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殘酷的血戰從已時一直廝殺到了黃昏時節,持續了整整八個多時辰,雙方你來我往,殺的異常慘烈。

落日的餘暉,撒在了支離破碎的戰場之上,將如同地獄般的戰場渲染的更加血腥恐怖,整個天地都處於一片血色之中,折斷的兵刃、殘全不全的屍首、插在地上如同麥穗一般的箭矢、仍是冒著滾滾濃煙被燒燬的各種車輛等等隨處可見,一些未死之人拖著殘體伏在地上爬來爬去,做著最後的掙扎。

修羅地獄,也不過如此!戰場從來都是殘酷的,是血腥的,是殘暴的,戰爭不像某些書籍描寫的那樣浪漫,那麼閒庭漫步,只有親身經歷過戰場之人才能深深體會到戰爭的無情、冷酷與血腥,戰爭能將一個懦夫變成一個勇士,能將一個孩子變成一個男人,能將憐憫變成殘暴。

此時慘叫聲、怒吼聲、哭泣聲、戰象的哀鳴聲、馬匹的嘶鳴聲已經逐漸小了下來,雙方都已精疲力竭,都已是強弩之末,不過仍是有不少人在做著最後的拼殺。

“該來了罷?”

趙忠信拿著吞虎日月弓,騎在閃電背上又一次喃喃自語。

破爛的黑狼旗在趙忠信身後被風吹的烈烈作響。

趙忠信萬萬沒有料到此次戰役會如此艱難,會如此慘烈,到了最後趙忠信都親自拿著兵刃率黑鷹衛與敵廝殺。

不久前趙忠信還認為交趾軍臨戰換帥,黑旗軍大軍攻破敵兩道防線,交趾軍已經士氣低落,戰鬥意志已經瓦解,交趾軍也必將會一觸即潰,黑旗軍能夠輕鬆贏得此次戰役。

可趙忠信萬萬沒有料到交趾軍會如此頑強,在付出根本無法計數的傷亡之後仍是前赴後繼的與黑旗軍廝殺,死戰不退,戰鬥意志也是異常堅定。

難道是交趾大軍為保衛家園的原因嗎?還是安南之人向來以兇猛好鬥而著稱的原因?趙忠信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此時,趙忠信心中已經感到異常後怕,辛虧趙忠信成功的施行了反間計,將對方戰陣經驗非常豐富,同時在交趾軍中深得軍心的李公信撤換了下去,若此戰由李公信指揮,黑旗軍也許就敗北了。

趙忠信此前站在高處在指揮黑旗軍作戰的同時,早已看出了杜如訫確實是個庸才,數次攻破黑旗軍絕佳良機均未抓住,為此趙忠信感到深深的慶幸。

雙方已是無心戀戰,均想罷兵待來日再戰了。

“令各部咬緊牙關堅持,誰堅持到最後必將會大獲全勝.”

趙忠信目光堅毅望著血腥恐怖的戰場下令道。

數十名傳令兵接令後,縱馬來回馳騁,大聲傳達著趙忠信的將令。

眾軍接令後,均是拖著疲憊的身軀,努力保持著陣形,欲與敵死戰到底。

“嗚。

嗚。

嗚。

.”

“嗵。

嗵。

嗵。

.”

正在此時,在交趾大軍側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戰鼓聲及其低沉的號角聲,黑旗軍從將領到普通士卒臉上均是露出了驚懼之色,難道賊軍的援軍到了嗎?此時交趾大軍再來一支生力軍,黑旗軍將會是更加艱難。

不過仍是有不少清醒的黑旗軍將領已經注意到了,這些聲音是在敵後響起的,那麼就是說也許黑旗軍的援軍到了?可除了少數將領之外,誰人知道黑旗軍還有援軍?“節帥,來了,來了.”

一向穩重的趙祥此時欣喜如狂的奔了過來,大聲喊道,就連跑掉了一隻靴子都是渾然不知。

趙忠信見狀頓時就鬆了口氣,喘了口粗氣後大聲喊道:“將士們,吾等援軍到了,令各部稍整兵馬,一舉擊敗賊軍.”

“殺!”

騎在馬上的占城統兵將領闔戈大聲下令道。

說罷一馬當先,向著交趾軍後陣衝了上去。

八千身穿暗紅色軍衣的占城精銳兵馬齊聲吶喊,跟著闔戈從右面向著交趾已經亂作一團的交趾後陣殺去。

八千占城士卒均是頭裹著白布,白布上書或怨或恨紅色血字,連起來就是怨恨。

占城又名林邑,很早以前也屬漢人統轄,之後建國脫離了漢人的統制,占城建國比交趾立國要早的多。

自大越國立國後,占城就與大越國征戰不休。

占城國小民弱、經濟落後,經常受到其背部鄰國李朝的欺凌,其國土也不斷的被李朝蠶食。

李太宗明道兩年,烏龍血戰,占城王乍鬥戰死,占城軍被斬首三萬級,被俘五千餘人。

李勝宗神武元年,李常傑統兵入侵佔城,俘佔王制矩,將佔城國都佛逝城燒為灰燼,並逼占城割讓地哩、麻令、佈政三州等等等等。

占城與交趾李朝之仇可以用不共戴天來形容,乃是血仇,占城歷朝歷代各王均是臥薪嚐膽,欲報此血海深仇。

不過因占城實力實在太弱,根本不是交趾李朝的對手,因而占城不斷的求助宋朝廷,並納貢稱臣,渴望宋庭能夠出兵共同抵抗交趾李朝,可宋朝廷卻以山高路遠而婉拒,雖對占城賞賜不斷,可幾乎就沒有出過兵,只是偶爾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調節兩國的關係,並從中豎立天朝大國的形象。

只是光說不練,使得占城之人心灰意冷。

其實這也難怪,自宋立國以來,就與遼、西夏、吐蕃、金等國征戰不休,並被打得灰頭土面的,一潰千里,哪有這閒工夫搭理占城?此前黑旗軍佔領廣南路之後,占城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派王子薩達麻歸德前來廣州與黑旗軍商議,看能不能與黑旗軍兩路夾擊,共擊李朝。

而使占城王子薩達麻歸德沒想到的是趙忠信當時一口答應,並按事前的約定,準時出兵,更使占城上下沒想到的是趙忠信自入安南以來,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殲滅了一支又一支交趾大軍,此時幾乎已經是兵臨升龍城城下了。

占城之人也因此看到了希望,渴望出兵共擊李朝,不過此時占城已被交趾李朝壓縮在了最南端,也就是其國都佛逝等地,距離李朝升龍城尚遠,根本無法支援黑旗軍,於是趙忠信按戰前預定之策,令黑旗軍東興水師統領洪明遠率木蘭舟級巨大戰艦及其他戰船,駛往佛逝,將佔城八千精銳人馬接上大船,並在距離富良江最近之處登陸共擊李朝。

八千戰船精銳晝伏夜出,跋山涉水,到了此日終於趕到了富良江南岸黑旗軍與交趾大軍交戰之處。

此八千占城精銳均是死士,他們從佛逝出來的那日起,就沒打算活著回去,只要能夠擊敗李朝大軍,只要能夠報此世代血仇,他們雖死含笑。

八千占城死士均是露出了嗜血的神色,向著交趾大軍後陣殺去。

此時不但是占城八千精銳出現在了交趾後軍右翼,其左翼也同時出現了一支兵馬,人數約不到三千人的樣子,個個衣衫襤褸,塵土被面,不過臉上均是露出了堅毅的神色。

裴猛終於也率兵趕到了,不過因道路難行,距與趙忠信約定的時間晚了七八個時辰,不過還是趕到了,而且幾乎是與占城精銳兵馬同時趕到。

“請軍旗.”

裴猛手持長刀大聲吼道,裴猛的兵器長柄金瓜鐵錘在行軍之中已經丟失,此時只好拿了炳不趁手的長刀。

破爛不堪的黑色狼旗隨後在一處小山丘之上矗立起來,龍且軍三千將士均是立在此面軍旗之下。

“兒郎們”裴猛看著遠方交趾軍陣大聲說道:“節帥委以我等重任,黑旗軍弟兄們都在看著我等,吾等今日死戰,復我漢家失地,就在今朝,今日。

有死而已.”

“吾等願追隨裴老將軍,戰死疆場.”

“為了黑旗軍,為了節帥,死有何懼?”

“節帥說過,為了黑旗軍戰死疆場,將會進忠義祠,永享後人祭祀,如此,吾等還有何懼?”

三千龍且軍勇士齊聲怒吼。

裴猛點點頭道:“拿來.”

秦東剛將一副白布遞給了裴猛。

裴猛邊將白布纏在了兜盔之上,邊緩緩的說道:“平日裡我等死了之後,有後人戴孝服喪,今日我等身邊並無一個親人,就自己給自己戴孝服喪罷.”

白布之上有一個大大的死字,三千龍且軍勇士均是如此,將白布纏上了兜盔。

“死戰!死戰!死戰!”

裴猛高舉雪亮的長刀,長聲怒吼道。

裴猛說罷,向著交趾大軍大踏步當先走去。

“戰!戰!戰!”

三千龍且軍勇士齊聲怒吼,邁著堅定的步伐,跟隨著老將裴猛義無反顧的殺向交趾軍。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兩處人馬一萬餘人,均是頭纏白布,分左右兩路幾乎同時插入了交趾後軍。

交趾大軍猝不及防,被殺的人仰馬翻、血流成河,交趾大軍頓時一片慌亂,大軍陣腳已亂,潰敗只是眨眼之間。

“令驃騎軍出擊!”

趙忠信騎在閃電背上下令道。

此前趙忠信一直捨不得動用此支黑旗軍唯一的機動精銳,此時已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此將是壓到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殺!”

驃騎軍正將翰韌率早已等著不耐煩的三千鐵騎,如風捲殘雲般的殺向交趾大軍,數萬黑旗軍大軍也緊跟其後如天崩地裂般的殺向交趾大軍。

“萬勝!萬勝!萬勝!”

戰場之上頓時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萬勝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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