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楊振雖然肯定了王餘祐和張天寶兩個人的做法,但是卻並不認同他們兩個所說的話。

楊振對他們兩個在自己面前冒然進言的做法,進行了一番肯定和鼓勵以後,便也不再賣什麼關子了,當下直接說道:“你們所說的風險,當然不是不存在。

可是,如果西屏山的大營裡面,並沒有幾個能戰的滿韃子,或者說,如果被留在那裡的滿韃子除了傷兵,就是看護傷兵的廝卒阿哈的話,那麼,他們就是佔盡了地利,又能如何呢?!“我們有槍有炮,又有飛將軍和爆破筒,即便我們萬一算錯了滿韃人馬的數量,一腳踢到了鐵板上,也沒什麼大事。

西屏山到這裡,不足十里路程,只要附近沒有敵人的埋伏,我們到時候也能全身而退。

既如此,何懼之有?!”

聽完楊振所說的這些話,潘喜、王餘祐皆點頭不語,而那個張天寶卻張了張嘴,似有話說。

楊振看向他,說道:“張天寶,你有話說?”

“這個,都督,咱們眼皮子底下這個滿韃子營地,看起來人馬不多,往多說了,也就是一個牛錄罷了。

如果西屏山那個大營是空營,那咱們現在不如牛刀殺雞,先集中兵力,幹掉這裡的滿韃子牛錄再說。

免得咱們去打西屏山的時候,他們從後邊攻我們後路!”

張天寶見楊振雖然下了決心,但是楊振先前的說辭,卻是在鼓勵他們這些下層的千把總們說話,於是便大著膽子把心裡的想法直說了出來。

“你說的,也是一個辦法,但是這個辦法,卻是弊大於利。

如果先打眼前之敵,西屏山大營裡的廝卒阿哈,可能會往復州城外通風報信。

一旦如此,我們就失去了再打西屏山的機會!“可是先打了西屏山,我們不僅能幹掉那裡的廝卒阿哈和傷病殘兵,也能阻斷眼前之敵的逃跑之路,然後將他們徹底吃掉!”

說完這些,楊振看見張天寶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似有所悟地重重點了點頭,於是接著說道:“至於你所擔心的眼前之敵,可能襲擾我方後路的情況嘛,呵呵呵,到時候,你們只需從駱駝山上下去,稍微製造一點聲勢,就能牽制住他們了!“他們如果出營進攻你們,你們就往山上退,他們如果不出營,你們就跟他們在山下對峙,如果他們不管不顧你們,而是往東襲擾我方後路,你們就燒了他們的營地,然後尾隨騷擾他們!”

楊振這麼一說,這回不光是張天寶瞪大了眼睛,面露喜色地重重點頭了,就連潘喜和王餘祐也一起重重點頭,先後衝著楊振抱拳說道:“卑職慮不及此,多謝都督指點,卑職受教了!”

“卑職受教了!”

楊振所說的這些東西,在楊振自己看來沒有什麼了不得,可是對潘喜、王餘祐、張天寶這些人來說,卻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叫他們瞬間領悟到了一種弱小者面對強大者的戰法。

卻說這一日上午,楊振領著這些人站在駱駝山上,用千里鏡觀察了近處和遠處的敵營,初步定下了主動出擊的打法以後,隨後反身下了山,回到駱駝山背後山坳裡的自軍營中。

然後,他一邊說服袁進、胡長海等人各自挑選精壯人手上岸,移駐到了駱駝山上去,接受潘喜等人的指揮,臨時充當擲彈兵使用。

另一邊,則安排了李守忠帶人,翻山越嶺,繞開山下敵營,尋路往東,去西屏山的外圍,打探那裡滿韃子的駐防情況。

同時也命令其他各哨人馬預備乾糧,飽食一頓,備好槍炮彈藥,然後就地休整,養好了精神,準備在日落以前突襲西屏山敵營。

到了當天午後,胡大寶領著一個漢子匆匆趕來拜見楊振。

而那漢子,正是楊振以前見過面的胡大寶麾下干將之一高春和。

“都督,上午俺們奉了命令,行船北上,一直到了排石崖、將軍石、舊永寧監城和五十寨驛一帶。

距離駱駝山較近的排石崖和將軍石海岸,並沒有滿韃子駐軍,倒是再往北,舊永寧監城和五十寨驛一帶,卻有許多哨卡哨騎.”

高春和被胡大寶領到了楊振的面前,當即見了禮,向楊振報告了他們走海路北上,並經陸路沿海南下偵察敵情的過程。

“但是,舊永寧監城和五十寨驛城那裡,比復州城距離咱們還要遠一點,如果復州城外的滿韃子都來不及趕過來的話,那麼舊永寧監城和五十寨驛城那邊,就更不可能了!”

高春和沒有進一步再往深了說,但是他的意思卻是明確的。

而且,高春和的這個判斷,無疑也是正確的。

如果楊振不擔心距離此地二十多里的復州城外滿韃子來援的話,那麼也根本就不必擔心距離更遠的北邊敵軍了。

“高春和,你們在五十寨和永寧監那裡發現的滿韃子哨卡邏卒,是哪一旗的人馬?”

“回都督的話,是滿韃子鑲白旗的衣甲服色!”

面對楊振的詢問,高春和毫不猶豫地做出了回答。

“鑲白旗?呵呵,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楊振聽說五十寨與永寧監一帶的滿韃子巡哨邏卒,是鑲白旗的人馬,心中立刻明白,鑲白旗前番受了重創,這次怕是重建的事情還沒有完成,所以被滿韃子安排留守後路了吧。

而鑲白旗被安排留守的後路,其樞紐要麼是熊嶽城,要麼是蓋州城。

如果他們的哨卡邏卒,已經被安排到了舊五十寨驛和永寧監城遺址一帶的話,那就意味著,滿韃子這次大軍南下的後方樞紐,九成九就是熊嶽城了。

楊振想到這裡,心中莫名地開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聞訊前來楊振的棚外打探訊息的諸將,見楊振發笑,雖不明就裡,但是一時也跟著笑了起來。

楊振面對從前叫人聞風喪膽的滿韃子鑲白旗如此輕鬆自如,立刻也感染了其他人。

大戰前的緊張氣氛,瞬間就消散無蹤了。

高春和帶回來的訊息,打消了楊振準備突襲西屏山滿韃子大營的最後一點疑慮。

但是派出去執行哨探尋路任務的李守忠等人,過了未時,卻一直沒有回來,又讓楊振的心裡漸漸開始有些焦躁了。

好在到了此時,復州城方向不知道已經停歇了多久的炮聲再一次如遠方的雷聲一樣,轟隆隆地響起來了。

楊振集結起來的大隊人馬當中,原本已經輕鬆下來的氣氛,隨著復州城方向傳來的炮聲隆隆,又開始凝重起來。

已經過了未時,再等待下去,突襲就要變成夜襲了。

楊振糾結了一會兒,正要開口釋出出發的命令,這個時候就聽見張臣叫道:“都督,快看,李守忠那小子,回來了!”

楊振聞言從盤腿坐著的石頭上立刻站了起來,手搭涼棚往東南看,果然看見李守忠一行數人正轉過一個山腳快速行來。

而且楊振細看之下,更是赫然發現,李守忠的手裡還牽著一個身穿正藍旗韃子棉甲,留著金錢鼠尾的一個俘虜。

楊振見狀,心中頓時大喜過望,立刻從站立著的巨石上跳了下去,朝著李守忠等人快速趕來的方向,迎了過去。

“都督,都督,卑職李守忠幸不辱命,就在西屏山以西的林子裡,給都督抓了一個舌頭回來!”

李守忠看見楊振迎來,心中也是高興,隔著一段距離,就連忙向楊振報告了此行的收穫。

楊振與李守忠相向而行,很快便趕到了一起。

這個時候,跟在楊振身後的諸將也趕了過來,見了李守忠及其手下的幾個兄弟,一個個皆對他們讚不絕口。

而此時,楊振也才發現,那個衣著正藍旗棉甲、留著金錢鼠尾的俘虜鼻青臉腫,顯然已經遭受了李守忠等人的拷問。

“都督,這小子是一個二韃子,一開始還裝真韃子,不跟喃們說實話,嘰裡咕嚕地淨說一些韃子鳥語,怎麼打都不正經說話。

“喃們本來見他無用,是準備幹掉他的,到了這時,這小子才說人話。

一問之下,他不光是個漢奸二韃子,而且還是都督你之前點了名的老漢奸李永芳兒子的親兵小頭目!”

“李永芳的兒子?!哪個兒子?”

楊振聽了李守忠的報告,更是大喜過望了,連忙接著問他。

“說叫李什麼泰來著,卑職沒有聽說過,也沒記太清楚。

要不是他說出李永芳那狗漢奸的名字,卑職當時就弄死他了!”

李守忠見楊振對李永芳的兒子感興趣,發現自己沒有審問清楚,一時撓著頭訕笑著解釋了一句。

“難道是李率泰?”

楊振一聽,心裡立刻就猜了一個大概齊,當下上前一步,伸手便把那俘虜嘴裡塞著的破布團扯了出來,然後劈頭蓋臉地喝問道:“說,你的主子,是不是李永芳的兒子李率泰?李率泰現在哪裡?除了李率泰,駐防此地的滿韃子將領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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