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紅衣大炮,德州城下的清兵本來滿滿的信心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
在沒有紅衣大炮之前,滿清是最不喜歡攻城的。
他們本族人口太少,死一個就少一個。
一旦損失過大,被他們奴役壓制的那些蒙古人和漢人肯定會跳反。
在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中,爭奪城池往往是傷亡率最高的一種戰鬥,尤其是對於攻城的一方來說是這樣的。
所以在沒有大炮之前,滿清是能避免就儘量避免強行攻打城池的。
但是孔有德帶來了紅衣大炮和許多能鑄造火炮的工匠之後,滿清的攻城能力一下子提高了好幾個臺階,他們也開始不再害怕攻城了。
反正再堅固的城池,只要用紅衣大炮一頓猛轟,最終肯定能夠攻克的。
凡是有利有弊,雖然攻堅能力增強了,但是也給他們養成了對火炮的依賴。
一旦沒有了火炮,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型,面對堅城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攻打了。
兩名清兵主將商量之後,覺得也不能就此撤退,否則回去之後多爾袞肯定會收拾他們的。
所以他們打算再攻打一次,如果還是打不下來,那再撤也就有理由了。
這一次,清兵做了更充分的準備,他們蒐集了更多的材料用來製作攻城器械,當然,大部分也都是最簡單的工程雲梯,而且還是那種簡易版的。
再就是用粗壯的原木製作攻城椎。
更復雜一些的攻城器械就不是臨時能夠做出來的,他們軍中也沒有懂這個的工匠。
孔有德所部被全殲的訊息已經傳了回來,齊軍上下人人振奮。
振奮之餘,許多將領都主動請纓,要帶兵出城跟清兵野戰,一舉殲滅這支清兵。
但是沈墨全都否決了,因為他從城外的清兵沒有立刻撤退判斷出來,這支清兵應該還打算再攻打一次。
如果攻擊依然不順的話,他們就會選擇逃跑沈墨判斷出這一點後,召集眾將,說出了自己的判斷,要求這次必須將德州城下的清兵全部留下來,絕對不能給他們逃跑的機會。
眾將振奮不已,摩拳擦掌。
之前因為擔心打的太猛,把清兵給嚇跑,所以一直收著打,火槍火炮這些大殺器一支都沒有動用。
現在終於可以痛痛快快毫無保留地向著韃子頭上招呼了。
在經過了一天的準備後,清軍再次對德州城發起了進攻,而且這次進攻也遠比之前的攻擊都要猛烈,看起來清兵也是豁出去了。
一隊隊的清兵向著城牆衝了過去,他們抬著製作粗糙的雲梯,吶喊著,嘶吼著,發出受傷的野獸瀕死之前一樣的嚎叫聲,聲勢驚人。
覺羅巴哈納和石廷柱對視一眼,都能從彼此眼中看出一絲希望。
但願這般強大的攻勢能夠給對城中的守軍氣勢和信心造成打擊,讓他們失去守城的信心。
雖然希望不大,但是卻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
其實看起來清兵目前聲勢浩蕩,但是兩人心中卻一直有一個深切的擔憂。
那就是那支讓孔有德父子雙雙喪命,六千天佑軍全軍覆沒的齊軍騎兵。
他們從那些逃到德州的天佑軍潰兵口中得知了這一訊息後,震驚之餘最大的疑惑就是齊軍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的騎兵?這些騎兵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的戰馬?別說大明瞭,就算是滿洲八旗,戰馬的數量其實也是不富裕的。
許多人有一個錯誤的印象,認為滿清八旗兵大部分都是騎兵,而且都很擅長騎射。
其實不然,八旗的前身是建州女真,他們屬於漁獵民族,是在深山老林裡面打獵捕魚而維生的民族,並非以放牧維生的遊牧民族。
在沒有徵服蒙古之前,他們是不會馬上作戰的,騎過馬的人都沒有多少。
也就是在征服蒙古之後,跟科爾沁部落聯姻以後,滿洲八旗的戰馬也逐漸變的富裕起來。
但是即便如此,這些戰馬也往往只是用來增加他們的機動力,也就是行軍的時候騎馬。
而到達戰場之後,他們還是要從馬背上下來作戰的。
滿洲八旗裡面成建制的騎兵並不多,會騎射的就更少了。
如今滿清成建制的騎兵基本上都是屬於蒙古八旗。
之所以很多人會有這種印象,以來是後世那些辮子戲胡說八道,而來也是後來的滿清統治者給自己臉上貼金,口口聲聲說著他們八旗是以騎射打天下的,弓馬功夫無敵。
只能說突出了一個臭不要臉。
眾所周知,大明從土木堡之戰以後一直都是缺馬的,而且是非常缺的那種。
如今整個大明加起來也就湊出來一支成建制的騎兵,那就是吳三桂的關寧鐵騎。
可是吳三桂現在已經歸順了大清,李自成麾下的騎兵也在一片石大戰中幾戶損失殆盡,關內怎麼可能還有如此規模數量的騎兵?而且從那些潰兵的口中得知,這隻齊軍騎兵的數量最起碼在一萬人左右,這就更加的離譜了。
兩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更讓他們寢食難安的是這支騎兵從滅了孔有德之後卻一直沒有出現,但是他們帶來的陰影卻如同一個恐怖的幽靈一樣在兩人的心中飄蕩。
這支騎兵一直不出現,他們就無法真正全身心的投入到攻城之中去,必須要分出一部分兵力和精力來注意他們的後路,以免對方突然殺出,跟城中的守軍一起對他們形成裡外夾擊之勢。
那將是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如果那樣的話,他們恐怕將面臨全軍覆沒的結局,那也將稱為大清入關之後的最慘烈的一次失敗。
一旦他們這次敗了,那造成的後果是他們不敢想象的。
所以這也是兩人明知道危機重重,但是卻不得不選擇孤注一擲的原因。
懷著這樣複雜的思緒,兩人密切注視著前方的戰況。
看著部下悍勇的衝鋒,他們甚至暗暗祈禱敵人會因此而膽戰心驚,放棄城池落荒而逃。
如果那樣的話,他們可以給他們一個逃命的機會。
只可惜是,他們這一切註定都是痴心妄想。
他們對於齊軍,對於沈墨,對於德州城的情報少的可憐,根本不清楚他們面對的是怎樣一個可怕的對手。
他們本來以為他們擊敗了李自成的大順軍就足以震懾天下了,只要兵鋒所到,大明各地無不望風而逃。
這一次出兵,本就是以震懾為主,根本沒有做好打硬仗的準備。
可是誰能想到,他們竟然在小小的德州城下碰的頭破血流,陷入了這種進退兩難的狼狽境地。
覺羅巴哈納想著,如果這次能夠順利撤回京城,一定要告訴攝政王,沈墨將會是他們入關以來最危險的敵人,絕對要對他重視起來。
否則的話,他們以後還會在此人手中吃大虧。
一旦屢次失敗,那大清擊敗李自成大順軍之後建立起來的聲望就會付之東流,大清要想佔領中原江山就只能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最終可能職能乖乖地撤回關外。
這顯然是那位野心勃勃的攝政王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作為軍中宿將,兩人自然不會寄希望於眼前的孤注一擲,他們一邊攻城,一邊向著北京城的多爾袞派出了求援的信使。
為了能夠讓訊息及時的傳到多爾袞的手中,兩人接連派出了數十波人馬向著京城而去。
他們知道,那支一直沒有出現的齊軍騎兵必然一直在他們的周圍虎視眈眈,等待著最合適的機會。
一旦等到了那個機會,必然會如同猛虎捕食一般突然殺出,置他們於死地。
而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齊軍騎兵也必然會斷絕他們一切逃生的希望,比如遮蔽戰場,攔截他們派出的求援使者。
這也是戰場上最常用的法子。
覺羅巴哈納他們這次南下根本沒有帶多少騎兵,所以無法硬衝出去,只能用增加求援人數,從不同的方向去京城這種辦法來增加成功的機率。
李牧在滅了孔有德父子之後,帶著五千騎兵一直在清軍外圍遊弋,尋找著合適的戰機。
城中的齊王殿下已經派人告訴了他清兵可能梭哈一把這個判斷,讓他阻擋敵人的後路,斷絕敵人逃生的希望。
李牧召集了手下將領們商議之後,認為清軍一定會排出人手向多爾袞求援,所以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遮蔽戰場,劫殺敵人求援的信使。
哪怕不能全部截殺,也要儘可能地延誤清軍援兵到來的時間,給大軍爭取全殲這支清兵的時間。
李牧將手下騎兵以一百騎為單位分散開來,分佈在從吳橋、龍華以及故城一線,在所有前往京城的道路上搜尋攔截,編制出了一張緊密的大網,截殺所有他們看見的清兵信使。
短短兩天之內,齊軍騎兵就截殺了十八波信使。
陸路不通,水路更是不用想了。
德州處於京杭大運河上,德州附近的運河段都早已經控制在齊軍手中,各種大小戰艦不斷地在運河上巡查遊弋,沒有齊王殿下的手令,任何船隻都禁止透過。
再這樣的天羅地網下,清兵的求援信使要想及時回到北京,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實情。
但是再細密的網也總還是有眼的,雖然齊軍騎兵全力截殺,但是還是有一名清兵信使逃過了截殺,跑回了北京城。
這名信使在看見多爾袞的一瞬間就倒地暈死了過去。
多爾袞從他背後揹著的信筒中看到覺羅巴哈納和石廷柱的聯名求援信之後,整個人有那麼一瞬間進入了一種驚愕而又疑惑的呆滯狀態。
這個以睿智英明著稱的滿清攝政王浮現在心中的第一個念頭跟覺羅巴哈納他們一樣:齊軍怎麼可能會有上萬名的騎兵?他第一反應這是一個不真實的訊息,甚至下意識地認為這是謊報軍情。
但是很快他就冷靜下來,意識到這極有可能是真的。
孔有德歸順大清多年,並不是一個草包。
而覺羅巴哈納和石廷柱兩人也都是有經驗的宿將,不會將軍國大事當做兒戲的。
短暫的思考後,多爾袞找來了自己最信任的人,他的親弟弟多鐸,讓他率領五千蒙古騎兵還有吳三桂的三千多關寧兵立刻出發,前往德州救援覺羅巴哈納等人。
多爾袞鄭重地叮囑多鐸,要重視這一次的敵人。
但是年輕的多鐸顯然沒有太當回事,認為孔有德死是他自己無能大意,並不是因為敵人有多強。
至於說齊軍有上萬名騎兵這種事情,別說多鐸了,就連吳三桂都認為是不太可能的,覺得最多兩三千撐死了。
軍中為了逃避罪責,故意誇大敵人實力兵力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所以他們離京之後,並沒有按照多爾袞的要求日夜兼程,而是用一個自己認為合理的速度行軍。
戰馬雖然比人跑得快,但是也不能一直高速奔跑,往往都是在發起衝鋒的時候才會高速奔跑。
平日裡行軍往往都是小跑緩行。
如果連續高速奔襲,那對於戰馬會造成極大的損傷。
多鐸和吳三桂都是指揮騎兵的行家,自然不會幹出這種外行事來。
他們覺得覺羅巴哈納他們兩萬人就算拿不下德州城,也不至於會被齊軍那麼快吃掉。
雖然他們帶的並不是滿洲八旗,但是也是漢軍八旗精銳為班底的一支精兵,不可能被名不見經傳的齊軍給輕易滅掉。
就算打不過,也總能保住自身啊。
所以,他們依然不緊不慢地向著德州行軍。
而彼時,在德州城下的覺羅巴哈納兩人卻已經陷入了他們此生最大的危險之中。
他們本以為自己這次猛烈的進攻能夠讓城中的齊軍感受到大清軍威的強悍,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攻擊不僅沒有產生任何效果,反而迎來了城頭上更猛烈數倍的反擊。
向著清兵頭頂落下的不僅有箭矢以及萬人敵這種大殺器,還冒出了無數的火槍火炮,鉛子和炮彈猶如狂風暴雨一般砸向了密集攻城的清兵頭頂,頃刻間清兵就如同被狂風颳斷倒伏在地的野草一般,屍體和殘肢斷臂鋪滿了城下的空地。
清兵原本的沖天氣勢此刻已經完全不見,他們被敵人突然爆發出來的猛烈反擊給徹底打懵了。
覺羅巴哈納和石廷柱兩人驚愕地望著這一幕,面如土色,騎在馬上的身體也變得搖搖欲墜。
他們知道,最後的希望已經徹底喪失了。
攻克眼前的城池已經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奢望,現在唯一該考慮的問題就是怎樣逃回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