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淡水魚之惑篇

宇航日記105月19日過去24小時，太陽活動水平極低，沒有爆發c級以上耀斑；太陽風速度從410千米秒左右下降至340千米秒左右。

黑子在太陽表面各處遊移，表明磁力線變幻活躍，隨時有大型太陽風暴出現，需密切觀測。

日記簡介：到了新的郵件，竟然附帶郵件地址，這是個好跡象。

我讀了又讀信中所寫，究竟還是那個故事，像為協助打發我閒餘時間而發給我看。

情節似乎有懸而待決的等著逐漸展開，但願其保持繼續，否則我必會更加無所事事。

讀故事也像單調的環境掛上一幅有色彩的畫，雖格調有異，但能拉我到另一個想象天地，自有慰籍。

不久，我看到了印象中那個星星飛過，但無可奈何。

最後，我依據那個郵址對信件發了回覆，自認內容為謹慎穩妥、盼復！等了3天多，郵件終於來了，是第四封了。

這次帶著傳送地址，我欣喜若狂，那意味著在地線系統的節點處已有郵址建立，且經過了三分之二以上的樞紐認證。

像損傷神經節的修復，需要有序有目的電脈衝通道，因此發出端與接收端已能建立互信互通。

信件內容還是故事的後續，感覺上像是在做訊息測試而隨機丟擲的資料包。

我據實在今日筆記中完整錄下，並思考後做試探性回覆：年老的拍瓦屬於極其保守的官員，恪守君臣信條，自始至終未曾對王子、公主們說過關於赫爾辛根默斯肯的一切，連稍沾邊的尺寸都老謀深算地提前計算好，逐一避開了。

但此刻話題已經被觸及，從而王國現狀可能被揭開。

尤其對探知慾很強、一點就通的小王子來說，很難想象還將發生什麼。

於是拍瓦收起回憶，捋著鬍子，接過話題對沙漏說：“小王子殿下，我最聰明的學生，赫爾辛根默斯肯不但遙遠實際也無法到達，你知道王國的周圍都是海吧。

王宮在王國的中心，朝任何一個方向走，最後都會走到海邊，無故事王國就是一個大島。

島周圍的海域早已被饕餮魚包圍，那種魚的可怕，小殿下今日也已看到，任何東西只要到海面上都會被咬成碎片，像融化掉一般。

因此沿海已成為死亡之地、禁忌邊境，漁民放棄了打魚、水手丟棄了航船，要想出海到遠一些的地方去已都是不可能之事.”

話雖如板上釘釘般不留餘地，但在長久以來早已失去故事的無故事王國這麼說是必需的，任何實際上不可能實現的想法都視為非正面性，甚至非正義——雖然不能說是被嚴厲禁止，但是海那邊的念頭一旦嶄露出苗頭，周圍人一致會覺得奇怪、出格甚至有如妄想症。

而以所謂期望越多則失望越大的角度上說，早早斷了類似思考也是對正確人生的一種恰當保護。

“事實上，王國內許多許多人的祖輩就是從赫爾辛根默斯肯來的，因為饕餮魚的緣故，他們也再不能返回到曾經的故鄉。

他們中有不甘心者曾經努力嘗試，用盡了各種辦法卻都以失敗告終，於是最終留在了咱們的王國而安心紮根、繁衍了下來.”

拍瓦這次也是眼看向王后說著的，彼此間心照不宣。

王后別過頭，飽含深情地看著窗外天上的星星，她知道無故事王國對每顆星星年號的標記其實隱隱包含著歷代國王對平靜王國現狀的不甘——但那又能怎樣呢！王子於是懂事地點點頭，拍瓦準備幫助王后把好奇王子的話題結束，猝不及防沙漏晃著腦袋問：“饕餮魚不是內陸淡水魚嗎，怎麼會在腥鹹的大海里呢？”

作為教育官，拍瓦早已發現，雖然沙漏屬於反應機敏的孩子，但是對問題的思索卻有兩種節奏。

如果你很認真地面對他測試，他也會考慮後才作答，答案亦十分貼切。

但若是提問者本人在分神，沙漏則會極為快速地把問題給出解答，快到發問者話音未落回答已出現的地步。

然而這答案往往不但正確而且新鮮，即刻把對方的注意力回落至問答本身，並引發沉思。

又像是有多線條的線索觸角，有時確切的答案帶出另一種反問，從而出其不意間倒把問答引到另一個方向。

這就好比一名老師面對一群孩子提問，孩子們興高采烈地回答，爭相搶答出正確的答案，卻也引出對問題本身令人啞然的反詰問。

那麼，總是讓提問者不得不收起心不在焉，也一起思考新出現的問題。

但現在絕非是有心情面對新一輪問題的時候，以免對孩子們的教育失控。

“原因是這樣，”拍瓦不得集中十二分注意力：“曾經我們研究過饕餮魚這個魚種，在一定鹽度下反而會生活的很好，甚至比在淡水中還要好。

起因是在很早以前，在一次颱風中，一艘運魚船在王國沿海失事沉沒，船上運載的二十多桶饕餮魚全部傾倒進了大海中。

人們發現，饕餮魚在海中能夠飛快地生長，長得比在陸地上要更大得多，能達到一人多長，同時繁殖極快，數量飛速增加。

現在的沿海地的近海岸邊都是饕餮魚群，又大又兇猛，千年以來王國早就因此不得不休漁禁海。

而海水更多鹽份的地方，比如說遠海處，饕餮魚就幾乎失去了蹤跡，因此我們認為，鹹度更高的海水也並不適合這種魚生存.”

“這，或許是一種減滅饕餮魚的辦法，因此王國做出了對策.”

拍瓦心中這麼想著，但並未開口說出，這裡包含往昔愴然的故事可不能輕易說出。

“那麼遠海的外面是什麼呢？”

小沙漏偏著頭又望向母親，問了一個所有孩子都不會問的問題：“那麼沒有饕餮魚，遠海外面又是什麼呢？”

在無故事王國，所有孩子都會問的問題是王國的外面是什麼，只是這個問題在無故事王國基本上都是16歲以後的孩子才會問到。

確切地說，那應該稱為少年以後的問題。

王后眯起眼睛，彷彿在眺望遠方：“眼神好的人有時能看到海鳥浮在離岸很遠的海面上捕食，還有一些無人的島嶼隱約可見。

不過人們所知道的是，那些島嶼大多都不太大，大的和咱們王宮差不多，小的就和宮廷花園、水池差不多了。

島嶼提供給那些海鳥棲息的地方，漲潮時候有些就沉到水面下消失了.”

小王子不僅有些羨慕海鳥，他想著海鳥可以自由到達海的另一邊，於是又問：“那些海鳥吃饕餮魚嗎？”

“它們捕食海藻和小魚，因為那裡沒有饕餮魚出沒，也是因近海的饕餮魚太大了，海鳥也都遠遠躲著它.”

母親繼續眯著眼，這次似在向人們傳遞倦意。

她有警惕，畢竟夜已深了，而如果在日出的時分，她很願意做更多些回答，現在不是好時機。

拍瓦牽起沙漏的手，如果不是存有臣子的禮節否則他真正想做的是安撫王子的頭。

一旦可愛的小王子晃起腦袋就是他發起令人措不及手問題的時候，並且還問個沒完沒了。

可王子遠未心意滿足，還想接著問，尤其他還遠的地方是什麼、有什麼比王國還奇妙的地方呢，都想要一下子問個詳細。

拍瓦總算知道為什麼王子會把小院的土地越挖越深了，於是他開始擔憂牽扯到海外面更多事情，就拍著王子的手示意該是和王后做晚安道別了。

打配合的期間，拍瓦不無由衷地對王后與公主們做出對小王子的總結：“他像磁石一樣強烈吸收著向他靠近的各種知識.”

當然，此番讚賞性的陳述作為一種知識，也被小王子像磁石一樣吸收了。

很快，沙漏王子16歲了，成長為一個性格沉穩的小夥子。

他相貌平靜而並非引人注目，但卻是他母后所喜愛的型別。

王后總說，小王子具有國王年輕時的風範——當年的國王還是王儲的時候就展現出他的博學多才，籍著皇家式的知性所自然流露出的一種獨特氣息，深深吸引著那時還是小姑娘的王后，尤其是他閉起比例完美的上下嘴唇而一語不發的時候。

——如果說年華短暫而讓王后意猶未絕算是一種絕對遺憾的話，現今年輕的小王子則極大彌補此般感懷。

這同時又是無故事王國的國民對歲月易逝、青春索然卻毫不自知然而卻在不經意中悄然溢位的由下至上迷茫無奈情緒之折射。

可眼看著沙漏的漸漸長成，王后的內心竟常常充滿起矛盾與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