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別管我什麼意思,你只把你知道的有關倭國天皇的情況簡單說說,我聽一聽再說.”

“是,卑職遵命.”

何廷斌見楊振這麼說,也只好壓制住心中的種種疑竇,一邊搜腸刮肚地回想著這些年來在平戶、長崎等地聽來的各種傳聞,一邊向楊振娓娓道來。

“據卑職所知,現在的倭國天皇地位聽起來尊崇,但是並無實權,事實上,的確如同都督所說,它們雖然號稱天皇,但是跟漢獻帝一樣,甚至不如漢獻帝,而德川家猶如曹家,而且其貪婪專權霸道比之曹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何廷斌顯然對德川家的專權霸道很有看法,可是這不是楊振感興趣的。

“好了,好了,你且直說倭國天皇的情況吧,現在是誰在位?”

何廷斌見狀,忙收回發散出去的思緒,開始專注於回答楊振提出的最直接的問題。

“這個,據卑職耳聞所知,現在倭國天皇的情況有點複雜,據說有兩個天皇在位,一個叫後水尾天皇,一個叫女一宮天皇。

“而且最奇怪的是,這個女一宮天皇,據說還是十八九歲不到二十的妙齡女子,而另一位後水尾天皇正是這個年輕女天皇的生父!”

“啊?”

“啥玩應?”

“女的天皇?”

何廷斌有關明正天皇是個妙齡女子的說法一出,不光是楊振有點驚訝,就連跟在楊振左右的李祿、郭小武、孫登選,也忍不住叫出了聲。

但是楊振的表現還好一些,因為他知道,倭奴國的歷史上有過多位女天皇,包括江戶時代也有過不止一個女天皇。

他只是沒想到,現在的倭奴國就是女天皇在位,而且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天皇在位。

看來這個天皇的位子,的確不怎麼值錢了。

要不然,這個女一宮女天皇的生父後水尾天皇,也不會年紀輕輕沒病沒災的,活著的時候就把天皇的位子傳給自己的女兒了。

然而李祿、郭小武、孫登選這些人,可跟楊振不一樣,他們從沒想過女的也能當天皇。

雖然倭奴國的什麼狗屁天皇算不得什麼,可是一個女娃子能給一幫藩主大名們當老大,哪怕是名義上的老大,他們也覺得過於匪夷所思了。

不過根據何廷斌所說的情況,楊振憑藉腦海裡對倭國史上幾個女天皇有限的瞭解,很快就得出了一個判斷,這個與後水尾天皇前後腳或者說同一時期的女一宮女天皇,很可能就是後來諡號為明正的明正女天皇。

“諸位有所不知,倭國的皇家,從咱們前宋時起,一直到現在,就沒有把持過倭國的實權大政。

“這個情況,還不是從德川幕府開始的,德川幕府以前有個室町幕府,室町幕府以前,還有過一個鎌倉幕府,幾百年來都是幕府說了算!“正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幕府說了算,皇家的地位有點像是咱們兩千年前春秋戰國時代的東周王室,名義上是天下的共主,實際上啥也不是,強橫的諸侯都能欺負它!“也因此,天皇的位子,說起來好聽,做起來難做,凡是想要振作有為的,說橫死就橫死了,凡是聰明伶俐的,上了位也得裝聾作啞。

“眼下這個女天皇,乃是德川家二代將軍德川秀忠的外孫女,據說後水尾天皇聽人說德川秀忠希望自己的外孫女繼位,擔心自己被害,所以就把位子匆匆傳給了她!“如今,幕府二代將軍德川秀忠,已經死了快十年了,而這個女天皇五、六歲繼位到現在,也有差不多十幾年了!”

“這——”“怪不得幕府得勢了呢,原來倭奴國的皇家,都是一些這樣的貨色!”

眾人從何廷斌那裡大致上搞清楚了倭奴國皇家狗屁倒灶的基本狀況,一個個面面相覷,彷彿突然間就看破了倭奴國外強中乾的虛實。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數里外突然有“轟隆”“轟隆”的炮聲傳來。

突如其來的重炮轟鳴,把瀛洲號甲板上站著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人人轉身翹首,爭相往北張望。

“都督,打起來了。

聽聲音,估計是湯瑪士的普羅文查號跟倭奴兵船交上了手!”

“難道伊豆大島附近防禦有倭奴國的兵船埋伏?”

“這個不大可能。

卑職倒是覺得,是湯瑪士的普羅文查號對伊豆大島發起的進攻.”

楊振見何廷斌這麼說,然後又見前方不遠處海上游弋的阿德里安娜號並無出擊的動作,當下也放下心來。

除了傳令瀛洲號以及跟在瀛洲號附近的金海鎮船隊做好出戰的準備之外,也沒有冒然採取其他的行動。

不過楊振這麼一番佈置下去,原來跟在身邊的李祿、郭小武、孫登選轉身執行命令去了,身邊只剩下了何廷斌。

“都督不必緊張,樂麥阿派卑職過來,其一是叫卑職告知都督,船隊不能冒然進入相模灣,預備先佔領了伊豆大島休整一番後再說。

“其二,也是想請都督做好準備,以防前方有意外情況發生,聯合艦隊要立刻跟倭國水軍作戰。

不過看情況,顯然幕府召集的倭國水軍並不伊豆大島附近.”

“那就好。

荷人的做法是對的,這個樂麥阿倒是相當謹慎!”

何廷斌這個時候才逮著機會說明來意,雖然並不晚,但是意義已經不大了。

不過,楊振聽了樂麥阿的安排之後,還是相當誠心地誇了荷人艦隊指揮官樂麥阿一句。

荷人被稱為海上馬車伕,自然不是吹出來的。

至少他們對於海上作戰的敏銳感覺,要比楊振這個沒打過什麼海戰的菜鳥小白要高了不止一籌。

“都督,你方才突然說起倭國的皇家,可是有什麼有別於眼前的打算?”

何廷斌倒是精明無比,從楊振突然冒出來的話題裡面,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東西。

“呵呵,你跟船進過江戶灣,到過江戶城下町?”

“是,那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

“那麼你可曾去過倭奴國天皇所居的京都城?”

“京都?!都督可是想要——想要去打京都?!”

何廷斌一聽楊振提起倭國皇家所居的京都城,頓時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著楊振,原本口舌便利的他,一時竟然有點結巴了。

“呵呵,是不是要打京都城,現在不好說。

不過我以為,如果德川幕府真的把能調動的倭國兵馬,都調到了江戶城的周圍,那麼本都督殺個回馬槍,去打一下京都城也未嘗不可!”

“聲東擊西,聲東擊西!都督精通兵法,善於出奇制勝,果然是名不虛傳!”

“什麼精通兵法,不過是迫不得已罷了。

你且說,你可曾去過京都城?”

面對何廷斌仰望著自己一臉又是驚訝又是欽佩的神情,楊振當頭就給他潑了一盆涼水降溫。

楊振打不打京都城,不完全取決於他自己想不想,而是要看接下來的形勢變化。

從楊振的本心來講,攻打德川幕府的大本營江戶城,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因此,能不打就不打,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

但是,如果德川家光真的因為外地從海上來襲,而將本州島上的各藩人馬都徵調到了江戶灣一帶或者江戶城一帶防守來了,那麼幾百裡外的京都城周邊一旦空虛,楊振當然想去打一下。

不論如何,在眼前的情況之下,打京都城,很可能要比打江戶城容易一點。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京都城的重要地位,實際上並不比江戶城低多少。

只要圍了京都城,哪怕一時半會兒打不下來,也絕對有助於迫使幕府跟自己們達成條約。

當然了,對楊振來說,想打京都城,也有他自己的一點私心在內。

幾百年後的倭奴們老說它們自己是什麼天照大嬸的後裔,擁有什麼萬世一系的皇統等等,楊振非常看不慣它們自高自大的嘴臉。

也因此,楊振寧肯容忍德川幕府繼續存在,也不能容忍這個狗屁萬世一系的變態家族繼續存在下去。

能不能將這個家族連根拔掉,楊振自己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到,但是既然來都來了,他總要努努力,試上一試。

不過,要想在江戶城周邊重兵雲集之際,掉頭去打京都城,楊振最缺的不是信心,而是嚮導。

楊振的手裡面,只有嚴省三從對馬藩嚴原城蒐羅的幾張輿圖以及自己後世對倭奴國地圖的日漸模糊的記憶。

然而不管是楊振的記憶也好,還是嚴省三蒐羅來的倭奴國輿圖也好,對於京都城的具體位置,都很不精確。

如果沒有一個熟悉山川道路的嚮導領著,那麼聲東擊西奇襲京都城這個事情,十有八九不可能成功。

所以楊振非常關心何廷斌到底去沒去過京都城。

“不曾。

卑職不曾去過京都城。

幕府那邊對於倭奴皇家所居的地方看護很嚴格,輕易不許他們與外人接近,更別說是洋夷或者像卑職這樣的唐通事了.”

“這——”“不過,倭奴鎖國之前,卑職曾經跟船去過大阪城,在那裡聽說從大阪北上京都,也即倭奴國俗稱的上洛,只有不到百里的路程.”

“哦?從大阪上洛?”

“沒錯,卑職雖然沒有去過京都城,但是也知道京都城並不靠海,我們從現在的位置伊豆列島出發,到大阪附近登陸上岸,應當是距離京都城最近的地方了.”

“大阪,大阪,我聽說,倭奴國以前有個權臣豐臣秀吉,雄踞大阪,號令整個倭國,無人敢不俯首聽命,如今豐臣秀吉早化成了糞土,但是大阪城,可是一座雄城啊!”

“呵呵,都督你是所知,有所不知,那個矮子太閣豐臣秀吉號令倭國的那個大阪城,早已經跟豐臣氏一起化成焦土了!”

面對楊振的疑慮,何廷斌立刻做了補充。

早在效力於荷人之前,他就跟著一堆大明東南的海商混跡倭國。

等他被迫效力於荷人之後,更是跟著荷人的武裝商船去過倭國許多沿海的藩國。

大阪作為德川幕府鎖國之前重要的貿易集散港口,何廷斌在十幾年來去了不止一次,對當地實際情況的瞭解,自是遠遠勝過了楊振這個在前世從來沒去過倭國的穿越客。

而且何廷斌擔心楊振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緊接著就又解釋了一番。

“豐臣秀吉死了以後,豐臣秀賴在位,德川家為了爭權,先後兩次攻擊大阪,發動了兩次大戰,倭人稱之為大阪冬之陣和大阪夏之陣。

“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大阪夏之陣德川家完勝以後,豐臣氏樹倒猢猻散,豐臣秀賴母子自殺,大阪城也隨之毀於大火之中!“豐臣氏曾經三重壕三重城的大阪城,早已不存在了。

現在的大阪,已是幕府的直屬領地,在元和偃武之後,連一條外城壕都沒有了,天守閣與城下町早已經連成一片.”

聽完何廷斌的解釋,楊振的思路也漸漸清晰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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