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寧孑警告了放置負質量物質的玻璃房內還有輻射，可能對人體健康造成風險，但顯然這個警告並沒有什麼用。寧孑走後，李榮昌眼睜睜的看著身邊這些國寶級科學家們第一時間便相互幫襯著換好了防護服，然後有序的走進了玻璃房內參觀。
“老徐啊，按照我對廣義相對論的理解，如果這種負質量物質真的存在，那物體發出的引力波應該會對其產生影響吧？”
“嗯，這個怎麼說呢？在場論裡casimir效應可以局域地製造出這種效果，不過你也知道，這都是理論上的東西，真要讓我說我也不太能說清楚。你們都知道廣義相對論跟量子力學很多描述是格格不入的，我們也很想讓宏觀跟微觀的理論統一，這不是就有了弦論，但負質量的物質我們也沒見過啊。
真要說起來啊，你們應該知道弦論裡有個很重要的全息對偶原理，大概就是說一個時空的全部資訊可以編碼在它的低維邊界上。三維世界的資訊可以投影到一個二維表面上，理論上如果我們把二維表面的投影全部弄清楚了，就能知道其三維結構。
這個前置研究主要是美國一些科學家在做，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瞭解。說白了就是透過做量子引力理論建設，來融合廣義相對論跟量子力學，不過現在一切都是假想式的研究，物理學界也沒有定論。現在負質量物質被發現了，那有些東西就可以確定了。關鍵是怎麼發現的。”
“是啊，這玩意兒怎麼發現的，這還真是奇蹟啊。”
“得了，別感慨了，還是先幹活吧。剛才寧孑說了，已經對我們開放了試驗資料。這樣，老徐啊，你物理方面懂得多，你去看報告，先大概瞭解他搞這個東西的指導性理論，等會給我們講解一下。小虞，你去研究試驗記錄，搞清楚操作過程，其他人我們分工協作，對材料進行檢測，統計各項資料，大家都沒問題吧？”
“就聽你的，老高，大家動起來，這個機會可是很難得的啊。”
“哎，你們說這材料都被發現了，我們以後是不是可以直接做成重力帆，這樣登入月球就沒什麼風險了，是不是咱們以後也能去月球上看看？”
“哈哈，格局啊，老廖，登入月球算什麼本事？這材料如果真能量產，以後我送你上火星，還另外送你一噸土，讓你能在火星上種土豆。”
“……”
……
實驗室的臥室裡，寧孑看著監控攝像頭裡數位院士談笑風生、幹勁十足的模樣，聽著他們興奮的言談，然後打了個哈欠。
今天的確熬得太晚了些，他的作息習慣一向很健康。
沒辦法，這麼多大老來檢測材料他總得接待一下，最基本的禮貌還是得有的。
看了眾人的表現並不比他更澹定之後，他便心滿意足的躺到了床上，是該睡了。
只是剛躺上床，腦子裡莫名出現了一句三月的感慨：“喵，這才人類探索欲該有的模樣，總有些人，擁有了能夠創造矽基生命的能力，卻總想著應該先用這能力去生產矽膠娃娃，喵……”
嗯……
這說的是誰？
下一刻，寧孑進入了夢鄉。
……
李榮昌很佩服這些國寶級科學家們旺盛的精力。
雖然看到這材料之後，他也難掩內心的激動，但當時間過了三點之後，他還是受不了了，然後在指引下在實驗室裡的休息間裡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簡單洗漱之後回到實驗室便看到，熬了一整宿的大老們依然在那裡忙碌著，不止看不出一絲疲態，一個個精神還都極為亢奮。
要知道這些院士平均年紀已經50多了，年紀最大的一位今年已經63了。
如果不是寧孑大晚上突然給出這麼一個石破天驚的訊息，根本不可能讓這些大老熬夜在這裡檢測材料。這些人中隨便一個身體出什麼問題，他可都擔待不起。
而且其實只看這些人此時的幹勁，他便已經能得出結論，寧孑的成果是真的沒有任何問題。當然這個結論其實昨天晚上他睡前就已經確認過了，然後彙報上去才睡的。
他很清楚今天開始一切都大不同了。
於是想了想，換了身衣服，然後走進了實驗室。
“各位院士，打攪一下，已經早上，嗯，快六點半了，你們也熬了一夜了，還是先去休息吧。”
“誒，李部，你醒了？寧孑呢？”
“額，寧孑啊？大概還在睡覺吧？”
“他這個時候怎麼能睡得著的？！”
“就是，他怎麼還能睡覺呢？”
……
“咳咳，所以你們也還是休息吧。各位，容我先多說兩句啊，昨晚請眾位過來，是要驗證這項技術的真實性，來給上面做一些參考性的決策。現在大家已經驗證過了，確定了寧孑的實驗室的確做出了整個成果，其實具體的研究工作就沒那麼著急了。
不是我危言聳聽啊，各位院士，接下來肯定還會有連續數場重要會議要開，而且這些會議很可能會涉及到未來的科研方向，甚至最終確定未來五年或者十年，最少萬億規模的科研、工程資金流向。
所以啊，如果這個時候大家為了搞清楚材料的性質把身體熬出什麼問題，缺席了接下來的會議跟彙報工作，那這個損失可能會有點大。身體才是做事的本錢啊！都趕緊去休息，這樣等寧孑醒過來了，我豁出去了也把那小子拉過來給大家解惑，如何？”
這番簡單而直接的勸導，也成功讓所有人停下了自說自話。
嗯，之前還不感覺有多累，但聽到這番話，又覺得睏意上頭了。
很多時候人就是這樣，當大腦感覺到興奮的時候，會分泌多種激素來讓身體保持亢奮狀態。直到有人把這些人拉回到理性狀態，很快便能感覺到睏倦感，雖然這一刻交感神經依然興奮，但需要休息的指令已經下達後，終歸是能知道累了。
“嗯，老李說的也對，大家都先去歇息一下吧，磨刀不誤砍柴工嘛。”
“就是，就是，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可不能這個時候掉隊了。再說那小傢伙沒來，這也沒什麼意思。”
“對對對，先休息了。早睡早起，下午起來把寧孑抓過來好好給我們幾個老傢伙上一課。”
幾句自嘲的話，也讓李榮昌鬆了口氣。
好了，這幫大老去休息了，他也該去跟寧孑好好談談了。對他來說這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
“額……什麼？你要在天文學論壇上展示這些材料？寧孑啊，這……不方便展示吧？是不是，太過先進了吧？”
李榮昌是知道寧孑這個人很有想法的，但沒想到剛談話就聽到了這麼個大料，一時間突然便覺得昨晚他也沒休息好，導致有些上頭了。
當然他的語氣還是很溫和的，是很認真的在跟寧孑商量。
寧孑擺弄了兩下實驗室的電腦，然後看向李榮昌答道：“嗯，如果我說光是這些材料其實並不算先進，這段時間閉關其實還有別的一些成果，是不是就方便展示了？”
李榮昌愣了愣，然後覺得有些氣悶，就是那種突然間的窒息感。
一個負質量的材料已經快讓數位國寶級的專家瘋了，他不太敢想這麼短的時間，寧孑還能拿出什麼更先進的成果。這甚至讓他一度感覺有些緊張，緊張到吞嚥口水都開始變得困難。
真不是他李榮昌沒見過世面，但昨天那些院士們說的話他都聽在耳朵裡，登陸月球，去火星，建設太空平臺……想到有生之年他能在外太空隨處飄揚著那面代表華夏的紅色旗幟，他就忍不住內心的激動，以至於開口時語氣有些顫抖：“寧孑，你說的更先進的東西是指？”
“一些具體的工程技術細節，雖然目前還只存在於電腦上，但我覺得是可行的。嗯，怎麼說呢，你知道我是研究人工智慧的，而且我們的人工智慧已經是世界領先，所以我利用超算技術做出了一些比較細節性的東西，比如大型變迴圈引擎矩陣控制技術總成、超大型構件精密總成技術目錄這些東西……
這些技術的意義就在於我們可以利用這些反重力材料，直接造出能適應太空航行的飛船，或者大型太空指揮協調系統等等這樣的大型專案。所以我們展示材料只是為了證明理論的正確性，這些透過人工智慧做出的工程細節才是真正能快速將理論變現的東西，這些應該很合理吧？”
寧孑靜靜的闡述著，並仔細的觀察著李榮昌的表情，看看這位高官是不是也覺得很合理。
起碼有一點寧孑沒有半點誇張，那些工程領域的細節才是真正寶貴的財富。因為理論只是一個方向性的指導，而實踐往往是一個試錯的過程，失敗是成功之母說的就是這個階段。
許多看上去高精尖的技術，其實捅破那層窗戶紙，就沒了意義。
這就好像矽基晶片領域的電子級單晶矽加工技術，半導體產業對於矽的純度要求極高，一般需要小數點後面跟11個9才能滿足基本的要求。而要達到這個等級的純度就需要一種噴塗技術，即鋇噴塗技術。
技術原理大概就是，在坩堝內部噴塗帶有結晶水的氫氧化鋇，讓氫氧化鋇跟空氣產生反應生成碳酸鋇，碳酸鋇在爐內會高溫分解，並跟矽液產生反應生產矽酸鋇。矽酸鋇是正交晶體結構，擁有一個共價鍵跟兩個極性化合鍵，當它附著在坩堝的內壁上，就能有效防止坩堝透明層的氣泡跟氧進入溶矽中，並隔絕坩堝中的氣泡炸裂導致二氧化矽粉末進入溶矽造成直拉單晶矽時的鼓泡，並提高純度。
華夏當時沒有這項技術，即便知道理論也沒什麼用。因為具體結晶水的配方都是國際上那些高階晶圓廠的不傳之秘。只能靠實驗室反覆試驗，一點點的試錯才能讓工藝緩慢進步，讓單晶矽的純度緩慢提高。
這個試驗過程既磨人，還需要耗費極多的資金。但實際上就是一個各種化工材料百分比的問題。
跟這差不多的還有工業上各種催化劑的配方。
效果極為高大上，但說穿了可能就是生活中隨處可見的物質。但偏偏這些配方是極為值錢的，因為專業些催化劑用好了往往能讓純度跟產量成倍的增加。
寧孑現在所說的這些技術，就是能讓華夏直接繞過千億甚至萬億規模的投資研發，直接造出這個世界處於金字塔頂尖的劃時代裝備，這的確可以說是真正先進的東西。
至於負質量反重力材料，即便公佈了理論，讓那些科學家們親眼看到了，沒有具體的製備方式，想要在實驗室裡做出同樣的物質，大概也需要幾十甚至上百年。
李榮昌瞬間理解了寧孑的意思，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即便以他的級別其實也決定了不了什麼。他的意見最多也就是參考。
不過這個時候他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雖然寧孑舉例的兩個名字他其實並不太能判斷出到底是做什麼的，但他大概能有自己的判斷，並開始驗證……
“寧孑啊，你的意思是，能讓這種材料進行工業化的量產？”
“嗯，問題不大，量產有些技術難點，不過半年的攻堅應該就差不多了。”
“量產之後你也有了現成的技術方案去使用這種反重力材料？”
“是啊。比如超大型構件精密總成技術目錄，既能用在可移動太空港口的設計，也能用來設計太空船，還能做太空指揮平臺，不要步子跨得太大的話，還能先做大氣層內移動的空天航母，又或者做一座能在空中移動，主打空中旅遊專案的小型懸空城市，等等這些。
當然還要搭配相應的生命維持技術這些，不過實驗室裡的人工智慧系統也正在努力工作，做相應的分析跟計算，說不定很快就能給出結果。這些東西才是最重要的。當然，負質量材料我雖然會拿出去展示，但具體的製備過程肯定是不會公佈的，所以這也很合理吧？”
李榮昌看著寧孑，神色複雜。
如果這個世界上的科學家都能像寧孑這麼質樸的話，大概就沒工程師什麼事情了。
當然，此刻他開始懷疑之前大家是不是都小看了寧孑開發的人工智慧技術。
雖然他不是正兒八經的技術型官員，但也有過相關主持工程建設的經歷，很清楚這些大型工程規劃中往往會出現一堆細節性的難題。人工智慧直接推匯出總成技術目錄，這讓他略有些想不太通，但也說不出不合理的地方。
而且寧孑這一口一個很合理吧，讓他感覺很怪異。
說實話，每次閉關也就十幾二十天，然後就能拿出讓人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先進技術這其實說起來是很不合理的。這效率太高，高到足以讓許多把實驗室當家的研究員們懷疑人生。
但有了之前一系列成就的鋪墊，李榮昌又覺得這個世界如果真有人能做到這種程度，那大概也只有寧孑了。對了，還是有人工智慧輔助的寧孑。
於是李榮昌沒有直接回答寧孑的問題，而是開門見山的問道：“寧孑啊，你這個實驗室的人工智慧技術到底已經發展到什麼水平了？”
寧孑眨了眨眼睛，忍住了沒去看小貓，很中肯的回答道：“世界領先。”
很中肯的回答，且無法辯駁。
但這顯然難不倒李榮昌，很快他便找到了突破口，很誠懇的問道：“你覺得領先多少？能稍微透露一下嗎？”
寧孑稍微有些猶豫，這次他主動抱起了身邊的小貓，感受到小貓的腦袋在他手掌磨蹭，沉吟了片刻後答道：“要讓我來評價的話，保守估計大概領先上百年。”
顯然沒人懷疑寧孑身邊這隻貓，起碼目前沒人懷疑，李榮昌也並沒有因為寧孑的動作，視線在三月身上多停留片刻。
當然，如果超出了一隻貓應有的壽命，三月也早有現成的策略，無非就是對外形做一些修飾，只要有了愛貓的人設，在陪伴的寵物故去之後，再換一隻貓也沒人會覺得不理解。
所以此時的李榮昌只是嚥了口口水，隨後點了點頭，慎重的答道：“懂了，不過你提的問題，我的許可權也不夠，得向上彙報，請你理解。不過你作為理論的創立者跟新材料的發明者，我相信上面會充分考慮你的想法跟意見的。”
“那樣最好，我有我的計劃跟安排，而且肯定是最有利於華夏的計劃跟安排。”寧孑點了點頭，答道。
“對了，今天下午那些院士們想開個會，一定要邀請你到場，你得去跟院士們好好講講，這個面子你得給我，不然我沒法跟他們交代。”李榮昌親暱的說道，就好像此時他面對的不是一位科學家，而是極好的朋友。
“好。”寧孑點頭，確認，隨後認真說道：“所以你肯定也會給我個面子，這次世界天文學論壇，我必須要展示這款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