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周老太太?

可能是山城民眾茶餘飯後最火熱的談資了。

也難怪,畢竟《大公報》的那則號外先是以親歷者的口吻報道了自己跟隨視察小組前往息烽行轅的整個經過,對所謂的抓捕抗議示威學生以及惡意政治迫害等傳言進行了澄清之後,緊接著便猛地筆鋒一轉,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一個叫周老太太的神秘老婦人的身上。

說起這位周老太太,那絕對是息烽行轅裡收押的最特殊的一個了,不但其監房是單獨別設在行轅之外的一處新建住房,還有專門侍奉左右。

除此之外,每月還會發給你豐厚的生活費用,並允許其在一定範圍內自由活動。

更奇葩的是,整個息烽行轅,自主任周養浩以下,大小特務們一律尊稱其“周老太太”。

不僅如此,這位周老太太因為年老多病,周養浩還會時不時地從重慶、貴陽等地請來名醫為其治療,而一切費用則全部由軍統承擔。

如此種種,自然而然地引發了所有人的好奇,而筆者卻偏偏在號外的結尾賣了個關子,不但沒有揭示此人的身份,反而以大眾的口吻丟擲了一個擲地有聲的質問,“周老太太究竟何許人也?”

而就在有關“周老太太”的討論和傳言愈演愈烈之際,早已是忙得焦頭爛額的戴笠也被連夜叫去了黃山別墅。

“校長,您找我?”

儘管此時的戴笠早已是疲憊不堪,但在自己最大的靠山面前卻仍舊不得不強打精神,畢恭畢敬地說道。

然而話音未落,對面坐著的那個光頭便“啪”地一下將手上的那份號外甩到了戴笠的面前,沉聲問道:“這件事情,是怎麼回事?”

沉默半晌,戴笠才小心翼翼地回道:“……校長,您忘了?那個周老太太……”

話沒說完,對面的老蔣便猛地一拍桌子,怒聲質問道:“誰問你這個了?我問你的是,這件事情是怎麼傳到大公報社的?是你和你的那些部下一時不察走漏了風聲,還是……”

“回校長的話,是……是學生的刻意安排的.”

“哦?”

聽到這,那老蔣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但緊接著便又眯縫著眼睛面無表情地繼續問道,“理由呢?”

戴笠則似乎早有準備,老蔣話音未落便立刻開口回道:“理由有三,其一,是透過這種方式讓周佛海瞭解其母的現狀,進而促使他主動將萬墨林釋放;其二,是轉移民眾視線,使其不要一直死盯著暴力遊行事件以及那些所謂的政治迫害事件不放;這第三……”

說到這,戴笠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斟酌半晌之後才壯著膽子兩步走上前來,壓低了聲音耳語了起來。

“你說什麼?那個柴山兼四郎竟然……情報屬實嗎?”

戴笠滿臉沉痛地點了點頭,“我已經派新任南京站站長李惟恭核實過了,情報屬實.”

此話一出,老蔣便驚得張大了嘴巴怔愣了半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臉上盡是心疼,只不過他心疼的並不是其他,而是自己臉面及其在那些盟邦,尤其是英美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

而戴笠真不愧是老蔣的頭號心腹,不用猜也知道此刻他心裡在想著什麼,於是便趕忙出言寬慰道:“校長勿慮,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一次我們雖然損失慘重,但在學生看來,倒也未必是件壞事.”

聽到這,老蔣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立刻坐直了身子,將脖子抻得老長,急聲追問道:“怎麼說?”

“據此前鄭耀先拼死帶回來的情報分析不難看出,日本人南下進攻的方案基本上已經板上釘釘了,而從英美在得知了這個情報之後的反應來看,似乎並不認為日本人敢真的與他們翻臉,畢竟日本如果還要繼續維持戰爭狀態,就必須從他們那裡進口大量的資源,翻臉無異於自殺。

我相信,日本人之所以至今仍遲遲未動,十有八九也是同樣的顧慮.”

“嗯,分析的不錯,可是這跟那件事又有什麼關係呢?”

“學生遇見,既然我們這次遭受了巨大的損失,那不如就索性將計就計,誇大實際的損失,必要的話,甚至可以全面停止滬寧地區的情報工作。

如此一來,既可以讓日本人誤以為自己已無後顧之憂,從滬寧地區抽調駐守部隊,減輕周邊救國軍的壓力,還可以趁機向盟邦索要更多的援助,畢竟是我們牽制住了日本人絕大部分的兵力,盟邦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

“說得好!”

這一番話,簡直就是說到了老蔣的心坎裡,甚至還情不自禁地拍起手來,但是緊接著卻又愁上眉梢,患得患失地說道,“這樣一來,只怕是有礙國際觀瞻,有損我們在國際上的聲譽啊!”

“校長放心,畢竟咱們本來就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而且就在這次事件以前,東京警視廳剛剛破獲了一起間諜案,將包括前首相近衛文磨的顧問兼秘書尾崎秀實在內,以紅產國際間諜佐爾格秘密領導的拉姆扎小組全員抓捕,隨後又引出了‘中紅諜報案’,致使紅黨在上海的地下黨也遭到了逮捕……”

聽到這,老蔣剛剛還緊皺的眉頭便緩緩地解開了,“你的意思是,把這盆髒水,潑到那些地下黨的身上?不是我說你啊,雨農,你這一招可真是夠陰損的啊!只是紅黨那邊,恐怕也不會輕易嚥下這口氣吧?”

“那是自然,不過即便不願承認,但是根據學生對他們的瞭解,充其量也就是在報紙上發幾篇文章,鬥鬥嘴皮子而已,最終還是要顧全大局,維持住他們所謂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

“哎呀,雨農啊,難怪古人常說,君子可欺之以方,你還真是把那幫紅黨的心思給拿捏住了啊!”

“校長您過獎了。

‘凝聚意志,保衛領袖’本就是學生組建軍統的初衷。

只要是對黨國,對校長您有利,即便再怎麼齷齪陰險卑鄙的手段,學生都會毫不猶豫地使用,絕不會有半點遲疑.”

“說得好!那……就這麼辦吧!”

……

從黃山別墅出來以後,戴笠臉上的諂媚便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得意,不僅瞬間挺直了腰桿,甚至就連走起路來都帶著風了。

然而坐回到車裡之後,戴笠卻並沒有直接打道回府,也沒有去軍統總部,而是毫不避諱地讓司機將車子直接開到了漱廬隔壁的招待所,大搖大擺地敲開了李牆的房門。

對於戴笠的突然造訪,李牆自然是大吃了一驚,但是由於心裡始終掛念著上海那邊的情況,於是也就暫且放下了其他的顧慮,恭敬地將戴笠讓了進來。

見戴笠進來,海棠便很是識趣地起身迴避,不想卻被他給攔了下來,於是便又坐了回去。

三人落座之後,戴笠也沒有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地對兩人說道:“阿牆,海棠,我這次過來,是有兩個訊息要告訴你們,其中一個是好訊息,而另一個則是壞訊息,你們想先聽哪一個啊?”

“先說壞訊息吧!”

李牆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開口說道。

“經過多方核實,很不幸,你們的擔憂應驗了,上海那邊的確出事了,整個上海站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破壞,我們損失慘重.”

饒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當李牆親耳從戴笠口中聽到這個訊息之後,內心卻還是不自覺地感受到了一陣劇烈絞痛,同時胸口也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連喘氣都變得十分困難起來。

一旁的海棠也是滿眼的心疼,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溫柔地抓住了李牆的手,聊以安慰。

許久,李牆的內心才終於勉強平靜了下來,艱難地開口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阿牆,我不瞞你,上個月底,上海區有十餘人在柴山兼四郎的得力干將藤田剛帶隊與特高課及76號進行的聯合搜捕行動中不幸被捕,更要命的是,區會計竟然也在其中,致使大量的記錄有關行動與關係單位人員的賬單落入了敵手。

日偽方面自然如獲至寶,立即將其作為追查線索和憑據。

當即便開展了新一輪更大規模的抓捕行動。

儘管老陳已經得到了內線的警報,但最終卻還是在去找老齊商議對策的半路,不幸被76號的特務抓住了,並在當夜接受了叛徒萬里浪的審訊和勸降.”

聽到這,李牆的神色便變得越發凝重起來,“那後來呢?”

然而話音未落,戴笠的神情突然變得無比痛苦起來,“不清楚,只是隨著陳、齊二人的被捕,此前好不容易才恢復的聯絡站和情報網便陸續遭到了破壞。

以至整個上海的情報工作,現如今都基本上處於癱瘓之中了.”

“怎麼會這樣?”

“很顯然,我們的內部出了叛徒.”

說到這,戴笠便重重地嘆了口氣,臉上的神色也逐漸變得複雜起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李牆則並沒有跟著他一塊兒陷入沉默,而是壯著膽子繼續問道:“那敢問老闆,那個好訊息是?”

“好訊息是,儘管整個上海的情報網基本上已經徹底癱瘓,但是還有一個潛伏小組卻毫髮無傷,躲過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

那就是你那個名義上的大哥,以及他的毒蛇小組。

成功為我們儲存了一部分力量,僅憑這一點,就是大功一件啊!”

“這……”此話一出,李牆額頭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這哪裡是什麼好訊息,簡直就是明樓的催命符,那麼多人都受到了牽連,憑什麼他就可以獨善其身,全身而退?倘若一切果真如戴笠所說,那明樓與其說是大功臣,倒不如說是頭號懷疑物件更為貼切了。

“我想以大哥他……不,以毒蛇的能力和手段,即便真的做了轉變者,那也只需找個替罪羊為自己背鍋就好,斷然不會出此將自己置於如此尷尬的境地之中的下下之策的。

所以……”

然而不等李牆把話說完,戴笠就直接開口結果了話茬,“所以,要麼就是有心人的刻意為之,要麼就是你那個大哥行事天衣無縫,連日汪都看不出任何的破綻。

你覺得會是哪一種呢?”

“正所謂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嚴密的計劃也會有紕漏,人也一樣,再怎麼謹慎小心也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盡善盡美,所以屬下更傾向於前者,否則此前那個勞文池的出現就太不符合常理了.”

“嗯,看來在這一點上,你和我的觀點是一致的,既如此,那你還會按照原定計劃返回敵營嗎?”

李牆則沒有半點猶豫,斬釘截鐵地回道:“當然.”

“好!”

說著,戴笠便從懷裡掏出了一份名單和一張地圖,“這裡是一份僥倖成功撤離上海的人員名單,目前全都被新任南京區區長李惟恭秘密安置在了五個安全屋裡。

具體的位置我已經幫你在地圖上標出來了.”

“這是……”李牆不看還好一看那戴笠拿出來的竟然是一張蘇州的地圖,頓時就驚詫不已起來,“您是要我從這些人中找出這個叛徒?”

“沒錯,而且我也已經得到了校長的首肯,這些人之中無論此前有何管節頭銜,你都可審得,有任何發現,可以繞過甲室,直接向我彙報.”

“是!”

李牆毫不遲疑地應了一聲,雙手接過了那兩樣東西,只是略微掃了兩眼,便已然憑藉著驚人的記憶力將兩件東西上面的內容熟記於心,變隨手丟給了一旁的海棠。

戴笠見狀剛要說什麼,就看到海棠連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掏出火柴將那兩件東西付之一炬了。

戴笠這才放下心來,略帶慚愧地說道:“看來是我多慮了,瘋子那套生死搭檔的理念在你們兩個的身上倒是體現出幾分了.”

面對戴笠如此直言不諱的誇獎,若是換做平常,李牆肯定會刻意地謙虛幾句,然而此時的他卻已然沒有了那個心思,因為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儘快搞清楚那個叛徒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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