囊中的財產,視城中的百姓為自己獵獲的獵物。
如何處置,完全根據自己的需要而定。
一般來講,蒐集完物資之後,他們會縱火,把一座繁華的城市變成一片瓦礫——他們不想把死命攻下的城池完好地留給明軍。
大搶大殺大破壞,這是張獻忠部的一貫做法,也是他們惡名遠揚的原因。
在這次進四川前由湖廣撤退時,他不甘心第一次佔領瞭如此廣大的地盤,無所收穫。
入蜀的隊伍中,不僅滿載著從湘贛兩省收穫的物資和財寶,還行走著十數萬被強徵入伍的湖廣百姓。
張獻忠軍逆江而上,兩岸都是高山峻嶺,山路崎嶇險惡,隊伍拉得很長。
且所經地區,人煙稀少,“打糧”困難,隊伍供應困難,一路不斷有人餓死,當然,餓死的多數是被新驅入伍的“楚民”。
經過十多年的流動宣傳,張獻忠部的威名已經傳遍半個大明王朝。
可惜,“八大王”這三個字是作為恐怖的代名詞被廣為傳播的。
在許多省份,嚇唬小孩子的最好辦法是告訴他,再不聽話,“八大王”就會從窗子外面伸進手來,把他抓走。
揮師入川之前的十四年裡,張獻忠從一個普通叛兵成長為明末兩大著名起義軍領袖之一。
在崇禎十六年以前,他的軍力和聲威一直在李自成之上,朝廷也一直以他為最大敵人。
十年之間,崇禎帝屢檢朝廷重臣,以舉國之力,大兵重圍。
而張獻忠部卻越戰越強,並且在谷城復起後到入川作戰前,幾年間一度橫掃數省,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張獻忠”這個名字成了明帝國裡最恐怖的三個字,朝廷重臣們在與他的交鋒之中幾乎沒有一個得到好下場:或者是丟官落職,或者死於戰場,或者是被震怒的崇禎帝所殺。
十四年間,他三次投降官軍,又三次復叛,官軍對他恨得咬牙切齒。
在大江南北、大河上下的征戰中,他多次潛伏深山,身處重圍,自以為命絕於此,也曾縱橫安徽、湖廣,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據地稱王。
飄蓬如旋風般不停息的流蕩生涯,讓喜動盪好冒險的張獻忠,也難免厭倦了。
日復一日的戰鬥和奔走,漸漸耗去了“八大王”的青春,轉眼,他已接近四十歲,沒有太多青春豪氣可供任意揮灑。
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