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打馬來到北門下,叫鍾令先去傳了張臣來見,然後又叫張臣點起了一隊火槍隊的老兵,人人騎了馬跟著出城北去。

七月初的大雨已經成為了過去,小沙河上的石拱橋被洪水毀掉了以後,河上已經搭起了一座簡易的浮橋。

張得貴曾經提議重新修造一座堅實的石拱橋,以方便呂洪山裡的礦石以及在黑石崗就地冶煉的鉛鐵物料運進城內,但是被楊振否定了。

結果就有了這麼一座用舊船、鐵鏈和木板串聯搭建的簡陋浮橋。

楊振率領百十人馬風馳電掣般抵達浮橋這頭的時候,就看見夕陽餘暉之下,河對面一隊人馬正往浮橋的方向緩緩行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士,落在後面的是則是一溜十幾輛騾馬大車。

“呵,祖大帥這個賀禮,出手倒是挺重吶,一溜十二輛大車,這要是全都裝滿了銀子,乖乖,怎麼也得有個十萬八萬兩了吧?”

張臣跟著楊振來到浮橋這頭,腳踩馬鐙,手搭涼棚,往北眺望了一番,又坐回馬鞍上,笑呵呵地對楊振這麼說道。

張臣這話一出,引得火槍隊的老兵們一陣倒吸涼氣,紛紛學他的樣子,腳踩馬鐙,站了起來,往河對岸張望,一時間,左右竊竊私語議論紛紛,言語間都是帶著喜氣,彷彿那隊大車上裝的真是銀子,而且那些銀子會成為他們自己的一樣。

楊振對原來暫編寧遠先遣營倖存的老兵們十分優容,而這些老兵們也深知這一點。

所以,即便楊振如今已經貴為了佩帶徵東前將軍印綬的鎮戍總兵官、左軍都督府都督同知,他麾下的這些老兵們在他面前,也仍然顯得頗為隨意,對他並不畏懼。

當然了,楊振對此也早習慣了,同時他也並不想與這些老兵們拉開距離,所以並不去管。

就在身邊士卒竊竊私語低聲說笑的時候,河對岸的人馬越來越近了,而且走在最前面的隊伍,顯然也看見了楊振一行,隨即打馬疾馳而來。

轉眼之間,那隊人馬來到了河對面的橋那頭,楊振隔著浮橋定睛看去,為首一人卻是祖克勇。

“都督,祖大帥就在後面!”

祖克勇一馬當先過了浮橋,來到楊振的身邊停下,先對楊振報告了祖大壽的位置,然後接著說道:“卑職一早去了錦州城,很快就見到了祖大帥,當面向大帥呈遞了都督的喜帖,稟明瞭今日的事由,然而大帥只叫卑職在城中耐心等待。

直到了午後過了未時,方才知會卑職,要親來松山城為都督賀喜!”

祖克勇說完了這些話,轉頭看了看西邊天色,一時滿臉的鬱郁,最後說道:“倒叫都督久等了,但願沒有耽擱都督的喜事,否則卑職的心裡真是——”“無妨,無妨,什麼也沒有耽擱,祖兄弟你不必過意不去!”

楊振見祖克勇說到最後一臉鬱郁兼懊惱的樣子,當即打斷了他,先對他連說無妨,然後又向他問道:“你叫人送信,說祖大帥此行帶來了兩個陌生人,如今可有新的情況要對我說?”

“這個,卑職實在慚愧,並無問詢到有用的訊息。

大帥對待那兩人若即若離,看起來既十分不屑,有時卻又頗為看重,專門派了人馬陪同,卑職跟在大帥左右,雖在隊伍之中,卻又接觸不到!”

楊振聽見祖克勇這番話,心中更加篤定,隨即點了點頭,又見祖大壽一行已經近了,便對眾人說道:“走吧,咱們一起過橋,去迎祖大帥!”

楊振帶著人馬透過了浮橋,祖大壽剛好也一馬當先地到了河岸上。

“呵呵呵,楊總鎮,楊總鎮,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老夫有事來得晚了一點,卻要勞煩你這個新郎官拋下新娘子,親自出城來迎,真是叨擾了,叨擾了啊!”

經歷了上一次在小紅螺山上的密談之後,祖大壽已經對楊振有了全新的認識,此時再見面,自與以往有所不同。

再說了,楊振如今怎麼也是朝廷欽命的徵東前將軍總兵官,與他這個徵遼前將軍遼東總兵官,名義上地位已經相當了,此時當著雙方部將的面兒,該給的情面還是要給的。

只是祖大壽話雖說得客客氣氣,可是楊振怎麼聽,都覺得裡面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味道。

“別,別,別,小侄實在當不得大帥如此稱呼,放眼整個山海關外,能當得起總鎮稱呼的,只有大帥您一人!小侄自己有幾斤幾兩,京師朝堂或許不清楚,可是小侄自己心裡還是有數的,大帥還是直呼小侄姓名更讓小侄安心!”

楊振見了祖大壽,當然不能託大,聽祖大壽稱呼自己楊總鎮,心裡就明白,雖然有了之前的溝通與諒解,但是對於朝廷的這個安排,祖大壽心裡還是有想法的。

當下他連忙放低了姿態,一邊笑著否認了總鎮這個稱呼,一邊翻身下了馬,快步上前去給祖大壽牽馬。

祖大壽見楊振在自己面前如此這般低姿態,知道楊振拎得清輕重,當下也不為已甚,沒有進一步表達自己的不滿,只是騎在馬上並不下馬,而是面無表情地對楊振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切照舊吧。

——漢卿賢侄,今日是你迎娶繼室的日子,老夫身為你父當年的同僚,也算你的長輩,不來一趟,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

那麼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而來,老夫給你帶來了幾車賀禮,你且派人帶回去吧!”

祖大壽說著話,扭頭衝身邊的一員將領說道:“天色不早了,去叫大樂、大成兩個,押了車馬過來!”

楊振順著祖大壽的目光看去,見那虎將正是此前在小紅螺山見過的韓棟,連忙衝那虎將點頭,算是見面打了招呼。

等韓棟轉身策馬而去,楊振往北看去,就見遠處那隊落在後面的車馬正在泥濘地裡吱嘎吱嘎地往前挪動。

小淩河與下沙河之間的這片荒野,在七月初的連綿大雨裡,幾乎完全被水淹沒,本就年久失修的道路,當然也被沖毀。

如今暴漲的河水早就消退了,可是留在荒野上的大小水泡子仍舊很多,爛泥灘到處都是,泥濘異常,車馬行動極為不便。

楊振見狀,遂對祖大壽說道:“大帥既然來了,一定要到城裡坐坐,小侄盼著大帥前來可是盼了好久了,小侄備下的喜酒,大帥無論如何也得喝上一杯啊!張臣,來,前頭帶路——”“且慢!漢卿賢侄,今日天色已晚,松山城呢,老夫就不進了,一會兒你派人先帶了賀禮過橋,老夫這次來,除了給你賀喜之外,卻有另外一些話要跟你說說.”

祖大壽先是叫住了楊振,打斷了他的安排,說了這番話後,又盯著楊振看了看,緩緩說道:“賢侄啊賢侄,六月裡你帶人西出邊外,說是接應從宣府徵募的兵員,那麼你在邊外草原期間,可曾做過什麼其他的事情?”

祖大壽突然這麼一問,讓楊振心裡登時一驚——祖大壽已經知道了?難道是松山城內有人告密?還是說張家口那邊已經派人聯絡了祖家?張家口那邊又是如何知道是自己做下的事情呢?“大帥何出此言?!小侄怎麼聽不懂呢?再說這裡也不是跟大帥說話的地方,大帥要是有什麼話說,還是跟小侄到松山城裡去吧,小侄早已備下了好酒好肉,到時候邊吃邊聊豈不美哉?”

“你小子,不要跟老夫打馬虎眼——”祖大壽聽了楊振的回答,眼睛一瞪,頓時臉色就沉了下來,說話也不再客氣,不過說到一半的時候,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掃視周邊一圈,見自己身邊和楊振身邊的部眾都在支稜著耳朵傾聽,當下收住了話頭,平復了一下語氣,對眾人說道:“都不要在杵在這裡了,給車隊過橋讓開一條道路出來!——楊振,你跟老夫走走,老夫有話問你!”

祖大壽說完這話,也不等楊振答話,當即調轉馬頭,一夾馬腹,沿著小沙河往上游馳去。

傳了令回來後一直策馬駐足在祖大壽一邊的韓棟,看了看楊振,然後一夾馬腹,也跟了過去。

楊振見狀,自然沒得選擇,當下叫人牽了馬來,翻身上馬,朝著祖大壽馳去的方向奔了過去。

當然了,祖大壽的身後既然遠遠地跟了韓棟這個護衛的將領,張臣也不能放心讓楊振一個人犯險,當下把火槍隊交給了跟隨在側的千總李守忠,自己騎了馬,遠遠地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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