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老夫人和崔芷談了些什麼。

不到一個時辰,老夫人便面沉似水的走出了正寢室,喚來幾個晚輩,與崔芷道了別就離開了。

前後不過短短兩個時辰,整個蜀王府一日遊的行程非常匆忙,甚至都沒有見崔芷的三個兒女。

蕭南和崔蘅都覺察到了不對勁,但兩人都不是笨蛋,只在心底畫了個問號,臉上依然笑意盈盈的跟著老夫人出了蜀王府。

“娘子,老夫人不答應?”

送走了老夫人等人,錦葵折回正寢室,見崔芷一臉疲憊的靠在壺門大炕上,忙走上前,一邊幫著掖被角,一邊低聲問道。

輕輕扯動了下近乎沒有血色的唇瓣,崔芷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點了點下巴,示意錦葵扶她躺下。

錦葵心裡著急,可主人不說話,她也不敢多問,只得守在炕前,細心的服侍崔芷安歇。

聽到一陣細微的窸窣聲,崔芷聽出是衣物摩擦的聲音,料想是錦葵已經離開寢室,這才緩緩睜開眼睛,腦子裡滿是老夫人的話。

雖然很不高興自家姑祖母這般說,但崔芷不得不承認,她夫君有個比太子還出色的嫡親哥哥確實不是什麼很美妙的事兒,再加上她那個出身前朝皇室的婆母也不是甘於平淡的人,即便三郎(即李恪)對那個位子沒什麼想頭,也抵不住這位高貴的婆母死命的勸誘呀。

唉……難道要從崔家其它堂口裡選……不行,不行,她信不過那些人,雖然都是一個老祖宗,但幾百年繁衍下來,博陵崔氏也分了八支,而在京中的那幾支跟自家並不怎麼親密,尤其是她們這一支的嫡宗,更是——崔芷思來想去,她還是想讓自己的孃家妹子做兒女的繼母,可……唔,她要好好籌劃一番。

蕭南並不知道崔芷的打算,她也沒興趣知道,老夫人給她的任務是把幾個未出閣的小娘子推銷出去,並沒有其它附加職責,蕭南可沒那個閒心為其他人憂心。

與其憂心這些還不如在家陪陪小包子呢。

想起女兒,蕭南冷淡的臉上頓時柔情一片,小傢伙已經過了百日,眼瞅著就要四個月了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桃源的原因,小靈犀明顯比同齡的嬰兒聰慧一些,身體更加強壯,白胖滾圓的小肉模樣兒,甚至比那個年紀比她大幾個月的便宜庶兄還要強健。

許是意外的看到了阿槿的堂姐,蕭南忽然想起了被她刻意遺忘的庶子來:崔令平,那個阿槿費盡心機、不惜早產也要生下來佔據長子名分的可憐孩子。

饒是蕭南再不關注崔令平,她也聽人說了不少關於他的事兒,尤其是這個孩子的便宜阿耶還時不時的在自己面前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讓蕭南再無視他,也知道了自從崔令平被送回辰光院後,已經先後請了好幾回太醫,前幾天來的那位太醫更是連藥都沒開,只是用略帶悲憫的目光看著崔幼伯,沉重的告訴他,貴府小郎君先天體虛,恐撐不過今年寒食節了。

崔幼伯幾乎是陰沉著一張臉回到正寢室,作為一個父親,被告知自己的兒子馬上就要掛了,饒是他再不看重這個孩子,他的內心也是極為心痛和悲慟的。

在這種近乎絕望的心態下,崔幼伯看到最心愛的女兒,也沒有多少笑容——同樣是自己的兒女,一個病病弱弱的快要掛了,一個卻白胖可愛的翻來翻去,對照不要太明顯呀。

很沒道理的,崔幼伯甚至有些埋怨大夫人和蕭南,總覺得兒子先天不足,可後天若是得到極好的看護,沒準兒、沒準兒——蕭南不是瞎子,她也察覺到了某人不怎麼友善的目光,當下便有些暗惱,也有些慶幸,慶幸她雖不喜崔令平,但還是在崔幼伯面前表現出了大度賢惠的一面。

蕭南絕對有理由相信,如果崔令平剛回來時,自己若真表現得極為冷淡、不聞不問,崔幼伯這個時二(時常犯二)分子,還不定怎麼遷怒她呢。

不過,蕭南不是個被動挨打的人,她一發覺崔幼伯有點兒遷怒自己,便立刻做出了應對,以‘非常時期不易過於高調’為由,在靈犀百日的時候,並沒有大擺筵席。

當然這是官方的說法,私底下,蕭南曾一副慈母口吻的語氣對崔幼伯說,“大郎病著,咱們憂心他的病情還來不及……不過是個百日宴,只要咱們真心疼愛阿沅,就算不廣邀賓客,難道咱們對她的愛還會少了幾分?再說了,相公也說了,咱們家這些日子的風頭委實過了些,再加上我阿孃那兒……唉,還是不要過分張揚的好.”

崔幼伯是個感性的人,一聽這話,心底對蕭南的一絲不滿頓時被羞愧衝得無影無蹤,感激的拉著她的手,說了許多肉麻兮兮的話,最後還滿是歉意的對女兒嘀咕:“……阿沅放心,待兒週歲時,阿耶一定給你辦一個盛大的宴會……”ok,小小危機解除了!馬車搖晃中,一行人回到了崔家。

與老夫人和幾個小姑子道了別,蕭南便坐了奚車趕回辰光院。

“我早上命人準備的蘋果汁餵給靈犀了嗎?”

一邊換衣服,蕭南一邊問著女兒的情況。

“餵了,奶孃喂的,小娘子的胃口很好,將那一玉盞的果汁都喝了呢。

她也很乖,您出去後她也沒有哭鬧,乖乖的由乳母伺候著翻身玩兒.”

玉簪幫蕭南卸下簪環,低聲回稟著上午府裡發生的事兒:“隔壁的合浦院又來了不少匠人,說是奉了南平郡主的命令,特意來裝飾新房的……流水亭的小郎君又病了,婢子按照您的吩咐,直接拿了您的帖子去太醫院請太醫,今兒來的是位姓柳的太醫,聽說醫術很是了得,還給小郎君開了藥方,婢子讓玉蓮看了,玉蓮說那藥方——”說到這裡,玉簪頓了頓,壓低聲音:“那藥方很是平和,估計小郎君的病還會有反覆.”

蕭南點點頭,玉簪的意思很明白,來得這位太醫是個極聰明的,人家並沒有像前幾位那樣‘不盡心’,而是非常有父母心的仔細診了脈,還給留了藥方,只是那藥方並不能治病,當然也吃不死人。

“還有一事,婢子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您——”利索的替蕭南挽了個家常的墮馬髻,玉簪遲疑了許久才猶猶豫豫的說道。

蕭南橫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也學會這油嘴滑舌了?有什麼話還不趕緊說出來,我還要去看靈犀呢.”

玉簪倒也不害怕,她們跟蕭南相處得久了,愈發瞭解這位主人的脾性,心知她這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呢,忙笑著回道:“是婢子的錯,郡主切莫怪罪,呵呵,中庭的翰墨派人捎信兒,說是前幾天阿槿收到一封家裡來的信,不知信裡寫了些什麼,她看了竟不顧規矩的嚎啕大哭起來,足足哭了大半天呢,直到半夜她房裡還有抽抽搭搭的哭聲,以及、以及斷斷續續的咒罵聲.”

玉簪一邊說著,一邊偷眼看蕭南的臉色,見她並無異色後,才又繼續道:“住在阿槿隔壁的玉葉也來回稟,說是她也聽到阿槿的咒罵,只是那聲音極低,她只隱隱約約的聽到阿槿在、在罵、在罵——”蕭南已經猜到了,冷笑著接話:“在罵我是不是?呵呵,估計她已經知道了同姓不婚的規定了吧?!”

前程無望,唯一的兒子又病病殃殃的,以阿槿萬事都要把責任推給別人的性子,她哪有不忌恨蕭南的道理?!沒準兒,阿槿還會腦補,懷疑崔信被主家賜姓,根本就是蕭南的陰謀。

當然,這也是事實的一部分,在賜姓這件事情上,蕭南確實動了手腳,可動的光明正大,任誰也挑不出半分錯來。

“還有,金枝也來跟婢子回報,說是這幾日每每看到阿槿,她都是一副神情呆滯的樣子,有時眼神還很嚇人,彷彿、彷彿夜裡的餓狼一般.”

玉簪將蕭南換下來的首飾收進首飾匣子,語帶擔心的說:“郡主,您說阿槿會不會暗地算計什麼?她向來是個膽子大的,去年她還沒生小郎君的時候就敢買通萱草給您下藥,這次,她會不會又想什麼詭計害您?”

在玉簪看來,阿槿就是個極度危險的分子,將這樣一個人留在主人身邊,很不安全的說。

蕭南想了想,“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世上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而阿槿的危險係數和瘋狂指數,絕對比普通的小毛賊更有殺傷力。

思忖片刻,蕭南吩咐道:“你派個人,把緋衣叫來.”

緋衣?玉簪有些不解,她剛才提到的分明是金枝和玉葉呀,郡主不見她們,卻叫來個緋衣?但她是下人,即使有疑問也不會懈怠主人的命令,忙起身應道,“是,婢子這就去.”

不多會兒,緋衣穿著一身碧色的襖裙跟著小丫鬟進了正堂。

“奴請郡主安.”

緋衣規矩的跪在正堂門口不遠處,柔聲問安道。

蕭南並沒有叫起,而是冷聲問道:“緋衣,你可知罪?!”

ps:嘿嘿,補昨天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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