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九代英國公張世澤,此時已經是一箇中年人了。

其人不說腦滿腸肥,那也是體態圓潤。

得益於九代以來的基因改良,所娶得女子都是美貌端莊,所以到了張世澤這一代,雖然沒有其先祖張玉父子那樣的英武勇猛,但是卻也稱得上眉清目秀,但是跟英武這這個詞卻是半點關係都沒有的。

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他生活的滋潤,雖然沒啥實權,但是作為在京城的勳貴首領,意見代表,他們全家的日子過的可謂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哪怕是大明朝廷最窮,崇禎皇帝穿的衣服上都打補丁的時候也一定不影響他的生活水平。

最多的時候英國公府上各種奴婢下人家丁加起來超過兩千人以上,在京畿有十幾座莊子,在京城的店鋪也有上百間,涉及十幾種產業,包括青樓賭坊乃至典當行這些明面上的,至於上不了檯面的諸如放印子錢,人口買賣這種一般權貴瞧不上的下九流行當都有涉及。

總之,只要能賺錢,這位英國公啥都可以投資。

沈墨之前在山東萊州府查獲的往遼東走私貨物的涉案京城權貴中,這位英國公就榜上有名,而且排位非常考前的那種。

由此可見,這位就是個毫無下限,只要能賺錢,別說國家利益了,就算有人要出錢買他先祖張玉張輔的牌位,他估計都會考慮一下的。

最多是跟加錢居士一樣多要點價錢。

李自成打到北京城下的時候,崇禎皇帝要大臣勳貴們籌錢給守城計程車兵發軍餉,甚至親自把這些勳貴外戚們專門請到皇宮裡苦口婆心地懇求,可是結果呢,一個個都在跟崇禎使勁哭窮。

其中就包括這位英國公,故意穿著打著補丁的袍子去見皇帝,哭訴自己多麼的不容易,哪怕臉上的油光都能照出人影也一點都不影響他的演技。

最後也只是拿出了兩萬兩銀子。

結果後來李自成進京後追贓助餉,這位英國公被一頓收拾後乾脆利索地掏出了七十萬兩銀子把自己贖了回去。

有了這次的教訓,等到清兵再入京的時候,他就學乖了,主動地給多爾袞送上了十萬兩銀子,表示這是對大清朝的誠意。

多爾袞很滿意他的態度,給他承諾,日後依然會給爵位。

這可把張世澤給高興壞了,一顆心踏實了下來。

但是沒想到當初入關的時候不可一世的的清兵這麼不經打,不到一個月就被橫空出世的齊軍給趕出了京城,最後還全都給滅在了關內,連老家都沒跑回去,這讓張世澤心疼自己那十萬兩銀子的同時,又開始琢磨怎麼跟這位京城新晉扛把子齊王攀上關係。

可沒想到齊王手下這群人水米不進,油鹽不入,見面套話打哈哈,送禮一概都不收。

私下裡卻在京城殺的人頭滾滾,這讓張世澤和一干勳貴心驚肉跳。

本想著齊王進京的時候,去城門後刷一波臉熟,結果又被齊王當眾羞辱魏藻德給嚇到了。

等齊王進京後,想去上門求見,又被拒之門外。

再然後他的噩夢就來了。

齊王將之前所有給多爾袞上了降表的人名字全部貼到了城門和城中熱鬧繁華處,還附上了他們寫的那些肉麻的降表。

這裡面就有他這位英國公的的一份,還是找的他家的門客代筆的。

雖然他也不知道到底寫了個啥,但是當初還覺得不明覺厲。

結果這倒好,京城上下對他們這些以前高不可攀,路上見了都要避到路邊低頭不敢直視的勳貴大臣們罵聲一片,甚至那些平日裡卑微膽小的黔首百姓竟然聚集起來跑到他們這些高門大戶前面叫罵堵門,扔各種垃圾。

府中的家丁下人們想要拿起刀槍棍棒衝出去將這些鬧事的百姓驅散,但是他知道在街口好似看熱鬧的維持秩序的那些官差其實就是在等他們動手。

只要他們一動手,他相信立刻就會有大隊如狼似虎的官兵衝進府中,說他們想要舉兵造反。

但凡敢說一個不字,肯定就是吵架滅族的待遇。

他英國公府再威風,那也是大明的國公啊。

可是現在大明都沒了,甚至還經歷了大順和大清,現在已經是大齊的天下了。

大明的國公可在大齊的京城抖不起來什麼威風。

不學無術的英國公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詩:“城頭變幻大王旗”,至於前面後面還有沒有他是一點都不重要了。

當然,這的確不重要。

他覺得這京城是待不下去了,大明的國公還是要回到大明的地盤上去才能算得一號人物,所以他就跟其他一些交好的勳貴們私下商量了一下,決定賣掉祖宅和京城中的產業,轉移到南京去生活。

雖然到了南京,他們這些京城的地頭蛇就變成了過江龍,肯定要看南京那幫人的臉色。

但是再怎麼樣,也比待在這京城要踏實的多。

去了南京之後,就算沒有在北京這麼風光,可是靠著帶去的那麼多銀子和奴婢下人,買地置業,日子依舊可以過的滋潤。

現在祖宅還有那些店鋪出售轉讓的單子已經掛到了京城的各大牙行,張世澤剩下的就是在家中等訊息了。

這心裡有了事,平日裡的美酒喝著也不香了,懷裡的美婢嬌柔的身段也沒吸引力了,各種山珍海味也沒胃口了。

家裡養的戲班子咿咿呀呀的也成了聒噪了。

他現在只想著早點有人接盤,哪怕價格再低一點都可以,只要能讓他儘快的變現然後早點離開京城南下,其他的都好說。

為此,他派了十幾個家僕前往京城各大牙行催促打聽訊息。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時候,一名家僕終於趕回來了,但是帶來的卻不是有人願意接盤的訊息,而且另一個讓他目瞪口呆,差點腦溢血的訊息。

”什麼?齊王下令京城所有人家釋放奴婢?而且還要限期七日之內?”

這個訊息更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讓張世澤呆在了原地。

奴婢,包括奴僕和女婢,都是那些失去自由身的所有的男女,無論老少。

對於大戶人家來說,這些奴婢也是他們家中重要的一部分資產。

讓他們釋放奴婢,並且交出賣身契,這就等於是從他們身上生生地往下割肉。

況且,沒有了這些奴僕,誰來伺候他們這一大家子,誰來給他們賺錢操持產業?這不等於將自己往死逼嗎?齊王這一招太狠了,這要是再忍下去,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這是張世澤萬萬不能答應的。

於是他立刻讓人備好轎子,也顧不上外面那些可能隨時將他當成過街老鼠一樣會用各種亂七八糟的“暗器”來襲擊的京城百姓,匆匆離開國公府。

他要去找其他的那些勳貴大戶們一起商量。

齊王下令釋放奴婢的訊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反應也是各不相同。

有一些被迫賣身成奴的人自然是感激不已,但是也有一些日子過的還不錯的卻並不樂意,甚至還在心中暗罵齊王多管閒事。

至於普通百姓,基本上家中都是沒有奴僕的,自然就是起鬨叫好。

當然,反對聲最大的就是擁有大量奴婢的勳貴階層,他們竟然在短短兩天內串聯了七八十個人,寫成了一封聯名信送到了齊王府,請求齊王殿下收回廢奴令。

可是齊王根本就沒有給他們見面的機會,而是讓長史傅建道出面接待。

結果傅建道一看那聯名信,頓時臉色大變,大罵英國公等人名義上是請求收回廢奴令,實際上卻是滿清的奸細,故意要跟齊王作對,連齊王殿下入京後第一道王命就敢公開反對,其心可誅,所圖甚大,必須嚴查。

話音剛落,就從齊王府裡衝出來大量身穿黑袍的懸鏡司校尉,將英國公等人係數給抓進了原來的錦衣衛詔獄之中。

再之後,就有懸鏡司的人帶著一隊隊計程車兵開進了這些前明勳貴的家中搜查,結果令人“震驚”地竟然從英國公的書房中搜出來大量和南明小朝廷來往的書信,還從府中搜出了許多刀槍甲冑之類的。

同時從其他的勳貴家中也搜出了不少到底違禁品。

雖然說作為武勳之後,擁有這些東西都很正常。

但是你畢竟是前朝的武勳,那在新的統治者入城之後你卻依然隱匿不上交,再結合你們今天聯名信的事情,那這裡面問題一下子就大了。

直接定一個謀反的罪名一點問題都沒有。

私藏武器甲冑,逼宮新王,明顯心懷前朝,企圖復辟,放在那一朝都是抄家滅族的死罪無疑。

很快,包括英國公府在內,大大小小七十八家勳貴官員全部被抄家,家中嫡系男丁全部被抓入獄中,家產都被懸鏡司查封。

留下一大堆女眷驚惶無措,哭哭啼啼,集體跑到齊王府前面請願,請求齊王赦免他們家主的死罪。

齊王殿下到底仁義,最終下令廢除這些人的爵位,抄沒所有家產,遣散府中所有奴婢,限期離京。

張世澤等人從詔獄之中活著出來看到天上的陽光時,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們雖然知道齊王並沒有殺他們,但是卻並不知道詳情。

結果出來一問才知道,原來換了他們一條命的就是他們的所有家產,一個個頓時如喪考妣,失魂落魄。

他們現在終於回過神來,這根本就是齊王給他們設下的一個套,就等著他們往裡面鑽。

結果他們還真是傻乎乎的一頭鑽了進去,結果弄了傾家蕩產,一無所有。

但是現在後悔早就來不及了,只能灰溜溜地帶著老婆孩子,穿著布衣,攜帶著不多的一點行禮,坐著牛車,被士兵押著出了京城,然後上了齊軍水師的戰船,帶著他們沿著運河南下,最終在徐州上岸,那裡就是南明的地盤了。

至於他們到了南明會遭遇什麼,那齊王殿下可就管不著了。

齊王府,項元忠美滋滋地向著沈墨彙報這次抄家的收穫。

“殿下,光是從這些勳貴家裡抄沒出來現銀就有兩百三十萬兩以上,黃金加起來也有兩萬多兩。

至於其他的珠寶首飾字畫文玩之類的目前還正在估量中,估計價格肯定不會超過金銀的價值。

這些傢伙家裡都建有藏銀子的密窖,位置非常的隱秘。

若非他們的家人幫忙,要想找到還真的有點不容易.”

“除了這些,還從這些人各處的莊園之中搜出了上萬石的糧食,已經布匹生絲麻布鐵錠鹽巴等各種物資不計其數。

另外還有莊園三十七座,宅子七十八座,各種別院也有十七處之多……”“另外,還有總共抄沒了四百五十八間商鋪,幾乎涉及京城中所有產業。

臣估摸著,如果將這些所有的財產估個價的話,至少能在四五千萬兩左右.”

項元忠說這些的時候雖然努力讓自己的聲調平靜一些,但是卻依然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的財富,自然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

沈墨聽著也有些意外:“這些人兩百多年來攢下的家底確實豐厚。

有了這筆錢,咱們就能做很多事情了。

現在既然抄沒了這麼多大宅子,你和長史兩人先給自己挑一個住著。

不能天天住我的王府啊.”

項元忠臉上一喜,但是立刻拒絕道:“殿下,李牧將軍和高遠將軍他們出征關外和草原,才是真正勞苦功高的,臣豈能在他們之前先挑宅院?還是等他們凱旋之後大家一起挑吧.”

沈墨剛要開口,就見傅建道從外面走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古怪的笑意道:“殿下,南明小朝廷派來了使者,說是南明的弘光皇帝要敕封殿下為齊王,統領黃河以北地區,跟南明成為兄弟之邦.”

沈墨聽完,似乎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到再確認了一遍後才知道自己沒有聽錯。

“南京這幫子人是不是腦子裡進水了,竟然想出用這麼幼稚可笑的辦法來拉攏我,真是非常的富有想象力.”

沈墨很是無語。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