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啊”讓在場所有人都有些驚訝,眼下這個局勢神佑公主如果堅持不肯進宮,南康郡王幾乎沒有什麼勝算。

宮中的侍衛和禁軍確實不少,但是這些人卻未必真的都會聽南康郡王的。

先前這些人是被矇在鼓裡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現在已經鬧成了這樣,難道他們還會不知道?但是一旦神佑公主獨自一人進宮去了,南康郡王還有永嘉帝在手作為人質,即便是神佑公主武功蓋世也沒有什麼勝算。

很多人心中也覺得能夠明白神佑公主為什麼這麼選擇,畢竟孝道大於天,南康郡王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用永嘉帝做威脅的意圖卻昭然若揭,若是神佑公主還不肯進宮那就是不孝。

永嘉帝對神佑公主的寵愛天下皆知,若是神佑公主還置父皇的安危與無辜,那可就是太不孝了。

不少人也暗暗鬆了口氣,只要神佑公主進了宮,外面這些人就好對付多了。

神佑公主再怎麼厲害,也一樣是弱點的。

若是她隱藏在暗地裡做什麼或許還沒人能奈何她,但是她自己跑出來,就不要怪別人拽著她的弱點使勁踩了。

“公主,您不能一個人進去.”

站在楚凌身邊的黎澹低聲道。

南康郡王想要做什麼,黎澹看得明白。

對於南康郡王這番篡權奪位,黎澹從頭到尾就沒有看好過。

手裡既沒有兵權,也沒有權勢,不過是仰著著貊族人和那些不安分的世家大族支援就想要篡位,簡直是可笑。

南康郡王怎麼不想一想,那些世家既然有能力雖然退一個人上去當皇帝,為什麼一定要選他?還不是因為他最不安分,或者說最蠢麼?若是真的讓他篡位成功,只怕過不了半年他就要恨死那些世家了。

楚凌搖搖頭道:“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數.”

黎澹皺眉,對於楚凌此行並不放心。

南康郡王篡位是註定要失敗的,但是什麼時候失敗,這其中又要犧牲多少人和事卻是有差別地。

公主這個時候進去就是送死。

楚凌微微勾唇,看向站在對面神色各異的朝中官員沉聲道:“黎澹,馮思北.”

“是,公主.”

兩個年輕人上前一步,拱手起身應道。

楚凌含笑指著對面的那些朝臣道:“本宮要是不出來,就把那些人都殺了吧.”

“神佑公主,你太狂妄了!”

被楚凌指著的幾個世家家主終於忍不住了。

他們雖然不是如上官成義和朱大人那樣的一品高官,卻也都是朝中握著實權的重要人物。

更重要的是,與官職品級高低無關,他們身後的家族掌握這即便是上官成義這樣的當朝丞相也難以撼動的強大勢力和資源。

但是現在,他們卻被神佑公主指著,彷彿是幾隻無關緊要的小雞仔一般說,“就把那些人都殺了吧”。

楚凌回頭看向他們,然後目光落到了同樣被人押著卻還堅持站著的阿忽魯身上,問道:“阿忽魯大人,你覺得本宮狂妄麼?”

阿忽魯垂眸,淡淡道:“成王敗寇,強者為尊。

現在是公主占上方,自然是公主說什麼都是對的.”

說罷又看了一眼對面的一群官員,沉吟了片刻道:“弱者的妄言才是狂妄,強者出口的便是事實.”

神佑公主現在確實有能力將這些人都給殺了。

不管殺了這些人之後的後果是什麼,至少現在沒有人能阻止神佑公主這麼做。

楚凌笑眯眯地看向對面的人道:“聽聽,各位還是多跟阿忽魯大人學學吧。

做階下囚,就要有階下囚該有的態度。

黎澹,馮思北,本宮的話聽明白了麼?”

馮思北和黎澹對視了一眼,方才朗聲道:“是,公主!屬下遵命!”

楚凌擺擺手,竟然當真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往宮門的方向走去,留下身後一大群人臉色複雜難辨。

宮門開了又關,此時天色卻已經微亮了。

楚凌剛踏入宮門身後厚重的大門就重新關上了。

漫步走了出去,果然在城樓的階梯下看到了南康郡王,只是南康郡王站在一群護衛的中間,顯然沒有與她親切會談的意思。

楚凌笑了笑,有些無聊地聳了聳肩。

南康郡王站在石階下,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眼前的紅衣女子。

跟神佑公主府那個叫晚風的女子完全不同,雖然同樣都是容貌絕美的女子,但是如果兩個人站在一起的話,絕對沒有人會認錯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神佑公主。

南康郡王一抬手,四周整齊一致的聲音響起,楚凌抬頭去看只見無數羽箭齊刷刷地對準了自己。

見她絲毫沒有變色,甚至還有幾分興致勃勃地模樣,南康郡王有些陰沉地道:“公主當真不怕死麼?”

楚凌微笑道:“死當然是怕的,不過我覺得南康郡王應該比本宮更怕死。

除非…南康郡王非要讓本宮單獨入宮的意義就是想要比我多活幾刻鐘?若是如此的話,我一進來你就可以立刻讓人放箭,何必跟我多說。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反派死於話多.”

南康郡王眼神陰冷,“本王覺得,公主的話就挺多的.”

楚凌笑道:“那就看,咱們誰先死好了.”

南康郡王冷哼一聲,“公主好像忘了,你的命現在捏在本王手裡.”

楚凌挑眉道:“你放箭啊.”

“……”南康郡王背在身後的手抖了抖,他沒想到這個丫頭竟然到了這種時候還敢挑釁自己!深吸了一口氣,南康郡王冷聲道:“給本王將她拿下!”

楚凌輕笑一聲,看著朝著自己圍過來的人笑道:“南康郡王,我勸你還是放箭.”

對於敵人的勸告,人們往往是不會聽從的。

南康郡王當然更不會聽了,他是很想殺了神佑公主沒錯,但是現在殺了她對他的處境沒有絲毫的幫助。

不說宮外那些兵馬怎麼處置,永嘉帝那裡只怕就要跟他魚死網破。

還有那些被神佑公主困住的人,如果真的都死了,神佑公主是死了一了百了,那些人身後的家族只怕難免要將氣撒在他的身上。

楚凌彷彿明白了南康郡王在想什麼,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這樣的優柔寡斷,你篡什麼位?”

不過大概也正是這位王爺的性格脾氣,才能隱忍這麼多年才發難。

卻不知道,有時候想多了…沒好處的。

話音落,楚凌已經一閃身掠了出去。

朝她圍過來的護衛都是一驚,竟然被她輕而易舉地衝出了包圍。

四周的弓箭手見狀,立刻有人放箭想要攔截住她的去路。

雖然王爺沒有下令不能射殺神佑公主,但是限制她的動作總還是可以的。

楚凌在羽箭中穿梭者,手中流月刀銀光飛舞將射到跟前的箭一一斬落。

但是周圍的弓箭手太多了,即便是如此楚凌也很難脫離他們的控制。

站在不遠處的南康郡王道:“公主最好還是停下來,若是不小心傷了公主,陛下會怪罪本王的.”

楚凌回頭對他一笑道:“哦?王爺不如試試這個?”

說罷一揚手朝著南康郡王丟擲了一個東西。

南康郡王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就見那東西躲在自己跟前不遠處,同時一股帶著詭異味道濃煙從地上騰起飛快地籠罩住了他們跟前的視線。

“保護王爺!保護王爺!”

先前阿忽魯說北晉先皇的死跟神佑公主有關,南康郡王就自詡研究過北晉先皇遇刺的傳聞,自然不會給楚凌刺殺他的可趁之機。

所以濃煙騰起的一瞬間,南康郡王周圍就被圍得水洩不通了,被說是近身,就算是靠近他周圍幾丈遠也不可能。

一群護衛護著南康郡王連連後退,以防那濃煙有毒。

等到他們退遠了一些,那濃煙也漸漸地淡去了只是宮門前哪裡還有神佑公主的身影?不遠處傳來楚凌的笑聲,“南康郡王,本宮還有事,先走一步呀.”

南康郡王臉色鐵青,咬牙吐出了一個字,“追!”

南康郡王帶著人怒氣衝衝地回到永嘉帝的寢殿,永嘉帝正和襄國公坐在點鐘說話。

大約是因為聽說女兒回來了,永嘉帝的精神也好了一些,難得的沒有臥病在床。

宮門外的動靜不小,他們雖然被軟禁在宮中倒也不是完全訊息斷絕,自然也是知道的,是以一大早天色才微亮永嘉帝和襄國公就已經都坐在了殿中。

看到陰沉著臉進來的南康郡王,永嘉帝也並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徑自低頭喝茶。

倒是襄國公頗有興致,笑道:“看來南康郡王的心情不太好?”

南康郡王陰惻惻地掃了他一眼,冷聲道:“襄國公看起來心情不錯.”

襄國公道:“心中無事,心情自然就好了。

南康郡王是不是覺得,現在比起在封地的時候其實煩惱的事情多了許多?”

南康郡王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有一種心事被人看破的惱羞成怒。

篡位誠然是一件刺激得讓人熱血澎湃的事情,但是他這次的計劃顯然並沒有原本預計的那麼順利。

事實上這些年在封地,除了總是時不時冒出來攪和得他心中難以安穩的野心以外,確實沒有什麼事情可操心的。

他最需要操心的事情大概就是自己謀劃想象的奪位計劃了。

但是這種事情,哪怕他在心裡一天想上一千遍,只要還沒有付諸行動就沒有任何危險和需要操心的地方。

天啟這樣的分封制度,就連藩王們想要豢養私兵的空間都不多。

即便是南康郡王這些年小心翼翼,麾下的兵馬也不過才數萬而已。

所以,其實只要他自己沒有野心,在當今天子性格溫和不怎麼找藩王麻煩的情況下,他這個郡王說不定可以過得比永嘉帝還要自在。

可惜…野心這種東西一旦存在了就很難消弭,特別是想了許多年卻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情況下。

“襄國公,你當本王不敢動你麼?”

南康郡王冷聲道。

襄國公笑了笑,識相地不再激怒他。

永嘉帝放下了茶杯,抬頭看著南康郡王道:“卿兒做了什麼事情?”

南康郡王冷笑道:“果然還是陛下了解自己的女兒啊。

公主殿下派兵將上早朝的官員全部圍在了宮門口。

說是…要殺了他們.”

永嘉帝微微一怔,他並不是一個手段強勢鐵血的人,對朝中大臣哪怕是惱怒之極也不曾做過大開殺戒的事情。

所以聽到南康郡王這麼說,一時間倒是有些愣住了。

南康郡王卻道:“陛下是不是覺得公主殿下這做派有些眼熟?”

永嘉帝搖搖頭嘆了口氣道:“你是想說…攝政王?這麼多年了,難道朕還會因為這個而對自己的女兒心存芥蒂不成?當年…當年、若是早知道會是如今這樣的結果,說不定讓皇叔繼位會更好一些吧.”

這些年跟那些朝臣鬥智鬥勇,永嘉帝實在是疲憊得很。

作為一個帝王,誰沒有雄心壯志成就一代宏圖霸業?即便是永嘉帝這樣的性格他也是有過的,但是最初一繼位他就被攝政王壓制的喘不過氣來。

那時候永嘉帝絕不認為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權力有什麼不對。

但是當他真正奪回了權力,滿心歡喜地準備掌握著皇權大展身手的時候才發現,內憂外患,處處受制。

楚烈可以將反對自己的人直接砍了,哪怕留下暴虐的名聲。

哪怕是面對君家那樣的忠臣良將,他也敢毫不猶豫甚至不擇手段地除掉對方,只因為對方阻攔了他前進的路。

但是永嘉帝卻做不到。

當第一次在和一干大臣地爭執中妥協的時候,永嘉帝就已經知道了即便是自己手握皇權,也未必能一切盡如人意。

南康郡王道:“所以,陛下也覺得公主該殺了那些人?”

永嘉帝搖搖頭道:“朕不知道,朕現在也是階下之囚,該不該的也輪不到朕開口不是麼?”

南康郡王冷笑道:“陛下需要糊弄本王,請陛下將調動京城禁軍的令牌交不出來吧.”

永嘉帝搖頭,“沒有,這些天你早就派人將宮裡宮外都搜過了一遍吧?若是能找到,還用等到現在麼?”

南康郡王咬牙道:“外面那些人都是跟隨陛下大半身的老臣,若是真讓公主殺了他們,陛下心中就沒有絲毫不捨麼?”

永嘉帝淡淡一笑,道:“南康啊,你不覺得…你現在有什麼不對麼?”

南康郡王一愣,“什麼不對?”

永嘉帝道:“是你要篡位,但是現在卻變成卿兒要殺人,你要阻止了。

你不覺得…不太對勁兒麼?”

襄國公也忍不住笑道:“臣也覺得,現在看起來彷彿南康郡王是個忠臣善人,反倒是公主殿下…才是惡人了.”

“……”神佑公主,可不就是惡人麼?永嘉帝嘆氣道:“你這樣,是鬥不過卿兒的.”

南康郡王怒道,“本王現在這樣,不是因為陛下太過縱容公主了麼?樞密院兵符,京城禁軍令牌,這些東西陛下都敢給一個公主,當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

他要是早知道神佑公主手裡有這些東西,不先弄死神佑公主他怎麼會出手奪權?當真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永嘉帝道:“你鬥不過卿兒,不是因為朕的縱容寵愛,而是你竟然異想天開認為可以藉助別人的勢力為自己奪權。

天啟立國這麼多年,從未有過成功篡位奪權之事,你憑什麼認為自己會成功?”

南康郡王陰沉沉地盯著永嘉帝,好一會兒方才冷笑一聲道:“神佑公主現在就在宮中。

陛下覺得……就憑她一個人,是本王先殺了她還是她先救出陛下?”

襄國公微微蹙眉道:“公主這才剛回來,南康郡王就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麼?誰出事了?阿忽魯還是那些世家又翻臉不認人了?”

南康郡王冷哼一聲並不說話,襄國公道:“看來是阿忽魯…公主抓了阿忽魯,北晉人不敢輕舉妄動幫不了王爺了?”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護衛匆匆走了進來,沉聲道:“啟稟王爺,西苑發現神佑公主蹤跡.”

南康郡王站起身來,冷笑一聲道:“西苑?她果然事想要先救馮錚!給本王務必將她拿下!”

“是,王爺!”

護衛拱手轉身而去。

南康郡王看著永嘉帝和襄國公笑道,“公主殿下能夠帶兵圍困皇宮確實讓本王驚訝,但是本王倒是如果公主殿下被活捉了,宮外那幾個年輕小子到底還敢不敢動手?”

說罷,便轉身走了出去。

大殿裡,襄國公和永嘉帝對視一眼。

襄國公笑道:“公主這動作可當真是不滿,昨天才剛回來,今天就能將南康郡王逼成這樣.”

永嘉帝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別的都好說,只是這孩子…到底是戾氣有些太重了.”

襄國公不以為然,“公主剛從戰場上回來,戾氣總一些也是正常的。

更何況……面對那些人,陛下還是莫要心慈手軟得好.”

永嘉帝搖頭,“朕不是為了這個,只是怕她戾氣太重了傷身罷了。

朕都這樣了,還擔心那些虛名做什麼?”

襄國公點點頭道:“公主想必心裡有數.”

“希望如此.”

永嘉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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