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把話說到這裡,已經很明白了,就差當面說出袁進招安之前的真正身份了。

楊振說完話,看著袁進。

此時此刻,屋子裡安靜極了,楊振不說話,其他人也不說話。

大家都知道,如果袁進不同意,不參與這次出擊,那麼之前楊振做出的決策,根本沒有辦法實行。

所以,此時不管是當初贊成楊振派人深入敵後打游擊這個決策的,還是當初反對楊振這個決策的,全都凝神靜氣,看著袁進,等待袁進的決定。

而袁進當然也聽出了楊振最後的意思,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船隊對於楊振提出的游擊戰術的重要性。

此時的他,低垂著眼簾,把玩著手裡的酒碗,沉吟著,心裡也掙扎著。

過了一會兒,袁進突然抬起頭,直視著楊振的眼睛,沉聲說道:“自古富貴險中求!我袁進這個參將是怎麼來的,我很清楚!我——跟你幹了!”

袁進說完這些話,也不等楊振說什麼,端起手裡的酒碗,就把剩下的酒倒進嘴裡,全乾了。

袁進曾經幹過海盜的買賣,對於“深入敵後”,然後在“敵人”力量最薄弱的地方,最沒有防備的地方,發動突然襲擊,然後殺人越貨搶東西這個套路,他很熟悉。

因此,略經盤算,他就知道,楊振游擊戰術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至少在第一次實施的時候,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因為除了當年東江鎮的毛文龍毛大帥對韃子這麼做過之外,其他的大明官軍從來沒有這麼做過。

而且在毛文龍死後,就連地處東虜大後方的東江鎮將領們也沒人再敢這麼做了。

如今,連東江鎮都已經煙消雲散多年了,過去東江鎮佔據的海島基地,也都被韃子攻佔拔除並破壞掉了。

可以說,毛文龍當年的打法,已經多年未曾出現,東虜韃子們也差不多忘掉了。

在這個時候,楊振重新撿起這麼一種戰法,一定會出乎東虜的意料之外。

最起碼,楊振第一次組織的跨海進攻,一定會出乎東虜的意料之外,成功的機會絕對大於失敗的機會。

而且,楊振也說了,萬一失敗了的話,大家就當這個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反正遠在京師的朝廷也根本顧不上這一頭了。

“哈哈哈哈——好!有了袁兄的鼎力相助,我們這一次渡海出擊韃子後方,就是如虎添翼,必然能夠馬到功成!”

楊振見袁進想通了其中關節,哈哈大笑著站了起來,端著酒碗,與其他眾將一一碰了,仰起脖子一口乾掉。

金士俊和麻克清兩個伺候局的人,心情跟著楊振一同起伏,見楊振高興,自己也是面帶笑容,趕緊又給楊振和其他人把酒倒滿,然後退後侍立。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問話:“總兵大人!你的意思是說,最近我們就要渡海出擊韃子後方?!“卻不知道總兵大人現在可有什麼定案?末將敢問,大人要派誰去,多少人去,誰人領軍,又是去向哪裡?”

楊振連著喝了兩碗酒,已經略有了一些酒意,此時聽著聲音看過去,卻是夏成德在向自己提出問題。

夏成德在之前的軍議之上,提出了很多異議,不過到最後,他還是執行了楊振的決策。

這些日子裡,夏成德在觀察著楊振,楊振也在觀察著夏成德。

楊振沒有多少時間和耐心,跟這種軍中的老油條打太極,磨性子,他的心裡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這個夏成德願意為自己所用,那就繼續留著他,最終把他拉到自己的這邊來。

如果這個夏成德始終違逆自己,不願為自己所用,那就沒必要再留著他了,隨便尋個機會就能把他幹掉,然後收編了他的隊伍。

一切都取決於下夏成德本人是不是開眼,是不是識時務。

包括對待呂品奇,楊振也是這樣的態度,若是願意合作,就留著用你,不願意合作,就拉倒,在大戰來臨之前一定把你幹掉,免得壞了大事。

所以,這些天來,楊振也沒有單獨約見夏成德,也沒有單獨約見呂品奇,他就是要看看這兩個人到底有沒有繼續留著的必要。

不過觀察的結果,卻讓楊振多少鬆了一口氣。

在那次軍議上一直與楊振的意見不合的夏成德,在軍議之後,卻沒有頂著楊振的決策不幹,而是基本執行了楊振的決策意圖。

夏成德參考了楊振在先遣營的做法,也將自己的部下變成了四隊,先是優中選優,精心篩選出了三百騎兵,將自己的兒子夏舒和一批心腹家丁安排進去,搞出了一支精銳的中軍馬隊。

並且集中了他自己手裡幾乎所有最好的資源,比如甲具,刀槍,弓弩,火器三眼銃,優先裝備了這一支精銳馬隊。

然後,他又從剩下落選馬隊的那些人中,選出了四百還算身強力壯的青壯士卒,搞出了兩支步兵——一支二百人的長槍手隊,一支二百人的刀盾手隊。

最後,挑選剩下的所有老弱,大概有四百多人,統統編入了輜重雜役隊,讓這些人一方面做備兵,一方面幹雜活。

這些日子以來,夏成德所部輜重雜役軍卒,已經開始分批被派到西門外的城牆下面,輪流幹起了開荒耕作的屯墾活計。

夏成德所部揀選剩下的這些專司打雜屯墾的營中老弱,每天裡早上出城,日出而作,傍晚入城,回營歇息,一切仍行軍法,倒也井然有序。

從夏成德的這些做法來看,這個人倒也不是一味的糊塗。

相反,他骨子裡還是一個精明人,知道楊振這個分門別類、編配卒伍的編組法,實際上對他有利。

與此同時,松山城裡另一支歸屬楊振這個松山團練總兵官節制指揮的隊伍,即參將呂品奇的人馬,卻是照搬了楊振在先遣營的編組之法。

除了擲彈兵隊以外,什麼馬隊、火槍隊、炮隊一個不少,包括編選剩下的老弱傷殘,也一股腦兒地編組了輜重雜役隊。

誰是戰兵,誰是備兵,誰負責戰時攻守,誰打理輜重雜役,全都分派得清清楚楚。

松山守衛戰過後,原本只剩下了八百多人的呂品奇所部,在這次重新編組之後,很快就結束了之前的混亂局面,夏成德和呂品奇部下的這些情況,都透過金士俊這個聯絡官,傳到了楊振這裡。

正是因為這這一點,楊振覺得這兩個人尚可使用,所以迎了袁進進城之後,他才會派了人,也把夏成德、呂品奇一併請了過來。

此時聽見夏成德的這番問話,楊振先是拿眼看著他,看了片刻之後,對他說道:“沒錯!就是這幾天的工夫了!“至於派誰去,多少人去,誰人領軍,去向哪裡,過得幾日,該明白的自然明白!當然了,如果夏老兄有意加入,楊某將不勝欣喜歡迎之至!”

這個意思也很明確了,就是說該知道的人自然會知道,不該知道的,就不要瞎打聽了。

同時,楊振也表示了歡迎夏成德加入自己的意思,只要加入了自己出擊敵後的隊伍,所有的問題自然會有答案。

“總兵大人不要誤會!渡海繞道,偷襲敵後,末將雖然沒有做過,但想來有了袁參將水師的相助,這麼做即便不能建功,也必能全身而退!所以,末將現在並不反對!“末將方才的意思是想問,總兵大人你是否要親自率隊前往?!若是大人親自率隊出擊的話,那麼大人不在期間,松山城的防務該當以誰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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