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茂和張國淦來晚了。

對此,楊振表面上雖然一直表現得很是淡定,與前來送行的袁樞等人舉止自若、談笑風生,但是他的心裡面,其實還是很有些慌張的。

不管是因為什麼突發的原因造成的,只要潘文茂和張國淦兩個人中有一個不能順利出城,或者無法按照約定趕來,那可就麻煩大了。

潘文茂,是因為熬製皮膠水,並用熬製好的皮膠水去提純土硝到了緊要時候,耽擱了收拾行裝前來會合的時間,所以一時之間無法與楊振的大隊人馬一起趕來海岸登船處。

但若是因為這個,最後沒有順利出城,那麼楊振之前的安排和努力白費了。

因為,經過摻入皮膠水之後一起熬製提純的硝石晶體,正是楊振計劃中用來製作燧發“魯密銃”引火藥以及其他設想中的“燧發槍”引火藥的最重要原料。

沒有這個引火藥,楊振讓張國淦找人改裝的燧發槍,就會立馬變成一個天大的笑話!明朝的火器種類繁多,萬曆年間朝廷仿製“魯密銃”的時候,也曾有火器專家提出過“燧發”的思路,也有過“燧發”火槍的設計。

但是“燧發”的設計,最終並沒有定型和批次生產,沒有推廣開來。

難道是因為大明朝沒有一個明白人,沒有一個人看出來“燧發”的優勢嗎?當然不是。

難道是因為“燧發槍”的製造工藝太複雜,大明朝的工藝水平生產不出來嗎?當然也不是。

明朝中後期的製造工藝,水準是很高的,而燧發鳥槍或者燧發火器,之所以沒有能夠推廣開來,是因為它儘管設計上很先進,但是在現實中卻根本發揮不出它本該發揮出來的優勢。

沒有高品質的易燃引火藥,燧發槍的設計理念再先進,在實際運用上也比不上火繩更有保證。

因此,對楊振來說,想辦法獲取高純度的硝,是目前情況下改善引火藥,並進而改進黑火藥威力的最快方式。

若是他沒有意外發現潘文茂這個老軍曾經做過本衛的火藥作提調,那麼他就準備自己上手,憑藉著後世的一些記憶,想辦法親自去做了。

還好在這個時代的遼東軍中,能工巧匠、能人異士還是很有一些的,只要你用心去找,願意重用,這些人還是能夠發揮作用的。

這一回,楊振對潘文茂提純火硝、改良火藥,可以說寄予了厚望,絕不希望他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生什麼意外。

當然了,若是潘文茂搞出了這個高純度的硝石晶體,可是張國淦出了意外,那麼楊振同樣麻煩大了。

因為搞出高品質的硝,從而搞出高品質的引火藥,目的是要用在改造後的燧發“魯密銃”上的,可若是張國淦出了事情,沒有上船,那就算搞出來了,暫時也沒有太大意義了。

因此,楊振在等待的過程中,一度甚至有些懊惱,懊惱自己為什麼這麼心急,為什麼非得今天就要讓潘文茂搞出一些高純度的硝來,為什麼非要節外生枝——讓張國淦去“綁架”那對鐵匠父子。

能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月裡,還留在這個**滿城的寧遠城裡,經營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鐵匠鋪,那能是一般人家嗎?若是他們與城裡的祖家,或者是祖家的姻親王家沒有一點關係,這個鐵匠鋪,怕是早就被遼東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們給搜刮破產了!事實,差不多正是如此,雖然與楊振的猜想有一點出入,但也是八九不離十。

等到楊振帶著幾個親兵,在船隊守備官袁進的陪同下,登上最後一艘大船,剛剛離開按個簡易碼頭,就看見寧遠城的方向,沿著寧遠河衝來一隊人馬。

那隊人馬,直到奔上了海岸邊那一處臨時搭建的碼頭,才算是勒馬立住,而為首之人猶自張牙舞爪,破口大罵。

但是海風勁吹,濤聲也大,楊振根本聽不到他們在叫喊什麼。

不過,看著不遠處已經靠近船隊的那艘小船,看著正在順著懸梯手忙腳亂地往一艘大船上拼命攀爬的張國淦,楊振的心情非常好,絲毫不受影響。

看著岸上那隊騎兵氣急敗壞的樣子,想到從今往後自己的命運就掌握在自己手裡了,楊振突然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來!多日來的憋屈,壓抑,鬱悶,不爽快,隨著一陣暢快到了極點的大笑,全都一掃而空了!從此以後,巡撫方一藻也好,大帥祖大壽也好,楊振願意屌他們就屌,不願屌他們,就可以不屌他們!“看來楊大人似乎心情不錯啊!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錦州會和松山城外的那數萬韃子大軍!”

袁進領著楊振上了自己的坐船之後,很快就按照預先的安排,指揮手下的船工水手張帆起航了,此時剛回到船頭甲板上,看見楊振看著寧遠方向暢快大笑,笑著搭茬說道。

楊振給袁進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

袁進本來是山東海盜出身,袁可立出任登萊巡撫之後,招降並收服了他,從此被納入登萊水師麾下,成為袁可立在登萊水師中的心腹干將。

這個袁進對袁可立的兒子袁樞是很瞭解的,知道袁樞自視非常之高,輕易不會服膺哪個人物。

而這個楊振,卻被袁樞視為出任遼東督餉郎中之後唯一看重的朋友,由此可見,這個楊振的不同凡響。

但是這個人到底怎麼樣,袁進也不會完全聽信袁樞的一家之言,在海盜圈裡混過,又在官軍圈裡混了那麼久,現在的袁進雖然官職不高,可是自有一套看人的本事。

所以,自從袁樞說這個楊振是他的朋友,並把他作為自己的朋友鄭重其事地介紹給了袁進之後,袁進就一直在默默觀察楊振的言行舉止。

他的恩主袁可立,早在崇禎六年就去世了,要不然的話,他袁進也不會這麼多年來一直沉淪下僚。

而繼承了袁可立衣缽的袁樞,只是個文人,雖然喜談兵事,欣賞武人,但是官職不高,在朝廷上也是人微言輕。

這次朝廷啟用袁樞出任遼東督餉郎中,袁樞赴任前想盡辦法,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袁進從登萊調到了遼東。

而袁進若想在遼東站穩腳跟,進而有所發展,就必須儘快立下功勳,這樣不僅能幫助自己升遷發展,而且也能夠穩固袁樞在遼東乃至朝廷上的地位。

所以,袁進就在觀察,他想看看楊振這一行去了松山之後,到底有沒有可能立下救援和解圍之功。

若是有機會,哪怕只是有五成的機會,他袁進也準備試試運氣,拼一把,賭一把。

而值不值得賭一把的關鍵,就在於楊振這個主事之人——他的脾性、智謀、他的魄力,以及他的打算。

且說楊振看見袁進安排好了行船的事務之後,又走上甲板,來到跟前,對自己說話,心裡也有結交的意思。

因此,聽了袁進的搭訕,當下立刻熱情回應道:“袁大哥這麼稱呼兄弟,可是見外了啊!有袁樞公子這層關係,咱們之間哪還用得著這麼客氣呢?論起年齡,兄弟今年不過虛歲三十,我觀袁大哥怕是已過不惑!袁大哥若不嫌棄,我們就以兄弟論交如何?”

袁進哪裡還能聽不出來楊振話裡的意思,剛好他也有拉近關係的考慮,立刻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與兄弟相比,袁某倒是虛度十多春秋,今年恰過不惑!楊兄弟,做哥哥的,有禮了!”

袁進說著這話,衝著楊振略微躬身作了一揖,算是以兄弟論交,重新見禮。

楊振也連忙學著樣子,躬身作揖,回了禮。

隨後兩人相視大笑。

楊振之所以看重袁進,是因為他知道水師非常重要,但是他自己,卻又完全不懂這個時代的水師。

雖然眼下袁進的船隊,嚴格說來,根本算不上水師,除了為數不多的大船上裝備了幾門佛郎機用以自保之外,根本沒有武裝,但是這次北上救援松山,楊振所部的進與退,皆卻全部都要仰仗袁進的船隊。

如果這次不死,將來如願進入松山駐守,那麼松山城外不遠處的海上,就非常有必要保留有一支船隊。

因為今年松山解圍之後,不過短短一兩年後,松山城就會再次被圍,到了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生死存亡的關頭。

楊振與袁進兩個人,彼此都有結交對方的願望,所以聊起天來,自然是非常投機,頗有點一見如故、惺惺相惜的樣子了。

兩個人正聊得高興,楊振的親兵隊長楊佔鰲快步過來稟報道:“大人!火槍隊張國淦副官、炮隊潘文茂副官請求靠幫登船,過來拜見大人!”

“好!傳令讓他們過來吧!”

跟著楊佔鰲同來請示的袁進麾下水師旗手,聽了這話,見袁進也在點頭,立刻奔向床尾,傳令去了。

片刻之後,楊振所在坐船的主帆緩緩降下,船速開始減慢,不遠處的另一艘大船逐漸接近,最後並排而行。

兩艘船甲板上的水手們,彼此利用帶有長鉤的長矛,勾住對方的船幫,將兩艘大船硬生生地拉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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