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郡王怒氣衝衝地走出了永嘉帝寢宮,正打算帶著人前往關押著馮錚的西苑時卻腳下一頓突然停住了腳步。

跟在他身邊的護衛有些疑惑,“王爺?”

南康郡王微微眯眼,道:“博寧郡王和姓朱的老頭子在哪裡?”

護衛道:“就在偏殿.”

“博寧王府那個小鬼還沒找到?”

護衛搖頭,躬身請罪。

南康郡王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道:“罷了,原本想著神佑公主養了那小鬼幾年或許能有些用處,一個小鬼罷了,就算沒了一個還能有第二個……”“王爺現在不去西苑?”

護衛問道。

南康郡王冷笑道:“神佑公主詭計多端,她現在未必在西苑。

將咱們的人調過來,這寢殿一個蒼蠅也不能飛進去.”

雖然這麼說著,但南康郡王的心情卻絲毫沒有放鬆。

這種佈置,從本質上來說他就已經輸了。

除非他有本事靠著這一手逼死神佑公主,否則…他又能拖多久呢?但是,事到如今他又能怎麼辦呢?有一句話永嘉帝說得沒錯,自己手裡還沒有足夠的實力的時候妄圖藉助別人的力量奪權,實在是他操之過急了。

但是現在,除了一路走下去,他還能怎麼辦?就此罷休認輸?無論永嘉帝還是神佑公主都絕不會放過他的。

南康郡王也不想再向從前那樣無休止地隱忍下去了。

“是,王爺.”

護衛拱手應道。

南康郡王擺擺手道:“去吧.”

看著護衛匆匆而去,南康郡王抬眼看向天邊慢慢亮起的朝光。

微微眯眼,彷彿那尚未完全升起的朝陽已經刺痛了他的眼睛一般抬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當西苑鬧得天翻地覆,南康郡王幾乎調集了除了守住寢殿以外所有力量去西苑的時候,楚凌卻並沒有在西苑。

她正安穩的坐在距離永嘉帝寢殿不遠的一處小書樓裡喝茶,寢殿門口發生的一幕自然也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如今宮中的禁軍和侍衛並不全跟南康郡王一條心,畢竟這世上想要謀朝篡位以及想要從龍之功的人並不是那麼多。

大多數人還是隻想要安穩過日子的普通人,他們也並不指望換了一個皇帝就能讓自己加官進爵飛黃騰達。

原本他們並不知道內情也就罷了,宮門口那些事情一鬧出來自然在也瞞不住宮中禁軍和侍衛們的耳目,於是不少人都蠢蠢欲動起來了。

早已經被南康郡王收買或者本就是南康郡王安插的人自然不論,還有那些被動被捲入這一場謀逆的人們卻要開始自救了。

南康郡王顯然也是預料到了會翻身這樣的事情,駐守在寢殿的人全部都是他自己從南康郡帶過來的心腹,以及早些年他安插在宮中的人。

就連那些有著世家背景的人都沒有用,畢竟經過了這次的事情他也總算明白了,那些世家雖然也是站在永嘉帝和神佑公主的對立面地。

但是如果他們出了什麼事或者乾脆倒戈,對此時的他來說絕對是致命的打擊。

所以,當馮錚被關在西苑地訊息傳出來之後,不少有心為自己洗清嫌疑的人都紛紛帶著屬下前往西苑營救他們的殿前司都指揮使大人了。

楚凌將這些都看在了眼中,滿意地點點頭的同時卻也有些意興闌珊。

這一場謀逆著實是有些像是胡鬧,最後會失敗並不奇怪。

即便是楚凌不回來南康郡王也未必就能成功。

甚至楚凌有些懷疑,阿忽魯雖然忽悠南康郡王篡位,但其實壓根沒有真的打算讓他坐上皇位。

畢竟比起有一個天真愚蠢的皇帝,天啟群龍無首陷入完全的皇位爭奪之中對貊族人來說要更有利一些。

不過篡位雖然沒什麼意思,但是目前的局面卻還是讓楚凌有些為難。

南康郡王確實是將永嘉帝的寢殿守得滴水不漏。

即便是楚凌,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證能夠一下子進去將所有人都安全的救下來。

畢竟,永嘉帝,襄國公,朱大人,還有博寧郡王夫婦有可能都關在不同的地方,而這些人無論是哪一個楚凌都不願意看到他們傷亡的。

確定了馮錚應該不會有事,而自己一時半刻也確實想不到辦法救永嘉帝等人之後,楚凌便揮揮手大搖大擺的出宮去了。

如今守在宮門口的人雖然是南康郡王的人,但他們也攔不住一心要走的神佑公主。

所以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神佑公主當著他們的面從宮牆的城頭上一躍而下,然後轉身派人去稟告南康郡王。

此時天色已經亮了,天邊也早已經被早起的太陽染上了幾分顏色。

已經在宮門口僵持了好些時候的人們眼睜睜看著一抹紅雲掠過城樓落在了他們跟前,看清了來人有人忍不住失望有人忍不住歡呼。

幾個家主更是忍不住在心中暗罵,南康郡王那個白痴到底讓神佑公主進宮去做什麼了?就算是殺不了神佑公主,好歹將她困在宮中也能讓他們有時間再次抽調人馬過來的。

如果楚凌知道他們所思所想,一定會很樂意告訴他們,南康郡王要她入宮真的什麼都沒做,因為她一入宮就將南康郡王給甩掉了。

皇宮那麼多,住著數萬人也還是顯得有些寬敞且空蕩,想要藏一個人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而當這個人是楚凌的時候,只要有一刻鐘脫離視線,南康郡王就是派了整個皇宮的侍衛搜查也未必能找到她。

“公主!”

馮思北等人欣喜地道,公主孤身一日入宮他們都很擔心,這會兒看到公主安然出來了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楚凌對眾人笑笑道:“不用擔心,南康郡王是個斯文人,不會為難本宮的.”

南康郡王是個斯文人?眾人無語。

好吧,跟您比起來南康郡王大概真的是個斯文人。

“公主.”

上官成義上前,恭敬地拱手道。

楚凌微微挑眉,有些詫異地道:“咦?上官大人你怎麼也在這裡?”

上官成義笑道:“讓公主見笑了。

老臣來晚了,還請公主恕罪.”

楚凌笑道:“不晚不晚,上官丞相來得正是時候.”

上官成義與楚凌對視一笑,“公主有什麼事情,請儘管吩咐.”

楚凌道:“吩咐倒是不敢,只是想要請教上官大人,謀逆該當何罪?”

上官成義掃了一眼站在對面的一眾官員,道:“回公主,天啟律令,謀逆乃十惡不赦之罪,當斬!”

人群中不由得一群轟動,天啟這些年幾乎沒怎麼殺過文官,上官成義這一句當斬一出,許多人心中也不由得一寒。

這不僅僅是今天這一件事,許多人更擔心的是,這個例子一開,以後對文官的待遇只怕也要江河日下了。

更有人勃然大怒,“公主,上官大人,你們說誰謀逆?!”

上官成義眼皮一抬,不輕不重地道:“公主只是問謀逆何罪,本官也只是回答公主的問題而已.”

所以,惱羞成怒的人等於不打自招。

那人輕哼一聲道:“公主一大早將咱們圍在這裡,難道不是打算對付我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到時候是不是謀逆,還不是公主和上官大人說了算?”

楚凌淡淡地看著眾人,有些不解地道:“各位大人總是覺得本宮肆意妄為,狂妄無禮,卻又總是覺得能跟本宮講道理,這是什麼道理?難道說,是各位大人想要將道理的時候,本宮就需要跟你們講道理,各位大人不想講道理的時候,本宮就是狂妄放肆之徒?”

黎澹輕聲道:“公主,各位大人…大約就是這個意思.”

楚凌輕笑道:“哦,既然如此,本宮這個公主不如讓給他們做?”

黎澹笑了笑沒有接話,但是臉上的笑意卻讓對面的許多人臉上發燒。

仔細想一想,他們對神佑公主的態度,可不就是這個意思麼?楚凌上前一步,掃視了眾人一遍道:“可惜,今天本宮就沒打算跟人講道理!”

眾人不由得一怔警惕,站在最前面的人不由後退了一步盯著楚凌道:“神佑公主,你想做什麼?”

楚凌笑道:“我才先問各位家主想要做什麼吧?譬如說…嚴家主,聽說你的妻弟是西山龍武營的主將?他現在在幹什麼?還有這位是…兵部王大人?聽說你庶兄在兵馬司?你想讓他幹什麼?“被點到名的兩個人臉色都是一邊,那王大人更是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楚凌笑了笑並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如果連各位手裡有什麼人都弄不清楚,本宮這幾年在平京豈不是白待了?又怎麼敢只帶著區區數千兵馬就回平京來?”

看著楚凌美麗的容顏上綻放出的笑意,所有人卻都覺得心中發寒,隱隱有一種無論他們怎麼掙扎都逃不出神佑公主的掌心的感覺。

這怎麼可能?!神佑公主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女子而已,難道還真的挾制整個朝堂的官員和這麼多世家?但是看看神佑公主身後那氣勢森然的兵馬,卻又讓人剛剛跳起來的心重新歸於沉寂。

神佑公主是真的敢讓人殺了他們的!這時宮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齊刷刷地側首往宮門的方向望去。

卻見城樓上突然出現在了兩個熟悉的人影……馮錚和蕭艨!城樓上片刻間便已經打了起來,很快宮門也被人從裡面轟然開啟。

蕭艨和馮錚從宮牆之上飄然掠下,落到了楚凌跟前,“見過公主.”

楚凌微微挑眉道:“馮將軍,可還安好?”

馮思北更是激動,忍不住上前兩步,“爹!”

馮錚伸手拍拍兒子,朝著楚凌拱手羞愧地道:“末將無能,請公主降罪.”

楚凌擺擺手,道:“降罪的事情就稍後再說,馮將軍,別跟本宮說這些天你就被關在宮中,什麼都做不了.”

如果是這樣,楚凌就真的要對神馮錚失望了。

馮錚一笑,道:“自然不是,公主請借一步說話?”

楚凌仔細打量了馮錚一番,發現他並不如自己原本猜測的一般身受重傷。

既然沒有受傷,那麼普通人是管不住馮錚的,馮錚又為什麼會被南康郡王關在西苑呢?楚凌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馮錚點頭道:“馮將軍請.”

兩人正要轉身離開,旁邊上官成義連忙道:“公主,這裡…如此處置?”

楚凌微微挑眉,“處置?”

上官成義含蓄的道:“這個…天色已經不早了,一直這樣子總歸是不好看啊。

若是讓外面的百姓看到了,難免引起恐慌.”

楚凌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點點頭道:“上官丞相說得有道理,既然如此……”楚凌隨手甩出一封信函道:“除了這上面的人,別的都先回家吧。

今天不朝.”

上官成義接到手裡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口中卻沒有耽誤,“那這信函上的人?”

楚凌道:“等宮門開了,請他們進宮。

馮思北.”

“是,公主.”

楚凌笑道:“協助上官大人,保護各位大人.”

馮思北朗聲應道:“屬下遵命!”

楚凌滿意地點了點頭,扭頭對馮錚道:“馮將軍請?”

“公主請.”

馮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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