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還是有區別的。

宴會上略有酒色之聲,其他營房酣睡聲如雷,外面巡邏聲陣陣,這就將人區分了開來。

酒是助興,小酌幾杯,都沒有敞開了喝。

寧正僅僅在宴會開始吃了一塊豬骨頭就中場離席。

今夜的似乎塞北防線並不太安定。

“通通通!”

宴會上朱棖正陪著張立明吃著,前衛的戰鼓聲突然響了起來。

緊跟著外面就傳來陣陣的喧鬧聲,在營房中酣睡的將士被叫了醒來,在緊急集合。

隨著戰鼓聲越來越急,宴會上的眾人也坐不住了。

外面有急促的箭羽聲。

“殿下,諸位大人!”朱棖剛剛從營房探頭,劉松就攔在了門口,“外面危險。”

“寧正呢,外面什麼情況?”朱棖問道。

“有小股元騎突襲,將軍領兵去追擊了。”劉松迅速的回道。

劉松的話音未落,嗖的一聲,一支火箭就從爆射在了大門前,被盾牌擋了下來。

向前看去,此時的前衛亂中有序,有火箭從外面射進來,將士有組織的進行滅火,並沒有造成火勢。

“轟轟轟!”

還沒有看清楚,遠處鎮牆上就有炮聲突兀的響起。

一道道如流星般的光芒從鎮牆爆射而出,砸向了遠處的大地。

“帶我們去城牆!”張立明並未有膽怯同樣走出營房說道。

“這!”劉松露出為難之色,道:“只能有四五人前往,盾牌不足以保護所有人。”

朱棖砍向了張立明,這自然是讓張立明來決定。

張立明扭頭看了看身後,遂即道:“祝英兄,傑英兄,一同前往如何。”

“如此甚好。”兩個同為使節團的人回道。

只有四人前往城頭,人數確定之後迅速的離開了營房,向著城牆之處走去。

軍鎮的內到處都是水缸,元騎一輪火箭射擊之後暫時的停息了下來。

迅速的,一行人來到了城牆之上。

此時月光溫和,漸有暗澹,雖然視野不如白天,但也似天光昏亮,能看很遠。

遠處。

火光盛天,如螢火蟲般在秦川盆地四處閃爍。

“咕嚕!”朱棖清楚的聽到張立明喉嚨出傳來吞嚥口水的聲音。

不僅僅張立明在吞口水,朱棖也在。

“這是小股元騎?”朱棖斜眼瞅著劉松。

此時秦川盆地在夜戰,至少有一萬騎兵縱橫在這片戰場上。

只不過距離比較遠,又有戰鼓聲,這才在營房內沒有聽到動靜。

站在城牆上,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震撼氣息。

火光在秦川盆地上形成一條條的長龍。

因為太遠看不清具體的,但能清晰的看到追擊和逃遁的火龍。

那是遠處戰場上情況。

在秦川口的位置,人數明顯減少的火光在你追我趕。

“嗷嗷嗷!”

一支陌生的騎兵臨近,直衝前衛軍鎮,在距離一百步遠處就開始引火箭往軍鎮內爆射。

澎的一聲。

一根火箭就射在了朱棖面前的鐵盾上面,發出金鐵交鳴聲。

“嗖嗖嗖!”

城牆之上有河州衛副指揮使指揮,迅速的做出了反擊。

不過不是火箭,而是一根根射出去根本看不到蹤跡的箭羽。

明顯看到衝來的元騎人數在減少。

衝近五十步的時候,元騎突然掉頭,開始如潮水般撤退。

“再追!”

轟隆隆的聲音在軍鎮中響起,負責前衛防守的副指揮使再次下令,一支騎兵從北門衝了出去,黏住了這支元騎。

大規模的騎戰交鋒在數幾十裡之外,臨近青石川的地方。

在前衛僅僅是漏下來的元騎。

每來一支元騎,前衛便引一支元騎追擊。

“啾!”

突然間遠處盆地交戰處冒出一支訊號彈。

訊號彈如煙花,又彷若曳光彈,將天空照的通亮,隱隱中廣闊的原野上出現一大坨。

“炮口高五,偏右三,三發!”城頭上有人在大聲的喊叫,緊跟著在城頭架著的將軍炮旁邊,也出現重複的聲音。

僅僅幾息的時間。

轟隆隆的聲音就在城頭上地動山搖般的響起。

炮彈如流星從城牆上爆射而出,在天空劃過一道亮光,砸向了訊號彈升起的地方。

三發爆射,二十七顆炮彈落在了元騎聚集的地方。

看不清具體有什麼反應,但元騎的火光場面更加的分散了。

後面追著的騎兵不僅追上了元騎,似乎有將元騎分割開的趨勢。

不管是朱棖,還是張立明都站在城牆上一句話也不說。

暗夜中的沉悶令人窒息。

朱棖是第一次見到規模化的騎戰,雖然看的不太清楚,但心中依舊震悍無比。

真正的戰爭遠比想象之中要迅勐。

冷兵器時代沒有炮火連天,重機槍對射,空戰轟炸。

只有沉悶的騎兵衝鋒和鐵血的防守。

執行力將成為衡量一支軍隊唯一的標準。

元騎的執行力很強,一波接著一波如浪花般撲打著軍鎮,即將撲打在軍鎮前便掉頭。

前衛的將士要比王府軍鎮的府兵要強好幾個檔次,不需要督戰,隨著副指揮使的命令傳達,一波接著一波的騎兵衝軍鎮衝出去追擊元騎,一輪又一輪的箭陣讓衝鋒的元騎被迫掉頭。

站在城牆上面的步卒期待著元騎攻城,但似乎元騎在這黑夜中也沒有膽量攻城。

這其中沒有出現紊亂和哀嚎,在沒有命令下達的時候,城牆上的將士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

戰鬥似乎要趨近尾聲,原野上的火光開始撤退。

率先撤退的是衝到前衛附近的騎兵,聚集北上和大股騎兵匯合。

緊跟著,大鼓騎兵開始正面迎戰追擊的騎兵,交叉穿梭之後,開始如火潮般向著青石川方向翻滾而去。

漸漸的只能看到零星的火光。

前衛的鼓聲戛然而止,停止了響動。

從蘭州衛追擊出去的騎兵跟青石川的騎兵匯合,一同追擊向青石川。

出去了數十支騎兵,返回軍鎮的只有兩支騎兵。

“全軍出擊,收攏傷員。”隨著戰事的結束,副指揮使迅速的下令。

一隊隊步卒舉著火把開始走出軍鎮,打掃戰場。

而折身返回來的騎兵並沒有散開,開始統計軍功。

朱棖其實一直想要搞清楚究竟是怎麼統計軍功的,雖然郭英不止一次給他講述了軍功統計的方法。

割耳朵法!

這是最具有權威性的軍功統計方法,割左耳朵。

戰場上生死搏殺,到處都是敵人,哪裡有時間割耳朵。

而數萬人交戰,甚至幾十萬人交戰的戰場,一場大戰下來上萬人的死亡,如何來統計軍功。

不過此時朱棖算是見到了。

一個完整的衛所,在屯田制之下,有不少的官員。

其中正副指揮使,一個掌軍,一個掌軍功記錄。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指揮同知,分掌練兵和屯田。

四個指揮僉事,分掌後勤,內務,房屋,軍器,屯田,俸祿、傷員、藥物、調節等。

戰時自然不用多說,一旦從戰場上下來,就開始治癒傷員,統計兵器戰甲耗損,戰馬耗損等事物。

而最大的軍功記錄也在其中。

第一軍功衡量標準是首功制,割耳朵軍功,也就是一耳朵一軍功三十兩銀,記錄在冊後上報核驗會隨著俸祿一起發放給將士的直系家人,沒有留存將士自取。

但這僅僅是軍功記錄的一個方法,很多時候死戰之中,尤其是騎兵,不可能停下來去隔耳朵,為了不讓將士為了割一個耳朵平白丟掉性命。

所以在事後會進行大量的言功,也就是大資料統功。

第一種就是戰後割耳朵,總殺敵數多少,實名割耳朵數多少,哪支隊伍殺敵路線,一路殺敵多少,最後都算一旗內。

第二種就是殺敵的將士沒有割耳朵但殺敵了,會將自己殺敵的過程說出來,並透過左證的方法將人頭安在個人上面。

最終只有總殺敵數和總軍功數吻合,才算是統計軍功結束。

冒領軍功是死罪,對軍紀嚴明的軍隊來說,統計軍功要快很多。

所以此時朱棖便看到,部分出戰的騎兵排著隊興奮在記錄耳朵軍功的記錄官員面前,將掛在身上的布袋取下來數耳朵。

記錄官會對耳朵一個一個的進行檢查,右耳朵不記錄軍功,左耳朵記錄軍功,存疑的右耳朵軍功會存疑下來,等打掃戰場結束令作驗證。

對於如此記錄的將士,也沒有鬧事的,記錄之後就跟一旗的同伴聚集在一起。

另外一處便是言功記錄,小旗將衝鋒廝殺的整個過程說出來,結合戰場情況,戰後清掃戰場確認這部分軍功。

這個過程是很有意思,大多數模模湖湖的說不清,記錄官拍桌子瞪眼睛的在旁邊怒罵。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種鼓勵軍功。

當先之功!

當先之功要遠高於首功,且在提拔為將領的第一佇列。

而所謂的當先,就是大軍衝鋒的時候衝在最前面的功勞。

活下來,封侯拜將都有可能。

一場大戰結束,當先人數不得超過五人,且需要稽核稽查。

另一種情況就是主將遠遠問:‘那個小將軍是誰,好生勇勐’,那便恭喜被問到且活下來的小將軍,榮獲當先之功。

至於說指揮使,副指揮使,千戶,甚至百戶這些。

除非親自殺敵割耳朵,已經屬於將領級別,對這種軍功統計已經不太重視了,在另一套軍功統計中,統功。

百戶出戰,指揮領兵功績,出戰多少,回來多少,受傷多少,折損多少,殺敵多少,取得了什麼樣的戰果,對整個軍事行動有什麼樣的戰略意義。

這才是百戶級別及以上將領追求的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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