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下來的兩天裡,楊振領著張臣、方光琛等人,在金州城內暫住了下來。

未來的大體發展方向定下來以後,擺在楊振面前的主要事務,除了整軍備戰,就是募民屯墾和打造戰船了。

其中募民屯墾的事情,雖然頂重要,但卻急不得。

現在畢竟沒到春暖花開的時候,相反正是青黃不接的時節,把大量的流民招來,金海鎮有限的存糧根本負擔不起。

只能等三月底的時候,甚至到了四月裡的時候,等土地徹底解凍,草木萌發,才好大量募民墾荒。

所以,在金州城停留期間,楊振先是親自去了一趟金州城南不遠的南關嶺山地,檢視了劉萬忠五屯營人馬部眾的分守安頓情況。

爾後,又專程在襄平伯沈志祥以及袁進等人的陪同下,去了一趟金州城外西北不遠的龍王廟船廠,去決定一些同樣緊要的事情。

他在別人嘴裡反覆聽說的金州船廠,或者金州灣船上,所在地就在這個位於金州城西北不遠的龍王廟海岸。

沈志祥原來當著滿清的續順公之時,一手打造了這個船廠,而他每到船廠的時候,就下榻居住在附近的龍王廟裡。

龍王廟坐落在金州灣海岸附近的山嶺之上,山嶺下面,則是一個地勢平坦開闊、簸箕形狀的海灣。

海灣北面,山島竦峙,礁石林立,海況複雜而兇險,但是海灣的南面,則是從金州城北西流入海的北大河。

龍王廟所在的山頭以南,北大河入海的河口以北,恰正是沈志祥為金州灣龍王廟船廠選擇的主廠區所在之地。

楊振也是親自到了此地,才真正認識到襄平伯沈志祥對於開廠造船果真是有兩把刷子。

龍王廟船廠沿著地勢相對南岸高一點的北大河河口北岸附近,數里之內修造了一溜多達百十個的船坑,可以同時開工建造上百艘木船。

岸上不遠的船坑,就是船塢,都是所謂的幹船塢,全部挖建在北大河北岸地勢相對較高一點的土坡上面。

船坑或大或小,都是長方形,三面砌石,朝著河岸的一面堆積著夯實了的土石,恰是船隻進出船坑的門戶。

北大河並不是大河,但其河口處地勢平坦,每到金州灣漲潮的時候海水倒灌,河面即抬高數尺,一時寬闊無比。

到了此時,金州灣內需要修理的船隻,就可以乘著漲潮的潮水順河口上岸,駛入預先挖開圍堰的船坑之中了。

等到潮水一退,將圍堰重新堵上,就成了修船的地方。

而龍王廟船廠船坑內新修好的船隻,或者新造好的船隻,也可以事先挖開圍堰,等著上漲的潮水淹沒岸上船坑的時候,趁勢往西入海了。

二月初十日中午,楊振在沈志祥、袁進等一干人的陪同之下,一邊聽著他們的介紹,一邊來到了一處船坑的旁邊。

看見這個幹船坑的裡面,正有一群船工,圍著一艘已是半成品的大船忙碌著,楊振停下了腳步,打量一番,然後向沈志祥等人詢問道:“這條船,是一條什麼規格的船?也就是說,按照船廠或者咱們水師的說法,這條船是一百料,還是二百料呢?”

幾百年後看古代的文獻,凡是說到水師的地方,多用料數的大小,來衡量船隻的大小,比如一百料船,二百料船,四百料船,一直到兩千料船。

對於這個料數,楊振一直搞不清它說的是什麼意思。

而且不光是楊振一個人弄不清楚,實際上對於一料到底是多少,或者說,這個衡量船隻大小的“料”,究竟指的是什麼,幾百年後很少有人搞得清楚了。

有的說,這個“料”指的是重量,一料等於一石,一石是一百二十斤,所以,一料就是一百二十斤。

有的說,這個“料”,指的是容積或者容量,一料等於是一石的容積。

還有的說,這個“料”,指的是造船耗費的木材,即一根方一尺、長七尺的木材,就是一料。

而二百料的船,指的就是耗費二百根方一尺長七尺的木材的建造的船。

而四百料的船,指的則是耗費四百根這樣的木材建造的船。

對此,楊振的心中一直存有疑問,這些說法,沒有一個能消除楊振心中的疑問。

今天,既然到了船廠,來到了這個時代比較懂得造船的人物中間,楊振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便想問上一問。

“呵呵,都督這是在考我嗎?”

面對楊振突如其來的簡單問題,一直跟在楊振身邊為他介紹船廠情況的沈志祥,呵呵一笑,反問了楊振一句。

不過,沈志祥沒有等楊振再說話,而是徑直指著船坑裡的那條半成品船隻,說道:“此船,首尾長六丈二尺,甲板到艙底,深四尺半,正是一艘正正經經的常用二百料戰船!”

“二百料?”

“正是.”

“何以得知?”

“何以得知?”

第一個“何以得知”,是楊振聽了沈志祥的說法以後,再次追問沈志祥的問題。

而第二個“何以得知”,則是沈志祥聽了楊振的追問之後與袁進等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之時自己提出的問題。

“都督,方才沈爵爺沈督辦說了啊,首尾最長六丈二尺,上下最深四尺半,這就是二百料戰船的尺寸啊!”

袁進見楊振滿臉迷茫,而沈志祥也被楊振問得一頭霧水,一副不知道楊振到底在問什麼的樣子,當下趕緊笑著衝楊振解釋了一句。

“那,老袁你的意思是說,這條船首尾的長度,乘以其上下的高度或者說船艙的深度,就是這條船的料數?”

經過沈志祥與袁進兩個的反覆論說,楊振腦袋裡終於靈光一閃,意識到了這條船屬於二百料戰船的根據了。

敢情這個料數,既不是重量,也不是容積,同樣也不是造船耗費的木材多寡,而是船隻的縱剖面的面積。

更準確地說,是從船頭到船尾的船體中縱剖面的面積。

因此,慣常所說的一料,實際上指的是一平方尺。

這樣的話,一條所謂二百料的戰船,實際上指的就是一條船體中縱剖面面積為二百平方尺的戰船。

“這個,這麼說也行,反正二百料的戰船,就是這麼個尺寸。

四百料的戰船則是首尾長八丈六尺,上下深五尺二寸。

按都督這麼算,也確實是如此.”

袁進聽了楊振的話,一開始有點懵圈。

他雖然在水師多年,對戰船不能說不熟悉,可是畢竟不是造船的木工船匠,他也說不清楚二百料四百料具體的來歷,只是知道二百料船、四百料船不同的尺寸而已。

但是,聽了楊振的話,他在心中仔細一想一算,倒是發現楊振的說法大體沒錯,當下便說了出來。

“沒錯,確實如此。

都督這麼個演算法,倒也新穎。

只是古來造船,即有其營造法式,二百料船,四百料船怎麼造,長該多少,寬該多少,上下高深該多少,早有成例。

吾輩只是按成例而作罷了.”

聽見袁進與楊振的對話,沈志祥也終於弄明白楊振在問的問題究竟是什麼了,當下照著自己的理解,又對楊振解釋了一番。

只是楊振弄清楚了一料大概是多少之後,已經對沈志祥所說的什麼成例不感興趣了。

當下他對沈志祥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而是拔腿上了船坑的砌石邊沿,邁開步子,去丈量這條所謂二百料戰船的長度去了。

船坑的船工們正在叮叮咣咣地建造著船艙裡面一格格的水密隔艙,驟見楊振上了船坑邊沿,一時間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他們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人是誰,但看見沈志祥、袁進以及船廠裡的頭頭腦腦們,都隨扈左右,點頭哈腰,畢恭畢敬,自然就知道這人是一個大人物了。

“你們都起來,沒你們什麼事,你們繼續幹活!”

面對巨大的船坑中跪了一片的船工,楊振直喝令他們繼續造船,而自己往返來回,終於算明白了這條船的長度。

按照後世的演算法,這條二百料的戰船,滿打滿算,從頭到尾也不過才長二十米多一點而已。

那麼,楊振寄以厚望的四百料戰船,又能有多大呢?其實,也並沒有多大:最長不到三十米,最寬不到六米,最大艙深不過才兩米而已。

楊振算清楚了這些以後,一時之間,對這個年代的戰船感到失望不已。

然而,失望歸失望,接下來該怎麼做,還是得怎麼做。

在這個時代的木帆船建造當中,福船的造法,儘管已落後於西方,但起碼在大明朝的地面上,仍舊處在領先地位。

無論南北,造法、用料、工時等,皆是如此。

安豎龍骨,配搭肋骨,釘構舷板,榫接隔艙,然後做舵、塞縫、修灰、油漆,最後立桅杆,鋪甲板,搭望鬥,掛船帆,每一道工序都極為繁瑣而且耗時。

一條二百料的戰船,即使所有的工具和原材料全部齊備,也需要二三十個匠人耗時百日才能完成。

至於一條四百料的戰船,所需要的匠人以及耗費的時間就更長了。

而他除了增加船廠的規模,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財力之外,暫時也並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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