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作為祖大壽帳下行人,跟隨洪承撰一起前來金海鎮拜會楊振,是祖澤潤自己主動請纓的。

一方面,他比祖大壽帳下其他的祖家子弟更瞭解清虜國內的情形。

另一方面,他曾經在松山城裡見過楊振,雖然當時被楊振給坑了一把,但楊振卻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因此他自認為,自家叔父要真跟楊振聯手合作平滅清虜,他就是最佳的往來溝通人選。

與此相應的是,他也很想替自己的叔父祖大壽深入瞭解一下楊振的真實實力,瞭解一下金海鎮的真實情形。

然後,他們才能夠下定決心,要不要全力以赴響應朝廷的號召,要不要押注北上或者東進,與大清國決戰於遼瀋之地。

如果楊振浪得虛名,在敵後自保有餘,進取不足,實力不足以在大清國的後方發動強大攻勢,那麼遼西祖家兵馬就要另想對策了。

如果楊振麾下兵馬,的確如朝廷邸報或者各種傳言中所說那樣實力強勁,幾方聯合的確有攻滅大清國的機會,那麼遼西祖家兵馬也不介意在關鍵時刻出手,摘取最後的勝利果實。

“楊都督果然是好本事,都督奉旨經營金海鎮,滿打滿算也才兩年而已,卻經營下好大事業,洪某這一路雖然是行色匆匆,走馬觀花,但是也看得出,金海鎮真是上下一心,兵強馬壯,錢糧充足,城池牢固啊!”

“呵呵,洪先生過獎了,過獎了!”

楊振領著洪承撰、祖澤潤一行人進入總鎮府前院大堂之後,分了賓主坐下,洪承撰便開口誇讚起來。

而楊振則是一邊叫人準備茶點,一邊隨口應付,等著他們說出此行的真實來意。

“楊都督太謙虛了,我們此行,一路沿海踏冰而來,行至熊嶽城外海冰面即遇都督北路巡哨馬隊,然後從永寧堡沿海登岸,已有都督兵馬駐紮。

“爾後經駝山,過復州,入金州,至南關嶺、三澗堡,到旅順北城、南城,所過之處皆有健卒重炮鎮守備禦,且村屯遍佈,人口輻輳,堡壘堅固,秩序井然。

“祖某這一路觀來,雖說管中窺豹,但是已然可知,都督以往對戰清人兵馬屢獲大捷真實不虛,正如我家大帥所言,十二年冬以來遼西各地無大戰,皆仰賴都督開鎮金海此一舉!”

洪承撰和祖澤潤二人一落座,就紛紛吹捧起楊振來,各種好聽話和高帽子不要錢一樣往楊振頭上安,聽得楊振一陣心生警惕。

“呵呵,祖大帥真說過這樣的話?”

“千真萬確,祖某這次臨行之前,祖大帥特意叮囑祖某,務必將此話帶到,包括遼西兵馬收復廣寧城之功,也多虧了都督在鎮江堡城牽制住了大批清兵,為此,我家大帥甚是感念都督.”

“呵.”

面對祖澤潤口中的說辭,楊振只是嘴角一撇似笑非笑地呵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他的心裡邊自然是對祖澤潤乃至祖大壽他們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徑嗤之以鼻,很想當面回懟幾句。

但是一想到,接下來自己出兵北伐,平滅清虜的大業,離不開遼西祖家軍兵馬的配合,便硬生生忍了下去。

而與此同時,同樣在場陪同會見的張得貴、張臣、李祿、方光琛幾人,聞言則是一臉的不滿與憤慨。

不過他們見楊振沒有多說什麼,當下彼此對視了一眼,也都沉住氣忍了下來。

“洪先生,祖先生,說說吧,洪督師和祖大帥在這個時候,讓你們頂著風雪酷寒,冒著被清虜攔截的危險,踏冰過海,到旅順口見我,究竟所為何事?”

楊振心裡當然已經猜到他們是所為何來了,只不過猜到歸猜到,要想在今後的合作中佔據主動,自己也只能先揣著明白裝糊塗。

“呵呵,敢問都督,前不久,朝廷可是派了欽差,兵部新任山海關分司郎中沈迅沈郎中,來了旅順口?”

“確有此事.”

“呵呵,朝廷也派了欽差兵部職方司郎中張若麒到了寧遠城,並將祖大帥也招到寧遠城,所談之事,與朝廷欽差到旅順口與都督所談之事,是同一件事.”

“那麼,洪督師和祖大帥怎麼看待此事,以為此事可行否?”

“都督怎麼看,都督以為此事可行否?”

“這個,呵呵,此事可行與否,關鍵在於督師大人與祖大帥怎麼看,若是督師大人和祖大帥以為可行,楊某人決然沒有二話.”

洪承撰跟楊振打過交道,知道楊振的為人,見楊振這樣說,當下也不跟楊振客套,馬上道出了他們一行人的來意。

“督師大人和祖大帥以為,眼下清虜八旗雖然實力受損,進取之勢受挫,但是其東並高麗,西吞蒙古,幅員何止萬里,即使實力不如從前,可依然不容小覷,朝廷期望於一年半載之內一舉滅之,難.”

“那麼,洪督師和祖大帥是否已經否決了朝廷的旨意,或者是否已經準備否決掉朝廷的旨意?”

洪承撰只說了一年半載之內一舉滅掉清虜,是個難事,但是卻並沒有完全說明洪承疇與祖大壽的態度。

對於這樣的答覆,楊振自然不能滿意,因此當即直言相問。

面對楊振的直言相問,洪承撰先是轉臉看了看坐在一邊端著茶碗看似飲茶,實則卻是在觀察著一切的祖澤潤,隨後嘆口氣說道:“這個——,都督說笑了,朝廷的旨意,洪督師和祖大帥怎能說否決就否決呢?畢竟天意難違啊!”

洪承撰所說的天意,指的當然是崇禎皇帝的旨意。

崇禎皇帝雖然還沒有下發明旨,但是卻讓張若麒帶去了口諭。

口諭也是皇帝的旨意,洪承疇儘管有心反對,但是作為文臣的他卻沒有膽量反對。

崇禎皇帝雖然不太敢輕易處決前線統兵的總兵大將們,但是殺起文官文臣來,那可是從不手軟。

一想到原時空發生的一些事情,楊振心裡就跟明鏡似的,洪承疇雖然以文御武,統兵數萬,一度多達十數萬,但卻肯定不敢輕易違抗崇禎皇帝的旨意。

也因此,此時洪承撰這麼一說,楊振立刻就大體明白了洪承疇的態度。

洪承疇他們看來跟自己這邊差不多,對朝廷的旨意,應該是有條件的接受了。

至於祖大壽那邊,估計也差不了多少。

想到這一點,楊振轉向祖澤潤,衝他問道:“祖先生,祖大帥那邊是怎麼想的呢?”

而一直在密切關注著楊振神色變化的祖澤潤,見楊振向他問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說道:“我家大帥的意思,跟洪督師的意思一樣,君命難違,朝廷既然已經下了決心要在遼東用兵,我家大帥鎮守遼東十多年,重任在身,自然不能抗旨不尊。

“但是我家大帥以為,朝廷期望於一年半載之內一舉滅亡清國,非集天下之精兵,非舉天下之物力,則不可為。

“其中尤須仰賴的,就是都督這一路兵馬。

方才都督也說了,洪督師和祖大帥若下了決心出兵伐清,都督這裡絕無二話。

“都督麾下兵強馬壯、槍炮犀利,屆時只要都督從後方發起猛攻,遼西兵馬相機行事,東西呼應之下,復遼大業就有成的希望!”

祖澤潤所說的這些話,顯然在心中已經盤算良久了,此刻說出來中氣十足,甚至頗有些理直氣壯的意味了。

事實上,就在祖澤潤也即現在的所謂祖思前來金海鎮之前,兵部職方司郎中張若麒帶著皇帝口諭親赴遼西寧遠城,向薊遼督師洪承疇和錦義伯祖大壽徵詢儘快平滅清虜的意見。

洪承疇和祖大壽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極力抗拒的,他們堅稱眼下實力不足以畢其功於一役,決不能輕舉妄動,而是應當從長計議。

可是當張若麒傳達崇禎皇帝口諭,要求洪承疇與祖大壽二人,必須在南下入關助剿流賊與北上平滅清虜二者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的時候,洪承疇與祖大壽二人又動搖了,直說此事重大,需要好好商議。

然後,張若麒就在寧遠城坐等著洪承疇和祖大壽二人的答覆,一等就是一個月。

而且在這一個月裡,兵部尚書陳新甲手書不斷,其中夾雜著崇禎皇帝的各種口諭,一直在催促洪承疇早下決心。

終於,就在幾天之前,洪承疇扛不住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在與祖大壽達成了一致意見之後,口頭上同意了於崇禎十五年春夏之際北上攻虜、發起決戰的要求。

然而,洪承疇與祖大壽雖說在口頭上同意了朝廷的要求,但卻提出了一大堆附加的條件。

其中就包括了對楊振及其麾下金海、登萊二鎮兵馬的一些想法。

自從楊振獲封金海伯,移防金海鎮以後,麾下兵馬與實力迅速壯大,立功無數,令遼西諸將眼紅不已。

過去,由於楊振及其麾下名義上已經轉隸京營的緣故,不管是遼西的祖大帥還是薊遼督師府,都已無權干涉或者指揮金海、登萊二鎮的事務,他們眼紅也沒用。

但是現在,朝廷要在遼東興兵,要與清虜決戰,卻給了他們一個重新將楊振麾下兵馬納入薊遼督師府指揮之下的機會。

“我們從後方發起猛攻,你們在遼西相機行事?!祖澤——祖思先生,你所說的東西呼應,難道就是這麼一個東西呼應之法?”

祖澤潤的那些話說完了以後,楊振心中明鏡一樣,但卻微笑不語。

不過,祖澤潤話裡話外所透露出來的遼西諸將的看法,顯然已被在場的許多人看破了。

也因此,楊振雖然沒有發話,但是張臣卻忍不住出聲反問了一句。

當然,張臣的年紀稍大,城府也相對較深,楊振不發話,他也不能表現太過分。

因此,他雖然心有不滿,但是說的話還算客氣,也比較含蓄一些。

但是,同樣在場的李祿,可就沒這麼含蓄了。

“怎麼著祖先生?依著你們的意思,就是將來北伐清虜的時候,硬仗我們金海鎮來打,桃子你們遼西兵馬去摘,是這個意思嗎?”

“這個,呵呵,話不能這麼說.”

面對張臣、李祿二人的突然出言質問,祖澤潤的臉上多少流露出一點點尷尬神色,他一邊急忙笑著往回圓,一邊繼續解釋道:“張總兵,李總兵,你們的名頭,祖某在遼西軍中也多次聽說過,你們都是楊都督麾下的名將,豈能不知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的道理?“朝廷復遼大業牽扯方方面面,關外千軍萬馬總要擰成一股繩,勠力同心,同舟共濟,才有機會取得最後的成功。

這個時候大家都應以大局為重,又何必非要執著於你我?”

“是啊,楊都督,督師大人也是這個意思。

都督麾下都是能征慣戰的驍將,自然知道號令統一有多重要。

將來遼東大戰一起,請都督務必以大局為重,服從統一排程!”

祖澤潤解釋的話剛說完,在他一旁的洪承撰,趁著張臣、李祿被說的啞口無言的時機,立刻插了一句,希望楊振能夠表態將來大戰開始後接受薊遼督師府的統一排程指揮。

至此,洪承撰和祖澤潤他們一行人前來金海鎮的主要意圖,楊振已經基本瞭解了。

對於他們的這個意圖,楊振的心裡當然不認同,同時他也不想接受。

畢竟,對於北伐清虜,收復遼東,甚至收復整個大東北、外東北,他是有執念的。

他想親手完成這項事業,而不是在這項事業當中只扮演一個打配合的輔助角色。

但是,面對祖澤潤和洪承撰所說的顧全大局等等話語,他卻不好直接反駁。

因為類似這樣大義凜然、義正辭嚴的話,他在自己麾下將領的面前也常說,總不能輪到自己的時候就不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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