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的一聲暴喝喊出之後,此時聚在他身邊、跟在他身後以及圍在場外的大批人馬,頓時如同猛虎出籠、餓虎撲食一般,手持刀斧衝了上去。

楊振原本也想過從許官堡留下一批二韃子活口,下一步將他們改造改造,收編了繼續使用的。

畢竟現在的他,最缺的就是人力,而且在眼下的遼東,他也不能挑肥揀瘦、挑三揀四。

當然了,他也知道,這幫做過二韃子漢奸的人不值得給予信任,不能武裝他們,不能讓他們上陣打仗。

可是即便如此,將來把他們帶回到了松山城,也能送到制鐵所和彈藥廠去做工,哪怕讓他們去開荒種地都行啊!他們畢竟是漢人,而且有手有腳的,總有地方能用得上。

可是後來一想,許官堡裡的這些天助兵二韃子以及許爾顯麾下大批部將的家眷親族,可不是那麼好改造的。

他們既然被許爾顯如此放心地安置這個大後方,而且安置在許爾顯之父許老太爺的身邊,那一定是部將親族中最親信的一批了。

既然自己已經殺了許爾顯、許爾晟兄弟,那麼再留下他們的部將親族之人,就是典型的婦人之仁,典型的自留後患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考慮,使得楊振不得不對這些人痛下殺手。

那就是,自己帶來的松山諸將,雖然與尚可喜、許爾顯這些人沒有直接的私人恩怨,跟他們並沒有私仇,然而眼下跟隨自己的胡長海、高成友、俞亮泰以及仇震海這些人,可是與他們仇深似海啊!自己要是留下了許爾顯的部將親族不殺,甚至是把他們收歸己用,那就等於是要把胡長海、俞亮泰他們這幫人往外邊推了。

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干脆成全了胡長海俞亮泰他們這些人的復仇之心,讓他們殺光了許爾顯的親族及其部將家眷拉倒。

這樣一來,也能徹底斷了胡長海他們這些人將來投靠滿清,投靠尚可喜的那條路。

想到了這些,楊振也就釋然了,於是收起了短銃,重新又翻身上馬,看著眼前的殺戮與哀嚎,心如止水,無動於衷。

——許官堡裡快意恩仇的報復殺戮,沒過多久就結束了。

這一回,許爾顯、許爾晟兄弟帶回許官堡的精銳人馬,本來就不多,之前收到了熊嶽城裡彰庫善的命令之後,又差不多全都派了出去。

彰庫善派人趕到許官堡送來的命令上說,圍攻熊嶽城的人馬,是來自遼西祖家軍麾下的靖東營。

與此同時,那些從石橋子“僥倖”逃回許官堡報信的二韃子天助兵又報告說,奪佔了石橋子巡防哨卡的人馬,就是一夥來自海上的海盜隊伍。

這些從熊嶽方向一前一後送來的訊息,讓許爾顯一頭霧水,有點搞不清楚本來應該遠在遼西佈防的靖東營,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熊嶽城外。

同樣令他大感意外而且火冒三丈的是,那些流亡海上落草為寇的東江明軍餘孽,竟然敢於主動上岸參與進攻,並且奪了自己派人巡防的咽喉要道石橋子!許爾顯這一次回來,本就肩負著在這一帶打造船隊清剿海盜的任務,結果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出手去找海盜的麻煩,這些海盜卻主動找上門來尋自己的晦氣來了,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因此,接連收到了熊嶽城方向傳來的訊息之後,許爾顯很快就派出了許官堡的人馬,不僅把自己從海州帶來的三百精銳人馬派了出去,而且為了在滿洲鑲白旗甲喇章京彰庫善的面前贏得好感,他還把許官堡裡能戰的青壯人手挑選了一百多人,一起派了出去。

如果不是因為許老太爺病情危重,隨時可能蹬腿嚥氣,許爾顯很可能就要親自領兵去救熊嶽城了。

即使他自己不去,他也會派出他的弟弟許爾晟去。

如果是這樣,那麼九壟地伏擊戰的結局可能就不一樣了。

然而,世上事有時候就是這麼巧,就是這麼寸。

這一回,楊振自己當然沒有料到這麼輕易就在許官堡撞上了許爾顯,而且這麼輕易就破了許官堡。

而許爾顯本人也更是完全沒有料到,那個三月裡從寧遠率軍北上,剛剛給松山解了圍的明軍小將,此時此刻竟然會出現在大清的大後方,膽大包天地出現在熊嶽城外,出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根本沒有給自己預留什麼後手,接到彰庫善的命令之後,又確認了是對方是海盜上岸,很快就把許官堡裡的主力人馬派了出去,只剩下了一些老弱婦孺和尋常的屯丁堡卒。

往常,遇上了小股海盜們上岸打劫,許官堡有了這些普通的屯丁堡卒,加上相對完整的圍牆壕溝,自保完全沒有問題。

對此,許爾顯當然非常清楚。

作為尚可喜的左膀右臂,平常他要麼就是跟著尚可喜征戰在外,要麼就是長時間留駐海州等地軍中,一年到頭很少有時間回許官堡閒住。

這幾年來,許官堡也曾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復州灣一帶海盜隊伍的攻擊,但是最多也就是損失一些堡外的糧食罷了。

至於有著高牆深壕的許官堡,從來沒被打破過,每回都憑藉著自有的力量保全了自己。

這一回,他以為還跟從前一樣,即使自己派出了身邊的人馬,即使受到了海盜隊伍的突然襲擊,他也一樣可以憑藉許官堡的堡牆工事和一批屯丁堡卒守住許官堡。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一次不同了。

這一回,復州灣的幾支海盜隊伍前所未有地聯合在了一起,以近千人的規模發起進攻,搞得許官堡的屯丁堡卒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而且這一回,復州灣的海盜隊伍還搞來了楊振給他們的幾顆威力倍增的萬人敵,出人意料地炸燬了許官堡賴以憑藉的堡牆。

再一點,呂品奇所部騎兵,就在許官堡的堡牆被炸塌了一大段的關鍵時刻,出人意料地抵達了現場,並且與爭先恐後蜂擁而入的海盜們一起,呼嘯著衝了進去,徹底擊潰了堡內的一切有組織抵抗。

許官堡內本來就是人手不足,堡牆破了之後,面對洶湧而來的海盜隊伍,又失去了有效的組織指揮,頓時陷入了雙拳難敵四手的悲催境地。

與此同時,呂品奇所部鐵騎的出現,卻也讓許爾顯在生死關頭看到了一線生機,自以為對遼西靖東營有所瞭解的他,終於在重圍之下選擇了棄械投降。

呂品奇所部鐵騎,雖然不是靖東營的所謂寧錦鐵騎,但是他們與遼西明軍騎兵的裝束卻基本一樣——他們清一色都是頭頂鐵盔,身披鐵甲,揹負弓箭,橫挎腰刀,手持長矛、圓盾,馬背的一側往往還帶著一支三眼銃。

呂品奇所部鐵騎的這身裝備,讓許爾顯在危急時刻做出了一個錯誤的判斷,也讓他徹底斷送了自己的生機。

到得午時三刻前後,許官堡裡的殺戮就全部結束了。

除了二百多哭哭啼啼的女眷婦孺留下了性命之外,那些跟著許爾顯一起棄械投降的許爾顯舊部老弱以及倖存的屯丁堡卒,被殺了個乾乾淨淨。

包括許爾顯的老父,已經七十來歲而且病入膏肓氣息奄奄的許老太爺,也被拖出來驗明正身,然後砍掉了那顆留著一條花白小辮的腦袋。

到了當日下午的未時,楊振、胡長海、呂品奇各路人馬在許官堡裡的斬獲,全部清點了出來。

除了斬獲三百餘顆留著金錢鼠尾的二韃子頭顱,以及二百多女眷婦孺之外,許官堡裡發現的存糧、存銀、軍械物資,更是令得眾人眉開眼笑、大喜過望。

光算存糧,許官堡裡就有現成的麥子三百六十斛,稻米一百八十斛,高粱米二百四十斛,其他馬匹、騾子、豬、牛、羊上千頭,草料無數。

同時,在仇震海的引領下,攻入許官堡的幾路人馬累計起獲的大宗金銀又有不少。

其中金一項,包括各種金錠、金元寶以及金釵、金鐲等金器在內,累計兩千二百多兩;銀一項,包括各種銀錠、銀元寶、碎銀以及銀器在內,累計兩萬五千六百多兩。

除此之外,繳獲長牌、長槍、腰刀、弓箭各數百件,另有鳥銃火繩槍二百餘支,現成火藥六十斛,製作火藥的硫磺、芒硝等約合三百斛。

單從存有火藥的數量,以及製作火藥的原材料的數量上來看,許官堡此前應該是有火炮的。

不過,他們這一行人打破許官堡之後,卻沒有發現任何大小火炮的存在。

事實上,也是他們這一行來的恰是時候,這些年韃子建立了烏真超哈營以後,特別是開始大規模鑄造重炮以後,將遼南地區所有明軍遺留的大小火炮,全都拆除了運回盛京,交給烏真超哈營集中使用。

所以,此時的遼南地區,不光是小小的許官堡不可能私藏火炮,就是正經的有著滿韃子駐防的熊嶽城,也是一門火炮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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