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請蒲槃過來,自然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是另有目的。

“蒲先生,我請你過來是知道蒲先生在淄川城向來頗有善名,鄉間百姓對你多有讚譽,所以請蒲先生過來想見一面。

另外,也想請蒲先生幫我一些忙.”

蒲槃心中忐忑,急忙擺手道:“齊侯過譽了,草民只不過是一介商賈,在鄉間不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算不了什麼。

齊侯若是有什麼吩咐,儘管交代。

若是草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沈墨看他緊張拘束的樣子,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蒲先生心中多有疑慮,應該是擔心我會用對待鄉紳的法子來對待你們這些商人。

其實大可不必。

我針對都是那些在鄉間巧取豪奪侵佔百姓田地,壓榨百姓,惡意兼併,為非作歹的土豪劣紳,並非所有的大戶。

如蒲先生這樣憑著自己本事經商的義商,我們不僅不會苛待,反而多有優待保護.”

沈墨於是將自己的一系列政策跟蒲槃簡要介紹了一下,重點是對於商人的政策說的更詳細。

透過沈墨的講述,蒲槃心中安定了許多,也終於知道沈墨其實是大力提倡保護工商業的。

在沈墨的言語中,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這位年輕的齊侯對於商人不僅沒有絲毫的歧視,反而頗為重視,對於商人在整個社會運轉中起到的作用也做出了非常中肯的評價,並表示以後要提高商人的地位,不禁會廢除大明以前許多針對商人的限制條款,甚至還會對那些做出貢獻的商人授予爵位,讓他們也能當官,也能在擁有財富的同時還能擁有較高的社會地位。

蒲槃感受到了沈墨的真誠,知道齊侯不是用話來誆騙自己,於是也逐漸放下心防,跟沈墨敞開心扉交談起來。

沈墨告訴蒲槃,自己想讓他幫忙牽頭組建一齊魯商會,由蒲槃擔任商會會長。

商會的主要功能是維持山東商界的秩序,幫助沈墨保證齊魯大地上市面繁榮,收集市場行情,調整市場供應,調解商會內部糾紛,並且作為商人們跟朝廷官府之間的橋樑,就可以向下傳達官府向下的指令,也可以代表商人群體向官府申訴或者提出建議。

總體來說,還是屬於民間組織。

當然,沈墨讓蒲槃建立商會的自然不僅僅是為了明面上這些作用,也有讓商會作為懸鏡司的一條重要情報收集渠道的想法。

商人們走南闖北,對於局勢變化是非常的敏感的。

而且很多時候,能從各種市場物資的價格變化供應變化上收集到一把人容易忽略掉的情報資訊。

自古以來,商人作為細作眼線為己方收集情報就非常普遍。

哪怕到了後世,很多間諜也是打著商人的幌子來進行間諜活動的。

從知府衙門裡出來,蒲槃心中的激動之情依然難以平復。

這位齊侯雖然年輕,但是卻絕對是一個天縱奇才的人物,絕非李自成張獻忠那般的草莽英雄出身。

人家不僅能打仗,而且對於經世濟民之道也頗為精通,說的很多經商之道甚至讓他這個商人都讚歎不已,感覺茅塞頓開。

他甚至感覺,如果這位不是爭霸天下,而是去經商的話,假以時日必定也會成為名動天下的大商巨賈。

至於齊侯提議的齊魯商會會長一職,蒲槃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雖然商會會長並不算官職,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能把這件事辦好,那麼蒲家飛黃騰達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是人都有上進心的,蒲槃自然也不意外。

他之前屢試不中才暫時熄滅了科舉入仕的念頭,轉行經商。

大明如今風雨飄搖,眼看著就要傾覆,他和所有的普遍百姓一樣都是茫然惶恐,有點不知所措,現在突然來了這麼一個強力人物,給了自己這麼一個機會,那自然要緊緊的抓住。

人生在世,要想有所作為,不光要有能力,還要會抓住機會。

他預感到這次極有可能是他他們蒲家再次光耀門楣的機會。

雖然風險也很大,萬一失敗,他們蒲家可能從此就萬劫不復了。

但是人總是要做出選擇的,左右逢源的好事情是不會有的。

既然要成事,就必須要承受這些風險。

沈墨給他的任務是讓他開始聯絡山東的各處商人,首先要人品過關,名聲要好。

然後是這些人最好能在江南乃至京城以及其他地方都有渠道和人脈,要經營的物資不限。

沈墨甚至承諾,只要這些人表現出眾,可以讓他們入股青島灣的海外貿易。

這讓蒲槃更是振奮驚喜,誰都知道海貿的利潤之大。

但是之前朝廷一直禁海,進行海貿那就是走私。

能夠參與進去的人無一不是在朝廷有著大靠山和背景的人,他們這些正經商人根本沒有機會參與進去。

現在可好,有了沈墨背書,他們也終於能夠在海貿這個聚寶盆裡插上一手了。

有了這個好處,蒲槃對於成立這個齊魯商會更是充滿了信心。

唯一讓他心中犯嘀咕的是,這位年輕的齊侯好像閒聊的樣子問了一個問題,讓他心中又開始忐忑不安了。

齊侯問他小兒子蒲松齡是不是平時喜歡聽鬼怪誌異的故事,這個問題可把蒲槃嚇得不輕,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齊侯早就對自己的情況做過調查了,連自家那個四歲小兒喜歡聽鬼怪故事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竟然都知道,這給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位齊侯的城府和能量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要大啊。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的人才能真正成大事啊。

沈墨看到蒲槃驚愕的樣子,知道他肯定想差了,但是也沒有多做解釋,微笑道:“蒲先生下次再來的時候可以把小公子也帶來,我正好也知道許多有趣的鬼怪故事,可以講給小公子聽.”

這倒是他的一個惡趣味,將聊齋裡面的故事講給幼年蒲松齡聽,會不會早點催發《聊齋》問世。

蒲槃雖然答應下來,但是心裡卻在嘀咕這位齊侯是不是要拿自己兒子當做質子。

可是一想也不太對,要做質子也要拿長子做啊,沒聽說要用一個孺口小兒做質子的。

況且也沒聽說過齊侯要用人還要用其子做質子的先例啊,為何對自家這小兒卻很有興趣似得。

就這樣,蒲槃同志是既高興又擔心地回了淄川城。

隨後的幾日裡,沈墨繼續坐鎮益都城,運籌帷幄,處理著各種情報和公文,既有呂歸塵從萊州府送來的情報,也有關鵬從前線送回的情報。

關鵬在莒州的攻擊也取得了重大進展。

關鵬雖然是捕頭出身,但是在打仗上面也有也有一些天分。

他認為,莒州城的這些守軍人員成分複雜,既有縣裡的衙役捕快,也有縉紳大戶們的家丁,還有城中被強迫守城的百姓。

人員成分複雜,心思自然就不一樣,利益訴求也不一樣。

莒州知縣匆匆將他們捏合在一起,乍然一看勢頭強盛,但其實後患無窮。

只要給他們施加足夠的壓力,過不了幾日這些人就會自己出現內亂,到時候莒州城就會分崩離析。

所以關鵬沒有急著下令攻城,而是圍而不打。

並且每天讓士兵跑到城下喊話,先是告訴守軍齊侯大軍有多麼強大,已經拿下了多少城池,他們根本擋不住齊侯大軍的攻擊。

現在不攻擊是齊侯不忍心多造殺傷,畢竟一旦開始攻城死的可都是普通百姓的子弟。

這一招攻心之計很快奏效,那些衙役捕快還有普通百姓漸漸生出退縮之心。

關鵬繼續讓人喊話,說是齊侯大軍軍紀嚴明,不僅對百姓秋毫無犯,而且還會分給普通百姓田地和糧食,免除以前朝廷的苛捐雜稅。

齊侯要消滅的物件一直都是那些貪官汙吏以及那些欺壓百姓的土豪劣紳,所以其他人犯不著為縣官和那些土豪劣紳們賣命。

最後,限期兩日,如果再不抓了知縣開啟城門投降,那就要強攻了。

到時候就格殺勿論了。

這一番攻心之術效果很是明顯,城中逐漸騷亂起來。

還沒到最後一日,城中就有一群百姓在縣衙一名衙役帶領下衝進縣衙,將莒州知縣抓住,亂刀砍死,然後割下他的腦袋主動開啟城門,迎接關鵬大軍。

莒州的那些縉紳大戶們見狀都一鬨而散,就這樣,關鵬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莒州城。

訊息傳到益都城,沈墨拿著報捷文書對傅建道笑道:“沒想到咱們這個關二爺的後人還是個智將,還懂得使用攻心之計啊.”

傅建道笑道:“關指揮使頗有其先祖之風啊。

不過這攻心之計奏效還是因為齊侯的政策施行在先啊。

那些衙役百姓肯定也早都聽說過,所以才會開城投降啊.”

沈墨點頭道:“話雖然如此,不過還是要嘉勉一番關鵬。

打仗肯動腦子是個好事,不過該打硬仗的時候也不能一味取巧。

世上沒有那麼多巧仗。

另外,你給呂歸塵寫信,讓他從萊州府抽調官吏來接收莒州,一定要搞好後續的打擊土豪劣紳以及後面的分田和成立守備軍的事務。

讓關鵬一口氣將那些參與到守城之中的縉紳大戶們連根拔起,不要客氣。

既然說到就要做到,免得其他人效仿.”

傅建道拱手領命。

命令傳到莒州城,關鵬在看到齊侯對自己的嘉勉之言後很是振奮,帶著人按圖索驥,將那些之前參與對抗齊軍的縉紳一一抓捕。

那些縉紳們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紛紛組織家丁抵抗,前文說過,山東這地界響馬太多,所以這些縉紳大戶的宅子都是高牆深壕,修築的跟一個個小堡壘似得。

甚至有些人的圍牆修築的比縣城的城牆還要高。

縉紳家中的家丁其實就相當於他們自己養的私兵,這些人的忠誠度很高,裝備甚至比縣衙巡檢司的巡丁們都要強,許多甚至還穿著甲冑,持有弓箭。

攻心之計對這些人就沒有多大的效果了,所以戰鬥很快地爆發了。

不過他們比起這些守備軍士兵來,無論是裝備還是訓練水平都查了不是一點半點。

更關鍵的是他們計程車氣本就很低迷,知道自己必敗無疑,只是在負隅頑抗。

而齊軍的守備軍士兵們則一個個士氣高漲,戰意盎然,在攻城的時候沒打上仗,都憋著一肚子火,此時眼見這些縉紳家丁們選擇繼續頑抗,一個個高興的嗷嗷叫,聽得那些縉紳家丁們瑟瑟發抖。

在短短十天之內,參與到守城當中的七家縉紳家的大宅子全部給攻克,家主和全家老小不是被殺就是被抓。

光是俘虜的各家的家丁加起來就快一千人了。

這些被抓的縉紳大戶們在隨後趕來支援的懸鏡司的人調查下,以前的那些罪狀很快就被整理了出來,最終在縣城鬧市之中集中宣判然後公開處決。

人頭一排排掛滿了城牆。

然後官府很快貼出了告示,只誅首惡以及其直系親屬,其他人不予追究。

並且官府也公開承諾不會不教而誅,只要縉紳大戶們遵紀守法,配合齊侯的政策,官府一定會保護他們的正當權益。

而且還同時宣佈,分田之事也即將展開。

這些措施很快就穩定了莒州的秩序,讓人心安定了下來,莒州城的局面沒多久就平靜了下來。

沈墨的聲望值再次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在接下來,關鵬順利地拿下了沂水和蒙陰城,甚至連隔壁濟南府的新泰城都順手給拿下來了。

益都城,懸鏡司指揮使項元忠拿著一沓公文匆匆走進了沈墨的書房,面色看起來有些複雜。

沈墨見狀,放下了手中的硃筆,看向他,忽然道:“是不是京城那邊有訊息了?”

項元忠一愣,點點頭道:“三月十五日,李自成領兵佔領居庸關,總兵唐通不戰而降。

按照時間估算,現在李自成的大軍應該早已經兵臨北京城下了.”

項元忠的語氣有些低沉。

沈墨對此自然早就有心理準備,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項元忠道:“今天是三月二十日了.”

沈墨聞言嘆口氣道:“如果不出所料,李自成大軍已經入城了,崇禎皇帝已經駕崩了.”

項元忠聞言身子忽然抖了一下,臉上浮現出悲壯的神情。

沈墨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肩膀道:“我理解你的心情。

畢竟崇禎是你的舊主。

他雖然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但是卻已經儘自己所能了,他是一個值得欽佩的人。

回頭給他立個靈位吧.”

項元忠眼睛一酸,眼淚終於湧了出來。

“臣替陛下多謝主公!”

世人無論怎麼評論,誠如齊侯所說,崇禎皇帝也是一個值得欽佩的人。

別人可以嘲諷他,罵他,但是他項元忠曾近作為天子親軍,是不能絕情絕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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