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弼主動向自己示好,必然是出自祖大壽的授意無疑了。

要不然的話,自己根本就不認識祖大弼,他怎麼可能會向自己送酒,祝賀自己當上松山總兵嗎?!至於祖大壽到底是怎麼想的,是為了拉攏如今當上了松山總兵的自己,還是說只是為了表示一下當初派自己上松山送死的歉意,那就不好說了。

但是,不管怎麼樣,人家既然主動示好了,楊振就絕不能伸手去打笑臉人,所以,他只能是接受了對方的饋贈。

與此同時,為了維持住雙方之間的關係,表明自己不與祖家為敵的態度,楊振也給了祖大弼回禮。

他從當初繳獲的那批韃子戰馬之中,挑選了兩匹高大健壯的駿馬,鞍蹬俱全,作為回禮,讓錦州城的來人帶了回去。

除了酒以外,楊振入主松山城以後,他本人及其麾下各隊人馬的伙食,都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包括肉食,隔三差五總能吃到。

自從徐昌永、張臣和祖克勇三人出外駐紮巡哨以後,總是隔三差五地派人往他的總兵府裡,送來他們在外巡哨期間獵獲的野味。

什麼狍子了,什麼野豬了,什麼野兔、野雞了,幾乎就沒有斷過供。

其他的肉食,比如魚,包括海魚,河魚,在楊振接收了松山民壯營那幾百個人以後,更是從來就沒斷過供應。

即使幾百年後開發北大荒的年代,仍有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裡的諺語,說的就是東北大地各種野生資源的得天獨厚。

尤其是在崇禎末年的這個戰亂時代裡,東北人丁極其稀少,這就導致了一個意外的結果,那就是,野外可以利用的動植物資源豐富到了後世難以想象的程度。

雖然天氣比後世更加寒冷,可是打獵,捕魚,比起後世來說,卻要容易得太多了。

且說袁進送糧到松山城的當天夜裡,楊振張羅了一桌酒席,請了松山城裡的頭頭腦腦們前來為袁進接風洗塵。

燈火通明的會客廳裡,眾人到齊,落座完畢。

楊振笑著端起一個斟滿了酒的小碗,對著同樣滿面笑容、意氣風發的袁進說道:“袁進兄!你們水師營可算是回來了!兄弟在松山城裡盼著你的船隊歸來,那可真是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樣啊!”

袁進一聽楊振這話,就知道這裡面是話裡有話,於是也端起酒碗,笑著對楊振說道:“怎麼?總兵大人這裡可是又有什麼差遣要做?!”

“哈哈哈哈——”楊振先是一陣哈哈大笑,接著端著酒碗站起,與袁進的酒碗碰在一起,然後又張羅著在座的其他松山將領,一起與袁進碰了酒碗。

楊振當先把酒喝了,放下酒碗,手撕下一塊狍子後腿肉,咬了一口,然後看著其他人。

其他幾位知道楊振有話要說,自然是有樣學樣,喝了酒,重新坐下。

等到其他人都把碗裡的酒喝掉,放下了酒碗,楊振才又接著說道:“說到差遣嘛,兄弟可不敢當啊!兄弟就是想跟袁兄再好好合作一把!你出船隊和槳手,我出人馬和槍炮,咱們再去幹一筆買賣!”

聽楊振這麼說,袁進放下了酒碗,也從桌子上的狍子肉裡取下一塊,手撕了一條,塞進嘴裡,咀嚼著。

同時,他也藉著這個時機,打量了一下楊振和在座的其他幾位將領,並琢磨著楊振的話裡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振也不催袁進,就是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笑著看他。

從楊振的臉上,袁進彷彿看到了當初勸他組建陸戰敢死隊上岸偷襲韃子大營時的那種表情,心中略有一點不安。

不過,在座的其他人臉上那種早已知情的神態,卻又讓他感到一種沒來由的踏實。

他很清楚,類似夏成德、張得貴這樣的人,都不是孟浪的人,不管做什麼事情,若是沒有九成九的把握,他們是不會輕易任由楊振胡來的。

想到這裡,袁進嚥下嘴裡有一會兒的狍子肉,然後又抿了一口重新斟滿的燒刀子,笑了笑,對楊振淡淡說道:“好啊!不管有什麼買賣,我相信楊總兵必定不會坑我!再說我既然來了這裡,光是轉運一趟糧草就回,豈不是相當於空手而歸嗎?想一想也確實有點無味!”

話說到這裡,袁進停頓了下來,看著依然微笑著的楊振,又自行抿了一口燒刀子,繼續說道:“楊總兵!咱們也不是外人了!你要是有什麼好買賣,且先說來聽一聽!”

“好!!袁兄果然是一個爽快人!——”楊振說完了這話,緊接著就把當初自己給松山諸將預備的計劃和盤托出,如數告知了袁進。

他對袁進說,自己準備派出幾支精銳的遊擊小分隊,搭乘袁進水師營的船隊,走海路偷襲東虜韃子的後方,採用一擊即遁的游擊戰法,專門殺人放火搞破壞。

城府一向很深的袁進,突然聽到楊振的這些說法,也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游擊隊?!游擊戰?!專門上岸殺人放火搞破壞?!——兄弟啊!咱們可都是大明官軍,堂堂正正的大明官軍啊!“你這一個搞法,怎麼越看越像是——海盜、流寇的野路子啊?!朝廷能同意嗎?!你可千萬別把哥哥往溝裡帶啊!”

袁進可是海盜頭子出身,楊振說出來的那種打法,他一聽就心知肚明瞭。

不管楊振給它冠名是游擊戰,還是別的什麼戰,袁進心裡很清楚,那就是海盜的傳統打法,也是現在關裡烽火遍地的流寇的打法。

對於這種打法本身,袁進當然沒有任何看不上的意思,他一個海盜出身,還不至於迂腐到那種程度。

只是他現在從了良,受朝廷招安很多年了,過去的那種海盜上岸劫掠的做法,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了。

這些年裡,他一直比較忌諱的一點,也是別人總是用看海盜的眼光看他,總是拿海盜的那種流竄打法來諷刺他。

現在聽見楊振說起類似的戰法,他本能地就想離開劃清界限,甩掉海盜生涯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

現在的他,可是正兒八經的覺華島水師營堂堂一把參將了啊!“你先不要管朝廷上的想法!遠在京師的朝廷現在焦頭爛額到了何種程度了,哪還有什麼餘力來管我們怎麼去打韃子呢?!“再說了,聖天子欽命我楊振為松山團練總兵官的同時,也欽命我為徵東先遣營之主將!什麼叫徵東先遣營?!其一是徵東,其二是先遣!”

說到這裡,楊振看了看袁進,然後又看了看在座的其他幾位將領,最後繼續說道:“記住了,各位!我們徵東先遣營!徵東,就是征討東虜!先遣,就是打東虜,打清韃,我們先去,我們先上!“而且你們記住了,松山城裡的徵東營,可不是錦州城裡的靖東營!聖天子給我們親授旗號,對我們寄予厚望,我們又豈能在松山城裡飽食終日,而無所事事?!”

說完這些話,楊振又對袁進說道:“兄長你該知道啊!不管是朝廷官軍威武之師的正路子,還是海盜流寇歪門邪道的野路子,只要我們能打贏,能取勝,能有斬獲有戰果,那就是好路子啊!“再說了!你這次募兵訓練成功之前,兄弟不會再讓你們水師營上岸!你們就是出船,上岸遊擊,我們去!“打贏了呢,我們往上報功,一定有你的一份!萬一打輸了呢,我們就當吃個啞巴虧,就當這事兒沒發生,又能把你帶到哪條溝裡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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