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明知李倧抱有透過談判來拖延時間的打算,卻大大方方給了他們三天商議決定的時間,當然不是隨便給的。

楊振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知道李倧是一個又臭又硬的人物,典型的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的貨色。

要想保證這個自己與具仁垕達成的密約能夠兌現,他就必須手裡有李倧忌憚的籌碼。

而這個籌碼,就是被罷黜的前國王光海君。

俞海潮、安益信兩人已經帶著兵船,陪著沈器成,出發前往濟州島兩天了。

但是江華島距離濟州島甚遠,兩地之間不下五百里。

即使他們一行人順利抵達濟州島,並將廢黜的光海君手到擒來,可他們要趕回來,起碼也得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而在此之前,楊振能夠用來威脅李倧及其朝臣們執行密約的最大籌碼,就是江華島上的宮室府庫珍藏了。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如果說有,那就只能是出兵漢陽城,或者率軍登岸,到附近的富庶之地燒殺搶掠一番了。

但是如此一來,楊振與具仁垕達成的密約,恐怕就更難執行下去了。

這卻是楊振不希望看到的。

如果李朝這隻雞能夠一直給自己下蛋,楊振並不希望採取殺雞取卵的方式對待它。

卻說具仁垕與金尚憲二人,帶著與楊振達成的密約離開江華島以後,在接下來的兩天裡,沒有任何訊息傳回島上。

而與此同時,海對面的文殊山城一帶,卻突然開始旗幟林立大軍雲集。

仇必先原本已經佔領的文殊山城通往甲串墩的渡口,也在楊振的命令之下主動放棄,撤回到了甲串墩這一邊嚴陣以待。

崇禎十三年六月十七日深夜,沈器遠派出的信使再一次偷偷過海不期而至。

楊振一見沈器遠的書信,方才放下心來。

原來是沈器遠這個京畿道總戎使,被調派到了文殊山城,李倧叫他親臨一線,總領京畿道、黃海道以及江原道等到徵調而來的號牌軍,負責京畿道防禦事務,防範楊振真的出兵漢陽城。

與此同時,沈器遠也向楊振通報了漢陽城裡的訊息。

原來具仁垕帶著他與楊振達成的密約返回漢陽城之後,李倧再次召集了議政府諸臣以及李倧所信任的大臣們議事。

李倧對具仁垕帶回來的密約,雖然態度上緩和了許多,但是他卻不願意承擔達成密約的任何責任,而是希望透過將密約訴諸議政府的朝議,將責任推卸給議政府的大臣們。

幸虧有具仁垕與金尚憲二人的極力勸諫,李倧才只是將密約的前三條拋了出來,由議政府的大臣們商量。

而議政府的大臣們同樣一個個滑不留手,誰也不想承擔責任,兩天過去了,此事竟然一直議而不決,始終定不下來。

楊振從沈器遠的書信裡面得知這個訊息,一時真是哭笑不得。

而在江華島上閒散了許多天的張臣、張國淦、李守忠三人,聽聞了這個訊息,一個個力勸楊振給李倧這個混賬朝王一點顏色看看。

尤其是在前往江華島的路上沒有撈著一次上岸哨探機會的李守忠,這一夜,恰好輪著他率部在留守府裡當值,他見楊振犯愁,並找來了張臣、張國淦議事,於是嬉皮笑臉地向楊振進言。

“都督,和約是打出來的,不是談出來的,咱們若不把漢陽城裡的那個混賬王上給打疼了,他就會始終心存僥倖,不肯服軟。

“而且,卑職等人自來此地之後,實在未嘗好生打上一仗,火槍營的弟兄們跟隨都督渡海來此豈能白來,都督您豈忍心叫他們空手而回?”

“那麼,你們說打哪裡?”

楊振既然連夜叫了張臣和張國淦過來,當然也已經有心要打上一仗。

但是這一仗,卻只能勝,不能敗,甚至只能大勝才行,連打成平局都不能出現。

因為一旦楊振所部上岸攻擊,卻不能取得大勝,那麼李倧及其朝臣們就更會磨磨唧唧沒完了,甚至有可能立刻撕毀具仁垕與自己已經談成的密約。

“都督若是要打,就要打其心腹之地,若只是一般地方,得失無關痛癢,打了不如不打.”

張臣對於眼前形勢的判斷,與楊振近乎於一致,因此說了這個話以後,在燈下沉思片刻,然後斷然說道:“為今之計,都督要打,卻有三處地方可以考慮,其一是漢陽城,有漢江與江華島水道相同,走水路甚為近便。

其二則是朝人倚重的另一處要地南漢山城。

“但是這兩個地方,對朝人過於重要,絕對不容有失,所以必有大量守軍駐紮。

雖然朝人之號牌軍不過是土雞瓦狗而已,但我軍人少,不利久戰,若去打漢陽城,或打南漢山城,屬實說,有一定風險.”

楊振聽見張臣這樣說,當下點了點頭,對他的說法表示贊同。

漢陽城和南漢山城是朝人重地,如今有了自己這個近在咫尺的威脅,並屢次聲言要打漢陽城,那麼漢陽城和南漢山城一定是朝人防守的重點。

真要去打,的確有一定風險。

想到這裡,楊振問張臣道:“你不是說有三個地方可以考慮嗎?那第三個地方卻是哪裡?”

“第三個地方,卻是開城!”

“開城?”

“沒錯!卑職這幾日閒來無事,常與安應昌、金藎國、鄭碩勳數人談論李朝時事,知其有除了漢陽城國都之外,另有四京之設,江華島即其江都,而開城即其四都之一開城京!”

張臣面對楊振的詢問,立刻將這幾天內對李朝形勢的瞭解說了一些,然後從懷裡取出一張摺疊了許多層的高麗紙出來放在楊振面前的小几上鋪開,接著說道:“都督請看,這是卑職這幾天從留守府蒐羅到的李朝京畿道地圖,開城京距離咱們所在的江華島並不遠,就在這裡!”

張臣將那疊色白如綾堅韌如帛的高麗紙鋪開,赫然正是李朝京畿道山川地理圖。

楊振拿起桌案上的燭臺,俯身靠近了一看,就見張臣手指的地方果然用漢文寫著松京開城四個小字。

又見其城址距離江華灣並不遠,同時其東側又有臨津江水道,楊振終於點了點,下了決心:“好!就去打打這個開城京!而且要叫安應昌、金藎國、鄭碩勳他們,與你們共同前去!”

“都督,安應昌、金藎國、鄭碩勳他們可是朝人,萬一——!”

張國淦見楊振終於下了決心,正高興著,卻聽見楊振叫他們帶著安應昌等人同去,一時有點意外,立刻出聲提醒自家都督注意安應昌等人的身份。

“無妨!你們此去,一切金銀細軟繳獲,都歸各部兄弟自己!只有大宗物資,如糧食布匹等繳獲歸公!開城畢竟是李朝陪都,城中宮室府庫珍寶無數,我不信安應昌、金藎國、鄭碩勳他們能不動心.”

楊振先是痛下決心,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然後想了想又對張臣他們三人說道:“此次行動,也是對安應昌他們忠義歸明軍的一次考驗,屆時可將安應昌、金藎國、鄭碩勳三個指揮分開,分別配屬你們三哨人馬行動,若其臨陣猶豫不決,舉止失常,可以先斬後奏!”

“卑職遵命!”

聽了楊振的這個安排,張臣、張國淦、李守忠三人相互看了看,一起躬身抱拳領命。

當天夜裡,楊振雖然做出了偷襲李朝松京開城府的決定,但是並沒有立即執行。

一來,楊振給李倧定下的時限未到,畢竟還有半天的時間。

二來,為了確保行動勝利,楊振需要沈器遠利用自己的權力,將松京開城府的守城號牌軍儘可能徵調一空。

所以,當天夜裡做出了決定之後,楊振一邊命令張臣與仇震海聯絡乘船出兵以及備戰事宜,一邊藉著沈器遠的信使連夜返回的機會,又給沈器遠寫了一封書信。

信中並沒有明說一旦李倧不同意具仁垕達成的密約,自己就要去襲擊開京,而只是請沈器遠配合,將黃海道海州牧下的號牌軍盡數調到京畿道來。

崇禎十三年六月十八日烈日當空,江華島水道之中風平浪靜,午時已過,但是李倧的談判使者具仁垕,並無如約出現在甲串墩對岸的渡口碼頭上。

楊振在甲串墩這邊等到了午時三刻,卻只等到了金尚憲這個乾巴老頭風塵僕僕地趕來要求見面。

楊振沒有接他過島,只讓仇必先前去詢問了他的來意。

仇必先回來以後,連忙向楊振報告說:“都督,那老頭固執得很,非要乘船過海,來見都督一面。

卑職高低給攔住了。

“問他來意,他只說請都督無論如何再寬限一日,說什麼昌德宮裡今日爭執不下,到明日必有結果!”

“你回去告訴他,就說我知道了。

但是過了期限,必有懲戒,勿謂言之不預也!”

楊振在甲串墩這裡,用千里鏡可以看見鬚髮皆白的金尚憲在碼頭處急到跳腳的情況。

但是具仁垕沒來,或者說李倧不把自己說的話當回事兒,那就必須給以懲戒,否則今後密約達成了,自己也無法放心離開。

仇必先聽了楊振的命令,一時不解其中含義,想要問時,楊振轉身離去,他也只好滿肚子疑惑地趕回去傳話去了。

在烈日下的碼頭上急到跳腳的金尚憲,聽了仇必先轉達的楊振之言,頓時頹然跌坐在地上,心中直罵李倧豎子不足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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