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帶著五萬齊軍，分成水陸兩路，同時沿著運河滄州方向行軍。
齊軍的水師規模如今再度擴充，除了渤海艦隊和東海艦隊這兩支主力艦隊之外，還單獨成立了一支內河艦隊。
內河艦隊的有三百多艘大小船隻組成，其中戰艦為五十多艘，剩下的基本上都是運輸船，既能運兵也能運輸糧草輜重，打仗行軍的時候自然要比走陸路要省事的多。
李牧帶著一萬騎兵沿著運河走陸路打前陣，沈墨則帶著主力步卒坐船隨後緩行。
一路上，齊軍聲勢浩蕩，沿途的州縣城池紛紛開門歸降。
等大軍到了滄州城外的時候，身後的東光、南皮兩縣已經劃入了齊軍的地盤之中。
留下了少量士兵駐守，呂歸塵自會派出官員接手這些歸順的城池。
到了滄州城下之外，沈墨下令全軍登陸，在滄州城西北方向五里之外紮下營盤，讓李牧派出騎兵清理滄州城外的所有威脅，對著滄州城做出了圍攻的姿態。
次日，齊軍就離開大營來到滄州城外列陣，擺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勢來。
圍攻滄州城，沈墨的主要目的是打援，圍點打援。
圍得是滄州城，打的是從北京城來的清軍援兵。
但是要打援，首先就要給滄州的清兵制造足夠的壓力，才能讓他們迫切地向著北京城的多爾袞求援。
聽著城外的蒼涼的號角聲，咚咚作響的戰鼓聲，還有號炮聲，城中的滿清豫王，多爾袞的親弟弟多鐸，饒是也是一個身經百戰的猛將，也是心中凜然，帶著吳三桂來到城頭向下觀望。
只見一眼看去，城下呈現出一片無邊無際的紅色海洋，那是齊軍戰甲和戰袍的顏色，如同一片龐大無匹的血海一樣讓人炫目心驚。
多鐸和吳三桂等人都是軍中宿將，大概看過，就知道城下的齊軍至少在五萬人以上，而滄州城中的守軍，包括他們這次帶來的不到一萬的人，還有臨時拼湊起來的鄉勇壯丁等，最多也就是一萬兩三千左右。
雖然從常理上來說攻城的一方兵力往往要比守城的一方多數倍才可以，但是那也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他們這次為了救援覺羅巴哈納和石廷柱，帶來的基本上都是騎兵。
騎兵野戰雖然厲害，但是用來守城的話就不那麼擅長了，而且用騎兵守城的話，也屬實有點浪費。
而且從石廷柱兩人送回來的求援信來看，齊軍的裝備火力明顯不差，而且這次又是挾殲滅兩萬清軍的大勝之勢而來，正是軍心可用，士氣如虹的時候。
在看他們這邊，滄州剛剛歸降大清沒多久，城中人心尚未歸附，就連那些臨時拼湊起來的鄉勇壯丁也都被刀子逼著來的。
地利人和這兩點清軍是一個都不佔的。
一旦齊軍攻城，稍微情勢不好的時候，恐怕這些被逼著守城的鄉勇壯丁就會最先亂起來。
而且多鐸還用單筒望遠鏡看見了運河上幾乎遮擋了整個河面的齊軍戰船。
再加上，城下的數萬齊軍展現出來的那種滔天氣勢，一看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師，跟他們以往見過的明軍簡直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軍隊，甚至讓他們看一眼就會覺得心中凜然，感受到了強烈的威脅。
數萬軍隊，除了將領發號施令以及傳令兵的聲音之外，再就是戰鼓等軍中發令指揮器物發出的聲音，然後再無一絲多餘的喧譁之聲，數萬人安靜的如同一個人一樣。
這種軍隊他們生平頭一次見到，別說明軍沒有了，就是他們引以為傲的八旗精銳都做不到這種程度。
可是他們今天卻在他們之前一直根本沒有放到眼裡的，只佔據了一省地盤的齊軍身上看到了，豈能不讓人匪夷所思。
他們都是統兵大將，自然知道要把一支軍隊淬鍊到眼下齊軍這種地步，需要消耗多大的心血。
他們雖然都有練兵之能，甚至還會以此引以為傲，但是卻也自忖自己練不出眼下這樣的強軍。
多鐸放下望遠鏡，看向了一旁的吳三桂，若有深意地問道：“平西王，你覺得如何？”
吳三桂身材高大，長相俊朗，又算是文武雙全，又是勳貴子弟，自己本身也被崇禎皇帝被封了伯爵，算的上大明軍方一顆真正的少壯實力派。
若是大明還在，過幾年，成為三邊總督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爵位從伯爵升成侯爵也是極有可能的。
但是誰能想到李自成這麼猛，剛過完從西安起兵，短短兩三個月就打到了京城。
然後就把大明給打沒了。
這就讓還領兵在外鎮守山海關的吳三桂這樣的大將處境就比較尷尬起來。
吳三桂雖然以前也發誓要當大明的忠臣，但是現在大明沒了，他也不可能去追隨崇禎皇帝去。
如他這樣的軍閥，做任何決定不光是要考慮他自己的利益，還要考慮那些跟著他的手下人的利益。
他的關寧軍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還有那麼多的手下親信。
手下親信也有他們各自的親信，一層一層，大家形成了一個利益集合體。
所以，做任何決定肯定要考慮大部分的利益。
況且，一朝天子一朝臣，人總要往前看的。
所以，在經過了眾人商議之後，終於決定還是換個老闆繼續幹。
可就在吳三桂準備帶人回京的時候，卻傳來了自己老爹被李自成這個新老闆嚴刑拷打逼著要錢的訊息，這一下子給吳三桂整懵了。
雖然知道自己這位新老闆不太講究，尤其是對於他們這些大明的官紳貴族出身有看法，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位新老闆不講究的程度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這還沒歸順呢，就這麼幹。
要是歸順了，那豈不是……不敢想象，再加上吳三桂新納的小妾陳圓圓被新老闆李自成的心腹大將劉宗敏給搶走，這更是讓他很快轉變了立場，將李自成這個新老闆當成了仇人，又帶著人跑回山海關去了。
李自成一聽吳三桂降而復叛，也很生氣，覺得吳三桂這人不講究，完全也沒有反思一下自己的問題，就帶著大軍跑去山海關打吳三桂去了。
李自成兵多將廣，而且還滅了大明朝，正是氣勢如虹的時候，吳三桂的關寧軍雖然也是強軍，但是明顯扛不住李自成的十幾萬大軍。
就在他發愁的時候，早就野心勃勃的多爾袞派人送溫暖來了。
吳三桂跟滿清打了這麼多年，他舅舅祖大壽，以及許多原來的親戚朋友兄弟都跑到滿清那邊去了，所以吳三桂其實早就跟滿清有點眉來眼去了，只是因為各種原因沒有明確關係，還處於曖昧期。
這時候，李自成來了個助攻，吳三桂就順理成章地答應了多爾袞的拉攏。
不過明明知道自己這麼幹就是當漢奸，但是吳三桂還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自己邀請清兵入關，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給崇禎皇帝報仇。
等到報完仇，自己再送清兵出去。
這話狗聽了都不信，也就是自欺欺人罷了。
反正，就這樣吳三桂剃了腦袋，留了辮子，搖身一變從大明的伯爵變成了滿清的平西王。
吳三桂覺得既然已經這樣了，天下人要罵就罵吧。
只要以後大清一統天下，自己就是大功臣，誰還敢揪著當年這些事。
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往日裡在關外打的明軍毫無脾氣，入關後又打的李自成節節敗退的大清軍隊竟然在一座小小的德州城下吃了大虧，全軍覆沒不說，兩個主將一個都沒逃出來。
甚至敵人現在還聲勢浩蕩地將自己圍在了這小小滄州城內。
這讓吳三桂開始懷疑自己抱的滿清這條大腿到底夠不夠粗，到底能抱多久。
現在換老闆的話還來不來的及。
但是一想到自己一家老小都在北京城，立刻又心中鬱悶起來，思緒浮沉之間，對於多鐸的問話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多鐸眼神有點惱怒，提高聲音道：“平西王，你在想什麼？”
吳三桂終於反應過來，面不改色道：“豫王爺，我正在觀察下面齊軍的陣勢，一時過於認真，沒有聽到豫王爺的話，還請恕罪.”
多鐸眯著眼睛審視著吳三桂，停頓了一下後才開口道：“那你看出什麼了？”
吳三桂沉聲道：“實事求是，眼前這支齊軍令行禁止，軍容嚴整，氣勢如虹，的確是我平生所見為數不多的強軍.”
多鐸輕哼一聲：“比之我八旗精銳如何？”
吳三桂沉吟了片刻後道：“若論實戰，八旗精銳自然天下無敵。
不過眼下這支齊軍，的確不容小覷.”
多鐸聽出來了吳三桂的潛臺詞，行不行打過才知道。
這讓多鐸心中微微有些不滿，但是卻也沒有在這種小事上糾結。
此時城下的齊軍也開始有了動作，一名騎兵上前，手中拎著一個盒子狀東西走到城下，放聲道：“城頭的韃子聽著，這是齊王殿下送給你們豫王多鐸和禮物.”
說著來到城下，城頭上的清兵急忙垂下一根木杆，頂端帶著鉤子。
那齊軍騎兵將東西掛在那鉤子上，很快被城上的清兵拉了上去。
很快，東西被送到了多鐸面前。
多鐸看著眼前這個紅色的木盒，心中微微有些預感，陰沉著臉讓人開啟，周圍的侍衛等發出一聲輕呼。
因為這個盒子裡赫然是一顆猙獰的人頭，而這個人頭他們還都正好認識。
正是滿洲八旗正藍旗的固山額真覺羅巴哈納。
此人深得攝政王多爾袞信任，所以這次才派他和另一名漢軍八旗鑲紅旗固山額真石廷柱一起統兵兩萬攻略山東。
德州之戰後清軍全軍覆沒，這兩位主將也下落不明，沒想到竟然被齊軍所殺，而且還如此狂妄地將他的首級作為禮物送給了多鐸，完全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多鐸臉色瞬間陰沉無比，胸口起伏，殺氣騰騰：“來人，點起兵馬，與我殺出城去！本王定要砍下那沈墨的腦袋給巴哈納報仇！”
眾人面面相覷，吳三桂急忙上前開口阻止：“豫王爺不可啊，敵眾我寡，這顯然是那沈墨的計謀，就是想激怒豫王爺出城於他對決啊.”
多鐸怒聲道：“吳三桂，你難道要阻我為巴哈納報仇嗎？我們八旗勇士從來都不是懦夫，你要讓本王今天當懦夫嗎？如果本王連出城都不敢的話，那以後如何服眾，如何統兵？”
吳三桂無奈，只好硬著頭皮道：“奴才願意替豫王爺出戰.”
多鐸輕哼一聲，原本怒氣衝衝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故作沉吟道：“也好，你就帶著你的關寧軍替本王出戰，也好試探一下齊軍的真實戰力.”
吳三桂眼看著多鐸這麼快就恢復了平靜，心中瞬間懊惱無比，知道自己中了多鐸的圈套。
多爾袞雖然重用漢臣，但是他這個弟弟多鐸卻比較敵視這些漢人，甚至還幹出過強搶范文程老婆的事情。
吳三桂明白這一點，知道多鐸有讓自己的關寧軍當炮灰的意思，心中雖然惱怒，但是話已經出口，也只能領命。
沒多久，滄州城西城門大開，多鐸帶人在城頭上弓弩齊備，壓著陣腳，吳三桂領著三千多名關寧騎兵開出城外，在城下列陣。
沈墨在中軍之中高高的雲臺上用單筒望遠鏡看見，微微有些驚訝道：“本以為能激怒多鐸讓他親自出城，沒想到反倒是把吳三桂這個大漢奸給釣出來了.”
一旁的長史傅建道微笑道：“很有可能是多鐸讓吳三桂出來當炮灰試探我軍實力的.”
沈墨點頭笑道：“有道理。
既然吳三桂出來是要試探咱們的實力，那就給他好好看看。
來人，讓神機營準備射擊，不要吝惜彈藥，好好招待一下吳三桂和他的關寧軍，讓他們看看到底什麼叫做天下強軍.”
沈墨的命令很快就傳達了下去，全火器裝備的神機營在齊軍中央位置早就排好佇列，做好了發射的準備。
而在他們前方的則是數千名刀盾手和長矛兵以及弓箭手。
吳三桂騎著一匹白馬，看著眼前軍容嚴整的齊軍大陣，心中分外忐忑，但是如今卻也沒有退路了。
不過雖然忐忑，但是吳三桂並沒有多少怯戰的想法，畢竟他身後的可是天下聞名，跟滿洲八旗精銳都敢正面硬剛的關寧鐵騎。
吳三桂拉下面甲，看著齊軍大陣中齊王沈墨高大的大纛，舉起手中長刀爆喝一聲：“關寧軍，斬將奪旗，就在此時！衝！”
說完，一馬當先向著齊軍大陣衝去，身後三千關寧軍怒吼聲聲，緊緊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