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對登萊地區的一系列安排,充滿了交代留守事務的意味。

而事實上,楊振將下一步登萊地區安頓流民開荒屯墾可能遇到的問題預先交代好,並賦予總鎮府協理營務處最高裁決權,也就是由張得貴統籌處理,的確有交代留守事務的意思。

七月初二當天下午,楊振在接見完王德發等人之後不久,就接著召見了跟王德發一同前來旅順口的鬼佬信使。

這個鬼佬信使,並不是楊振之前見過的那個長崎商館執事科恩,而是一個名叫湯瑪士·佩德爾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僱傭兵軍官。

這個金髮碧眼白皮的僱傭兵軍官,雖然帶有一個唐通事在身邊,但是他本人卻會說一口頗為流利的中國話。

雖然他的口音相當怪異,有點像是硬說北方話的閩粵人,話說快了根本沒人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說的慢一點的時候,楊振連蒙帶猜也還聽得懂。

除了個別地名叫法需要反覆確認之外,雙方之間甚至不需要那個唐通事的翻譯,也能夠進行有效的溝通。

從湯瑪士·佩德爾的口中,楊振得知,之前那個與自己達成一致的長崎商館執事,因為擅自撤離長崎出島荷蘭人管轄地、擅自處置荷蘭東印度公司商船財產一事,目前已經被大員評議會解除了職務並關押在熱蘭遮城,正在等候荷蘭東印度公司巴達維亞總督府的調查與審判。

而接替科恩職務的人選,正是被派來與楊振繼續溝通合作出兵九州島事務的這個湯瑪士·佩德爾。

與此同時,這個湯瑪士·佩德爾給楊振帶來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現任大員地方長官保羅·特羅登紐斯代表大員評議會寫給楊振的一封信件。

湯瑪士·佩德爾轉呈的信件,是用雙語寫就的,裡面除了一大段楊振看不懂的花體夷語之外,還有一小段頗為工整的使用硬筆寫就的中文。

但是信件的花式簽名,卻是一串常常的夷語。

楊振看了又看,依稀可以辨認是paulustraudenius,gouveeurvanforsavoc。

楊振雖然看不懂荷蘭語,但是來自後世的他,用音譯的方式簡單拼讀一下,也能夠看出信件的簽署者正是所謂荷蘭東印度公司福爾摩沙長官保羅·特羅登紐斯。

荷蘭東印度公司派駐大員熱蘭遮城的地方長官,俗稱荷蘭大員總督或者臺灣總督,但是其正式稱謂,其實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福爾摩沙長官。

早在天啟年間,荷蘭殖民者進佔澎湖失敗以後,就轉向了大員,在臺南外海的一個沙洲上,建起了一個熱蘭遮城,作為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大員的商館與統治中心。

自那時起,荷蘭東印度公司就以大員長官為統治全臺的所謂最高行政首長,總攬大員到長崎的貿易事務以及對臺殖民事務。

與此同時,荷蘭東印度公司在熱蘭遮城設有大員評議會,把荷蘭東印度公司派駐的高階商務專員以及來自荷蘭的殖民者、商人、傳教士、僱傭兵頭目納入其中,作為其遠東殖民地的最高決策機構。

之前楊振在向何廷斌詢問大員具體情況的時候,已經從何廷斌的介紹之中知道了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大員的人員構成。

所以楊振已經知道這個什麼特羅登紐斯,早在崇禎三年就已經作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務代辦抵達大員了,並且於去年成功上位,成為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第六任福爾摩沙地方長官。

但是當楊振看清楚信件的簽署人是這個特羅登紐斯之後,仍然忍不住有些驚訝。

當然了,與其說楊振當時的表現是驚訝,倒不如說他是難掩心中的失望可能更準確一些。

自從楊振下決心以瀛洲島為跳板打一下倭奴國試試的時候開始,他就一直擔心自己會不會重蹈當年忽必烈派人征討倭奴國的覆轍。

儘管現在他的已經可以確定,去年冬天在爆發平戶、長崎爆發並擴散開的瘟疫,已經給倭奴國的九州諸藩造成了沉重的打擊,但是他依然有點不敢掉以輕心。

他之所以在機緣巧合之下決意拉上荷蘭東印度公司一起對倭奴國趁火打劫,就是出於這樣的擔心,畢竟多一份力量,也就多了一分勝算。

而且根據楊振自己的分析,同時也是根據何廷斌的建議,荷蘭東印度公司肯定不會放棄這樣的大好機會。

但是讓楊振感到意外的是,他等了這麼久,可最終等來的,卻只是特羅登紐斯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員評議會給他的答覆。

不出所料,特羅登紐斯在寫給楊振的信件之中,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員評議會同意以每年無償提供兩千擔硫磺的條件,換取瀛洲島上的西歸浦港對荷蘭東印度公司商船開放貿易。

與此同時,特羅登紐斯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員評議會,也基本同意了楊振提出的共同出兵倭奴國的計劃。

但是對於這個出兵的時間以及出兵計劃的執行,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員長官特羅登紐斯在信件之中提出了他自己的意見。

要麼楊振將聯合出兵九州島的行動計劃推遲到年底進行,屆時荷蘭東印度公司將從巴達維亞、班達、滿剌加等到抽調十二艘夾板船。

要麼同意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員評議會就以現有的力量派出兵船,但是楊振先前承諾的合作條件不能改變。

然而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員評議會現有的能夠調動集結的大型武裝商船並不多,與“拿騷號”同一級別的夾板船只有四艘。

與此同時,特羅登紐斯並沒有在信件中告知楊振他能派出的四艘夾板船一共有多少門重炮,多少杆火槍,多少個兵員。

但是楊振從之前王德發的報告中,已經大體知道荷蘭人這次派出的夾板船上可能會有多少火力與兵力配備了。

因為這次跟著王德發前來旅順口的湯瑪士佩德爾,就是特羅登紐斯所說的四條大型夾板船中的一條,叫做“普羅文查號”。

從王德發報告的普羅文查號的基本情況看,如果不算其他隨行的小船,只算四條與拿騷號同樣等級的裝備了大批重炮的武裝商船的話,這次荷蘭人能夠出動的兵力,將不會超過八百人。

這與楊振的期望,顯然相差甚遠。

楊振當初提出的聯合出兵條件,要求荷蘭東印度公司至少出兵一千五百人炮船十艘,現在卻連一半都不到。

但是楊振並不打算因此而推遲自己的出兵計劃。

同時他也並沒有因此而改變之前答應科恩並由科恩帶回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員評議會的承諾。

反正楊振先前所答應的條件,比如承認荷蘭東印度公司對倭奴國的獨家貿易壟斷權了,比如雙方均分九州島諸藩土地及附屬一切人口城池與財物了,等等,都要以拿下九州諸藩為前提。

到時候如果因為荷蘭東印度公司派出的炮船以及出兵的人數不夠,最後沒有達成佔領倭奴國九州諸藩的目的,那就不能怪楊振說話不作數了。

當然了,在特羅登紐斯寫給楊振的信件之中,也有讓楊振感到欣慰的事情。

那就是特羅登紐斯對於之前瀛洲方面的大明守軍以些許食物和淡水,就換得了陷入絕境的荷蘭長崎商館大型遠洋商船“拿騷號”的事情隻字未提。

楊振原本有點還擔心這件事情傳回到大員之後,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大員評議會不肯善罷甘休。

但是現在看,他們雖然解除了科恩的職務,甚至關押了他,要審判他,不過卻並沒有推翻或者否認科恩等人與瀛洲島方面的交易,總的來說算是預設了吧。

就在接見完王德發以及湯瑪士·佩德爾的第二天上午,楊振親赴雙島灣,先是登上裝備一新的瀛洲號,親手升起了一面七顆金星的全新北斗七星旗,明確了瀛洲號為楊振本人座船的地位,然後在港灣內大校場,檢閱了已經完成組建的南路水師營全體將士。

經過嚴省三、俞海潮、金玉奎、沈永忠等人幾個月的不懈努力,同時也經過幾個月的裝備、測試以及眾多新兵的挑選、訓練與上船磨合,新編的南路水師營終於算是齊裝滿員、成軍入列了。

現如今,新編的南路水師營上上下下鳥槍換炮煥然一新,在不包括楊振旗艦瀛洲號以及仇廣義他們在瀛洲島分船隊的情況之下,他們就已經擁有新入列的四百料戰船二十五艘,二百料戰座船三十六艘,以及其他各式快哨船、平底沙船六十八艘。

至於楊振先前所擔心的沒有足夠重炮裝備所有四百料戰座船的問題,經過了小半年的努力,特別是在王守堂返回旅順口以後,同時也重啟了從安州大舉輸送煤鐵礦石到旅順口的船隊行動以後,在六月底得到了圓滿的解決。

新入列的四百料戰座船,按照每艘加裝六門重型紅夷大炮以及十四門沖天炮的標準,如期完成了配備。

二十五艘四百料戰座船,累計裝載重型紅夷大炮一百五十門、沖天炮三百五十門。

至於剩下的三十六艘二百料戰座船和另外六十八艘各類船隻,它們原先分別屬於嚴省三所領的中路水師營、俞海潮所領的東路水師營一部以及南路留守旅順口的船隊。

這些原屬其他水師營的船隻,本來就配有戰兵輔兵、船工槳手以及他們用慣了的各種大銃小炮鳥槍弓弩刀盾鉤鐮槍等武器裝備。

楊振將他們這些成手抽調進來,一起組建編練新的南路水師營,也算是省了不少功夫。

而且也正是這些人,在楊振擴編各大團營兵馬的命令下達後以舊帶新,為新編的南路水師營各部帶出了一批堪用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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