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嘻,你們來追我呀~”就像是有某個神經病在捏著嗓子玩遊戲。

在濃厚地夜色中,有人狂奔而來,踏著銀月的月光在街道上奇怪地扭動著。

葉清玄發誓自己這輩子十七年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壯烈的景象。

在銀色的月光之下,頂著亂糟糟雞窩頭的男人捏著嗓子尖笑著,扭著屁股狂奔在街道上……一陣夜風吹來,掀起他身上僅有地一件襯衫,便裸露出了豪邁的大褲衩。

每次他赤腳奔跑大笑時,以太球都會應景地放出一陣閃光。

“咯咯咯咯!!!”

灑下一串破鑼般的笑聲之後,他從街道上狂奔而去。

葉清玄呆呆地看著以太球:“這也行?!”

話音未落,那個雞窩頭神經病又‘咯咯’尖笑著狂奔回來,嚇地葉清玄臉色慘白。

他狂奔在風裡,然後毫無徵兆地停在了少年的前面,彎下腰,指著自己滿臉被人打出來的淤青,噴著酒氣。

“你,快說!”

他一臉嚴肅地問:“我到底帥不帥?”

“……”他的聲音低沉清澈,柔和中帶著一絲沙啞,可以說是好聽,但葉清玄被那種裸奔而來的氣勢震懾住了,言語不能。

偏偏手中的以太球還應景地閃著光。

“你看我帥不帥呀?”

裸男重複了一遍。

“……帥.”

葉清玄違心地稱讚:“真帥真帥.”

說完之後他都感覺自己的良心碎了一地。

不過要是仔細端詳一下,這貨如果不被人打的鼻青臉腫的話,看起來長的似乎也還不錯。

而且似乎也挺年輕。

“哈哈哈,果然帥!”

喝多了的年輕男人叉腰大笑,一陣風吹來,就乾脆利落地倒在地上,一睡不起。

只剩下葉清玄一個人石化在風裡。

“喂?你沒事兒吧?”

他踹了一下那個男人,毫無反應。

許久之後,葉清玄終於鬆了口氣,在椅子上坐定,打算萬事不管,繼續開始練習音階。

“啦!啦!啦!啦啦啦!”

地上那個雞窩頭裸男忽然翻了個身,打了個惡臭地酒嗝,然後竟然拍著肚皮唱起兒歌來:“今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雨~嘩啦啦的花兒灑了一地~哎呀呀呀又有什麼關係~我們開開心心在一起~”唱完,他停頓了一下,尤不滿意地補了一句:“我們開開心心在一起!”

屁咧,誰要跟你在一起啊……看著手中像是狗碰到香腸一樣瘋狂閃光的以太球,葉清玄覺得自己要瘋了……這就是是怎麼回事兒?一個神經病的聲音都在無時不刻地溝通以太麼?!忽然間,地上的裸男爬起來了,猛然握住了葉清玄地手。

那個年輕男人用力的瞪大眼睛看著他,可他的眼神模糊,什麼都看不清。

葉清玄驚呆了。

“弟弟,不要怕,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齊齊……有哥哥在,誰都打不倒你!”

他抓著葉清玄地手,聲音沙啞:“世上最貴重的是什麼?是愛啊!是愛啊!哥哥的愛有沒有讓你感覺很溫暖?”

“溫暖!溫暖!”

葉清玄昧著良心點頭。

“誒嘿嘿.”

裸男傻笑著,然後趴在地上哇哇地吐了起來。

甚至在這個神經病嘔吐的時候,葉清玄的以太球都還在閃著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葉清玄把自己的以太球拔出來,欲哭無淚:“我好好的練個音符吟誦,得罪誰了?!什麼效果都沒有就算了,為什麼召來這種東西?!”

“嘔……沒效果?你什麼嗎?”

裸男吐完了,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擦著嘴角地口水。

葉清玄呆滯的點頭。

緊接著,一隻手指住了他的鼻尖,裸男嚴肅地喊:“放棄吧,你的又感應不到以太!”

就在葉清玄錯愕的時候,他一把奪過葉清玄手中的小冊子,指著其中的標準音節:“而且,‘萃取’的音域在e2,是高音!你唱不上去的!換一個,換成……換成這個!”

他像是喝醉了一樣在筆記裡亂翻,在看到狼笛的一段潦草筆記之後,眼神就亮起來:“練這個!這個!明白麼?你最適合這個了……”葉清玄愣住了,他看著上面那一段潦草筆記,一頭霧水。

那似乎是狼笛在自己父親的課上記下的筆記,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寫的是什麼東西了啊!怎麼練啊!“記住,聲音只是表象!”

裸男用力的按住了葉清玄的肩膀,嗓音忽然從沙啞變得肅冷,就像是遠處雲層中的隱約雷鳴:“——以太是萬物的掌控者,也是意志的僕從!”

還沒等葉清玄反應過來,他便又一次高聲唱起歌來了,然後在以太球地閃光中再次狂奔而去。

如風一般來,如風一般去,只留下一地嘔吐……“……”許久之後,葉清玄終於反應過來,跳腳怒罵:“神經病啊!你把我書還給我啊!”

夜風中只有一陣‘咯咯’笑聲在隱約迴盪。

還他媽是約爾德唱法!-翌日,葉清玄在清晨的鐘聲中醒來,只覺得喉嚨像是吞了火炭一樣,帶著撕裂的痛。

他昨晚憑藉著自己的記憶,練習了整夜。

結果唯一的成果就是把聲帶弄到腫,現在連一句完整的話都快講不出來。

而且肚子好餓。

他苦著臉掏出錢包,身上大概只剩下幾十塊錢。

在魯特鎮這是自己半個月的薪水,可是在物價高昂的阿瓦隆,這麼一點錢,大概活不過三四天,更別說十天之後了……“難道要重操舊業去做乞丐?”

他低聲嘀咕著,只覺得喉嚨裡像是火燒:“阿瓦隆現在連個水龍頭都找不到了麼?”

話音未落,一瓶牛奶放在他的旁邊。

老費嘴裡叼著半截麥餅悠哉悠哉地回來,大方地將自己的所得分給了小弟一號。

眼看到老費找到吃的都不忘自己,葉清玄就感動到淚流滿面。

但這個時候哪裡還有哭的時間啊,抓緊時間先吃飽了再說啊。

一瓶牛奶和半個麥餅乾脆利落地解決掉,葉清玄摸著自己餓了一夜的肚子,又聽到一陣飢餓的聲音。

還是有點餓……老費打了個哈欠起來,甩了他一尾巴之後,跳下長椅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過了一會又鑽出來,將新的一瓶牛奶和麥餅放在他面前。

伸出爪子還向著葉清玄推了一下,示意你快吃,不夠還有。

“你究竟哪兒找的啊?”

葉清玄抱起老費來上下翻看,難道這貨揹著自己藏了一個聚寶盆?老費不爽地咬了他一口,用尾巴抽著他的臉,跳下長椅示意他跟自己來。

清晨的中城區已經有不少店鋪已經開門,行人漸漸的多了起來。

很少有人留意這個過街穿巷的白頭髮小鬼和金毛老狗。

一路上左拐右拐,穿過兩個堆滿垃圾的髒巷子之後,來到一條小巷裡。

這裡似乎是一家店鋪的後門。

老費跑到後門旁邊地小櫃子下面,跳起來,用自己的嘴將櫃門拉開,得意地回頭向葉清玄展示著櫃子裡剛剛被信差順手送來的牛奶……“喂!果然是偷的啊!”

葉清玄呆滯地看著快要被老費偷光的櫃子,表情抽搐。

老費嗷嗷叫了兩聲,煞是得意。

“別叫啊!”

葉清玄手忙腳亂地捂嘴:“不是都說了不要偷了麼?我們還有點錢呢!萬一被人發現了把你打一頓怎麼辦?”

話音未落,背後就傳來一個聲音,令他僵硬住了。

“哦?原來是你的狗啊.”

一個龐大的陰影覆蓋住了他。

-在影子裡,葉青玄艱難回頭,陷入沉默。

魁梧到不似人形地男人在低頭看著他,聲音冷漠:“大清早的,它可來了三四趟了.”

這個男人看起來大概已經有些老了,大概四十多歲,鬍鬚斑駁。

但身材卻魁梧的可怕。

兩塊胸肌幾乎要撐爆衣服,胳膊粗過了葉清玄的大腿。

身高接近兩米,身寬也快要接近兩米……簡直是怪獸!最具威懾力的是他手上的那根火棍,像是剛從爐子裡抽出來,灼紅色的火棍還沾著煤灰。

恩,至少看起來足夠打死十個偷東西的小孩兒外代他們的狗。

“呃,您聽我解釋.”

葉清玄將老費塞到身後,擠出乾笑:“那個啥,不好意思,這狗有點手欠,牛奶的錢我賠給您,您不要跟它一般見識.”

怪獸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淡淡地扭動了一下脖子,骨節摩擦時發出令葉清玄臉色發白的嘎嘣聲。

在葉清玄身後,老費忽然地汪汪叫起來,令他淚流滿面:老費,這時候你就別添亂了。

雖然輸人不輸陣,但你看人家的胳膊比我咱家的腰加起來都還要粗了,你就不能先閉嘴麼……“牛奶是我給它的.”

男人說。

“嗯?!”

葉清玄覺得今天有點錯亂。

“要不然你覺得它的麵包是從哪兒來的?老男人將自己的火棍丟在旁邊,蹲下來,向著老費招手。

於是老費就跑出來,吐著氣繞了他兩圈,然後抬起爪子拍了拍他的手,回頭看葉清玄的時候眼神就滿是得意。

就在尷尬的迷之沉默裡,葉清玄的肚子裡發出飢餓的聲音。

“呃……”少年尷尬地將視線扭到旁邊。

怪獸男起身,打量著這一人一狗,然後微微點頭,推開了後門:“正好我煮了湯,進來吧.”

--一個小時之後,店鋪中。

葉清玄從沒有想到,在這一條車水馬龍、寸土寸金的商業街上竟然能夠看到一家佔地這麼巨大鐘表鋪。

在細密的滴答聲中,數不清的鐘表陳列在個個角落裡。

高達兩米的老式座鐘、懸掛在牆壁上的複雜鐘錶,掛在櫃檯上的懷錶……那些鐘錶沾滿了店鋪三分之二的位置,數百支時分秒針轉動的聲音縈繞在店鋪中,映襯地店鋪越發幽靜。

葉清玄抓著抹布,將臨街的櫥窗擦得一塵不染。

後退了兩步之後,滿意地點頭。

這樣也算沒有白吃人家一頓飯。

“大叔,擦好了.”

他回頭報告。

於是,在前臺後面,將臉埋在一本薄書裡不知道幹什麼的怪獸男抬起頭。

“你是來考試的?”

他放下書,神情冷淡:“怎麼混成這個樣子的?連自己的狗都養不好.”

在墊子上,老費抬起頭汪了一聲,算是應和。

“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哪裡是我養它,分明是它在養我.”

葉青玄低聲嘟噥。

“真是一條好狗啊.”

怪獸男起身,蹲在打瞌睡地老費面前,仔細地為它理著亂糟糟地毛髮。

這個魁梧粗壯的男人做這件事兒的時候動作輕柔。

眼神不再麻木了,帶著一絲溫情和悵然:“和我原來養的那條狗一摸一樣,我昨天晚上做了它的夢,今天早上在後門看到它,還以為它又回來了……”他沉默著,忽然問:“賣麼?”

“不賣.”

葉清玄不假思索地搖頭。

“你很需要錢的對吧?”

“錢總是可以想想辦法的.”

葉清玄有些尷尬地笑起來:“實在不行,打一些零工,總是可以賺點飯錢回來的.”

怪獸男搖頭,起身走到葉清玄面前,低頭俯視他。

魁梧的身體帶來莫大的壓迫力。

“手伸出來.”

他說。

葉清玄伸出雙手,他低頭看了看,又抓起來嗅了嗅,眼瞳眯起的時候像是野獸,令葉清玄略微地有些毛骨悚然。

“沒抓過刀,沒沾過血,是個本分人.”

大叔放下手,冷淡地搖頭:“在阿瓦隆,這種人最難活命,你想去哪兒幹活兒?來歷不明的人普通店鋪不會收,哪怕讓你去下城區做賊你也做不好。

恐怕人到時候沒了,狗也被人抱走賣錢.”

“呃.”

葉清玄被戳中心虛的地方:“總是會有辦法的吧?”

“你的手上有抄寫留下來的老繭,會讀寫嗎?”

怪獸大叔忽然問。

“會.”

葉清玄老老實實地回答:“通用語、盧恩文字、東方文字、阿斯加德語系包括各種文書的書寫我都會一些……”“那就去把閣樓收拾了吧.”

“嗯?”

“上一個夥計被我送進醫院了,店裡正好缺一個記賬的。

但是沒有薪水,只管早晚餐。

十天之後,就給我走人,明白麼?”

大叔冷淡地說:“還有,我不喜歡麻煩,所以不要做多餘的事。

還有問題嗎?”

“沒有沒有。

管飯就行!管飯好啊!”

葉清玄忍不住傻笑起來,搓著手,幾乎開心壞了。

“那就別傻愣著了,過來幹活.”

大叔的神情依舊陰沉冷厲,可說這句話的時候卻有些彆扭,像是不好意思。

數次張口之後,他終於將手裡的快要撕爛地薄書抬起來,指著封面說:“你,先教我認字.”

“呃……”葉清玄看著封面,頓時傻眼了。

——《安格魯童話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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