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海峰拿著手機，看了眼窗外。
天已經徹底黑了，也是，已經八點多了。
京城畢竟太北了，夜裡遠沒有南方熱鬧，尤其是冬天。這個點絕大多數普通人已經在屋裡看著電視或者刷著手機，絕大部分的街道上都看不到幾輛車了。整個京城大概也只有極少數地方晚上還能保持熱鬧的氛圍，當然即便再熱鬧也是在室內，畢竟室外太過苦寒。
所以很難說此時章海峰是個什麼心情。
這大晚上的，突然聽到寧孑告訴他這麼個訊息，著實讓他頭皮有些發麻。
“嗯……寧孑啊，你這個膽子要大點是什麼意思？你的成果很嚇人？”
“不是心理意義上的嚇人，而是一種對科學觀的顛覆，很難跟你解釋，有些東西必須親眼看到了才能相信，我在電話裡怎麼解釋你也很難理解的。”
“那你起碼得先給我透個底，這成果是做什麼用的，我才好幫你聯絡合適的專家跟工程師，你說對吧？”
“航空航天方向的工程師，研究基礎物理的最好是對ER、ERP以及對量子場論都有極深的瞭解，還有研究天文的科學家，都能來看看。嗯，如果他們問你的話……就說我在實驗室不小心製備出了負質量的材料，所以具備反重力特性。且材質分佈均勻，強度跟韌性俱佳，極端環境下效能依然穩定，導電性差，具備一定的記憶功能。更具體的引數我就不方便在電話裡透露了。”
“哦，我懂了……等等，你剛才說的負質量反重力材料？就是那種不用吹氣，直接能從地上往天上飛的那種材料？”
“嗯，差不多吧，就是那種可以用來做船的主體材料，然後船就能在天上飄著不下來那種。如果不對速度有要求的話，甚至不需要燃料跟發動機，只需要一個盤面，就能根據地球不同區域的重力方向，讓其在大氣層內運動起來，當然那樣速度會很慢。因為利用率不高，尤其是對於是十萬甚至百萬噸的載重量而言。”
“你確定剛才說的是能達到百萬噸的載重量？”
“嗯，如果我的計算結果沒出錯的話，應該很容易達到。當然，如果我的計算有問題的話，這材料應該也製備不出來。”
“不是，寧孑，你沒跟我開玩笑吧？”
“我有跟你開過玩笑嗎？你要是怕擔責任的話，我就找陳校長幫我來找人瞅一眼了。”
“不不不，不用了，我這就找人。”
“嗯，對了，記得要找信得過的，這樣我就能開放實驗室資料給他們看，然後去休息。”
“不是，你還要去休息？”
“不然呢？他們要是需要研究一個通宵，總不能讓我也陪著通宵吧？對了，說到這個，不要都找老一輩的科學家來，也得有個年輕點的，比較能熬夜那種。”
“我明白了，我這就找人。”
“那拜託你了。”
“不客氣，不客氣！那我先掛了？”
“掛吧，拜拜。”
……
掛了電話，章海峰先是站在那裡定了定神。
腦子裡回憶了一遍寧孑剛才說的話，順便消化了一下其中的資訊量。
總結下來最重要的其實有三點，負質量、反重力跟自己飛。
這玩意的確顛覆了他的世界觀。
至於其他的物理特性，跟這三點比起來不值一提。
當然，哪位專家能去，哪位專家沒資格，這種事情以他目前的地位是不可能接觸到的。他能做的其實跟陳永剛能做的沒什麼不同，都是往上彙報。無非就是哪個部門的大老先知道而已。
從這一點上說，章海峰還是很感激寧孑先想到他的。
這大概也說明了寧孑是真把他當朋友看了，不然這等好事必然是優先想到體大那位校長。
不過在章海峰看來，其實陳永剛也不需要這些細枝末節的小功勞了。反正這位老六校長几乎已經把他能做的做到極致了。這輩子大概也只有呆在體大，不然去哪估麼著都不受待見，當然章海峰也知道陳永剛現在也不在乎這些，甚至樂在其中。
畢竟這種對內唯唯諾諾，對外重拳出擊的校長模式，章海峰生平僅見，也算是開了眼了。
好吧，這些相對於寧孑剛才跟他彙報的情況比起來，都是細枝末節的事情。
定了定神後，章海峰拿起了桌上的固話，撥給了真正的大人物。
“李部，很抱歉這個時間打攪你，我有個重要情況需要向您彙報。剛剛寧孑通知我他的實驗室又有了重大的發現，說是成功合成了一種負質量的反重力材料，具體情況他沒細說，只說現在可以讓一些信得過的專家去了解一下情況。
對對對，他的原話就是負質量反重力材料。說是能不需要任何燃料就能提供十萬甚至百萬噸級負重升空。對，他的意思也是讓一些航空航天方面的工程師、專家還有研究基礎物理尤其是EP、ERP跟量子場論以及天文學的專家去一起看看，他願意分享一些機密的實驗室資訊。
這個保密等級應該很高，所以……好的，好的，我這就去單位待命。嗯嗯……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去現場配合好相關工作的……那行，我這就動身……”
掛了電話章海峰有片刻的恍忽。
訊息是彙報上去了，結果連體大大型科研基地的安保都要交接換人了，強盾公司不用繼續負責體大研究基地的安保工作了，等會會有兄弟部門接手他們的工作，他作為主要負責人也得過去，不過不是跟著科學家們一起去看看寧孑驚天地泣鬼神的成果，而是去負責雙方安保的交接工作。
這叫個什麼事啊？！如此大的訊息彙報上去，誇獎還沒等到一句，先把權柄削減了一大半。
不過仔細想想，他也沒什麼好吐槽的。
如果寧孑做出的東西真跟他描述的一樣，讓強盾公司的人來負責安保系統的確不太夠了。
不管如何，他得趕緊出門了。
他早該想到寧孑閉關肯定會有大事發生的，又大意了啊。
……
華夏，某棟建築的接待室內。
“幼，小虞，你也來了？”
“嗯，怎麼？各位老師也在專家名單裡？哎，孫老，您先來的，知道這大晚上的要去哪嗎？”
“沒有啊，電話裡神神秘秘的，來了這裡工作人員也是一問三不知的，只是說去了就知道了。好像說等會還要簽署一份保密協議。”
“對了，這都已經十一點多了，還不出發？”
“嗯，剛工作人員說還要等國科大的老高跟老廖過來，剛剛通知飛機已經降落了，兩人正在趕來的路上，等他們到了估計就差不多了。”
“高晨峰跟廖信同院士？”
“嗯，還能有誰？”
“呵，那今天這陣容可就夠強大了，大半夜的還把這兩位搞航空陶瓷纖維跟發動機的大老叫來，這一波還真是研究什麼的都有，這是誰又搞出什麼大事了吧？”
“這你還不知道？”
“寧孑？”
“呵呵，能搞出這麼大的陣仗的還能有誰？聽說他前段時間又去搞什麼閉關了……”
“這孩子小時候肯定武俠小說看多了，不過還是有才氣啊。不對啊，徐院士，你也在啊？剛才都沒看到，搞基礎物理的也被邀請了嗎？”
“這不剛才泡茶去了，這兒的茶葉可是真不錯，我也不清楚啊，說是要請量子場論方面的專家去了解一些情況，就把我叫上了。”
“老徐，泡茶叫個工作人員去弄不就好了？”
“哎，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個分量要自己掌控才好，茶這東西，濃了澹了都沒那個味兒了。”
“呵，你就是一輩子窮講究。”
虞正權看一幫大老在這裡隨口寒暄，心底則在暗暗咂舌。
之前被叫來的時候他心底還有些不悅，不過見到這些大老級的人物之後，心裡那點不爽已經煙消雲散了。
只看著專家組的級別他便知道受邀去參加的是個了不起專案。
不過這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想不通什麼樣的成果需要大半夜的驚動如此多的國寶級科學家。
好在沒讓他等多久，便看到李榮昌帶著兩位身著正裝的人走進了大廳。
於是，又是一陣寒暄。
“老高，老廖，來了啊，我們可是等了你們好久了。”
“哎幼，各位，好久不見。這是離得遠了沒辦法啊。”
“高院士，您好，廖院士，您好。”
“哎幼，這不是小虞嗎？好久不見，還在以前的實驗室呢？”
“對對對，還在燕航做研究員呢。”
“加油，你還年輕，以後前途無量。”
“各位，還是等會到車上再聊吧，我先跟大家說幾句，這次大家看到的東西很重要，保密等級比較高，我現在瞭解到的資訊也不多。不過還是需要大家先簽署一份保密協議……”
“哎，李部，不用說那麼多，規矩我們都懂，趕緊把協議拿出來，簽了我們趕緊出發吧。我們還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就是，不用走流程了！”
“那行，大家簽了協議之後，我到車上在跟大家簡單說說，來各位請到移步先到會議室裡吧。”
……
很快，在前往體大研究中心的車上，所有人也都意識了他們接下來要看的東西，可能比他們的想象還要更重要，他們前往的車前後都是特種車輛護航。
當然這一點也能從李榮昌此時嚴肅的表情看出來，而所有的情緒在李榮昌將他知道的情況簡單說出來後達到了第一個頂點。
車廂內陷入沉默，半晌沒人做聲，只是在面面相覷。
虞正權的目光掃過了車上每一位大老，也能輕鬆從每位大老臉上看出恍忽跟不可置信的情緒，事實上他此時的狀態也差不多，就好像剛才聽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科學童話。
半晌後，剛剛坐飛機趕來京城的高晨峰院士率先發話了：“李部，你剛才說的，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是負質量反物質材料？”
“嗯，接到彙報之後我又跟寧孑確認過，他的確是這麼形容的。”
“寧孑製造了多少這種材料，說了嗎？”
“他說很多……”
“很多？有負1克嗎？”
“老高，你想多了，負1克，怎麼可能？能有負100毫克就夠多了。”
“不是，你們都已經接受那小子彙報的情況了？那可是負質量反物質材料，負一百毫克？你們想什麼呢？應該是實驗室環境下觀測到了吧？或者只是根據現象得到的推論？”
“這個，徐老，我可以肯定的是，寧孑的確說的是他製備出了這種材料，能夠透過斥力維持負重懸空的反物質材料，按照他的說法，他製備出的材料已經塑形，在地球的重力環境下能提供大概500多牛頓的斥力。”
“多少？能提供五百多牛頓的斥力？那豈不是要負幾十公斤的材料？”
“比那要更多，我聽他的意思是這種負質量材料跟我們想像的不太一樣，計算公式也不太一樣，其斥力大小跟許多因素有關，大概可以理解為複合材料，更具體的可能需要各位看了實驗室資料才能理解，事實上他說材料整體大概有負600多千克。”
“什麼？！”
“這就是真在開玩笑了吧？”
“這怎麼可能？”
“小寧是不是誇張了些？或者你聽錯了？”
“……”
“咳咳，這樣，大家稍安勿躁，還有十多分鐘就到了，等到家看到實物了再做分析吧。”
“哎，還要十多分鐘？這車怎麼開這麼慢？大晚上的又沒什麼車，讓司機把車開快點嘛。”
“就是，開快點開快點，別耽誤時間。”
“嗯……”
……
時間相對論再次施展了威力，在惦記上寧孑所描述的那些東西之後，所有人似乎都覺得時間過的慢了許多。
好在深夜裡的京城車的確好跑，加上一路綠燈並沒有讓他們等多久便趕到了跟體大相隔七十多公里的飛地研發中心。
一萬畝大型研發中心此時已經跟一年前完全不一樣了，被多個六層的高樓跟圍牆起切成了數個不同區域。
很快車上的國寶級院士們也感受到了嚴格的安保氛圍。
即便他們的車隊也被查了三次通行證才進入到一棟二層的大型綜合實驗室的院子內，隔著車窗便到看到了那個站在實驗室大門前抱著一隻小貓的少年。
跟著李榮昌下了車，走到實驗室門前，沒來得及跟那少年攀談兩句，便聽到了對方說道：“來了，時間挺晚了，我就先不多做介紹了，我知道大家肯定有很多疑惑，不過你們看過之後應該就明白了。實驗室的電腦裡有完整的試驗資料，我給你們開放了一部分許可權。
具體的東西等你們瞭解一些情況之後，我們明天再談。不是現在不想跟大家一起交流，而是這整個理論體系比較新穎，不先了解整個試驗過程的話，我講起來也會很麻煩。對了，你們中間有研究量子場論的教授吧？”
“有，我就是。”
“這位是徐成功院士，也是華夏研究量子物理方面的專家。”
“我看過您的論文，徐院士，等會您可以幫他們解釋一下EP跟ERP方面的問題，可以讓他們對相關的前置性理論能有一個瞭解。”
“好的，那你呢？”
“哦，我帶你們過去，給你們開放許可權之後還有些別的事情。對了，實驗室裡有些具體的規程需要先說一下，不過想來大家應該都清楚，我就邊走邊簡單介紹一下……”
……
寧孑的態度很平和，但年輕的臉龐帶著一種先聲奪人的從容。
當然也可能是之前李榮昌通報他們的內容太驚人了，所以在看到負質量反重力物質的開發者時，這些大老們已經自動忽略了那張年輕到過分的臉龐。
畢竟這裡每個人可比普通人更要清楚負質量反重力物質被發現代表著什麼，可以說整個科技線都可能被補足。
從物理學的角度來講人類發展的方向會變得更為清晰；從天文學的角度來講，宇宙的一些猜想可能因此而有定論；從航空航天跟工程學的角度來講，起碼不需要進入宇宙速度就能把很多東西送進太空，比如衛星，比如深空望遠鏡，甚至是一座太空移動的城市或者港口……
唯一讓人忐忑的是，寧孑此時的表現太從容了。
從容到讓人有些不敢相信就在這座實驗室裡，有著如此逆天的材料。
直到十分鐘後，經過繁瑣的安全驗證程式，換好了衣服之後，眾人來到了地下實驗室，站在看臺上，看著下方玻璃屋中懸浮的六邊體……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的確很震撼……
尤其是砝碼移動時，六面體緩慢活動時的狀態……
半晌才有人喃喃道：“竟然這麼大的……”
許多雙目光掠過了感慨的虞正權，又從寧孑身上挪開，重新放到了玻璃屋中的物體上……
“嗯，你們可以操作機械臂來測試，以及透過操作檯檢視之前的實驗資料，如果要進入玻璃屋去親測一些物理資料，保險起見需要穿上防護服，暫時輻射還有些超標，根據計算大概還要四十個小時左右輻射指標才會在對人體相對安全的範圍之內……對了，這一塊，的確，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