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戴笠離開之後不久,孔祥熙的管家林世良便到了,一進門,便熟練地掏出了一封請柬,遞了過來。

殊不知李牆的思緒還沉浸在剛剛跟戴笠的會面之中,根本就沒有伸手去接。

搞得那林世良站在那裡怔愣了半晌,才忍不住小聲招呼了一聲,“李先生!李先生?”

李牆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啊?哎呀林管家實在抱歉,在下剛剛有些走神了,您說什麼?”

“知道您和夫人就要回去了,所以我們老爺專門在留春幄定了位子,明天中午為兩位設宴送行,還請兩位務必賞臉.”

“在下此行承蒙孔老爺如此以禮相待,已是誠惶誠恐,有怎敢勞煩他老人家為我們設宴送行呢?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呀!”

林世良聽了則連連擺手,“李先生言重了,其實堅持要為兩位設宴送行的不光是我們家老爺,還有蔣夫人,所以……”

“什麼?連蔣夫人都……哎呀,實在是讓在下受寵若驚啊!在下要是再不答應,那可真就是不識抬舉了,煩勞林管家轉告孔老爺,明日中午我們夫婦一定準時赴宴.”

“這才對嘛!那在下明日就在留春幄恭候兩位大駕了。

告辭!”

“林管家慢走!”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李牆就出門買了幾盒精緻的點心和禮物,徑直來到了神仙口附近的一戶剛剛搬來的人家。

“哎呀,李先生,你來就來了,怎麼還帶這麼多東西過來呀?太見外了.”

女主人一見是李牆來訪,立刻熱情地招呼起來。

李牆則笑了笑,“怎麼樣,許太太,在這裡住得還習慣嗎?”

“對我們孤兒寡母來說,這樣的生活已經很不錯了.”

“燕吉呢?”

“去學堂了,蔣夫人專門批的條子,不僅如此,還給我安排了一個相對清閒的圖書管理員工作,這樣一來,我就有足夠的時間來照顧燕吉了.”

聽到這,李牆才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囑咐道:“許太太,這裡不比香港,保不齊什麼時候日本人的飛機就會發過來丟炸彈,我聽說就在不久之前,還因此引發了一起特大慘案,所以你們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嗯,那件事我也聽說了,不過放心,防空部已經派人來看過了,這一兩天就會派人幫我們把防空洞挖好的。

說到底還是多虧了李先生您,要不是您,我們母女倆根本就到不了重慶,即便僥倖到了重慶,恐怕也沒辦法在這裡生活下去.”

說著就要其身下拜。

李牆見狀趕忙上前將其扶起,“許太太,你這是做什麼呀?”

“除此之外,我實在是想不到該如何表達此刻自己內心對您的感激之情了.”

“許太太,你大可不必如此,就算要謝,也不應該謝我,而是應該謝謝陳教授才對!”

“陳教授?”

“是啊,想當初要不是陳教授忍痛割愛,將個人珍藏的那套《脈望館鈔本古今雜劇》相贈,蔣夫人也好,空防部也罷,恐怕也就不會對你們母女的事這麼上心了.”

此話一出,許太太便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喃喃地說道:“想不到陳教授他竟然……李先生,我知道接下來的這個請求有些過分,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懇求您幫他一把,起碼……起碼在香港城破之後能保他一命……可以麼?”

面對許太太那極度誠摯之中有帶著幾分期許的眼神,李牆並沒有選擇迴避躲閃而是果斷地將目光迎了上去,毫不猶豫地回道:“你放心,許太太,我答應你!”

“謝謝!”

說著許太太便不顧李牆的阻攔,衝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從許太太家裡出來,李牆便徑直回到了招待所。

然而就在他正準備回房間的時候,就撞見了已經在走廊裡等候多時了的勞文池,頓時一種不好的預感便油然而生,但還是故作輕鬆地打起了招呼,“文池兄?今天怎麼這麼有空,到我這來了?”

勞文池則一臉公事公辦地回道:“聽說你就要回去了,鄭副廳長便差我過來代為送行.”

“鄭副廳長真是太客氣了.”

說完便又轉頭略帶怒氣地衝著房間裡說道,“海棠,你怎麼回事?怎麼能讓文池兄在走廊裡站著呢?真的是……”

勞文池聽了趕忙開口解釋,“李老弟,這你可就誤會弟妹了,適才是我堅持要在這裡等你的,這才拒絕了她的好意.”

聽到這,李牆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這樣啊,那……快請進來吧!有話咱們到裡面再說.”

做足了表面文章之後,兩人才走進了房間。

而剛一進門,勞文池臉上的神色便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沉聲對李牆說道:“剛剛接到周先生來電,要你儘快返回.”

不想此話一出,李牆卻面露難色,頓時就讓勞文池皺起了眉頭,“有什麼問題麼?”

“實不相瞞,任務既已完成,我也想盡快離開重慶這個是非之地,可是這具體的路線……”

“放心,這些周先生已經全都安排好了,你只要取道廣西抵達兩廣交界,廣東那邊自會有人前來接應,護送你們去香港,不過切記一點,廣州市長陳耀祖是汪主席的妻弟,他才是你們返回途中最大的阻礙,明白了嗎?”

李牆聽了重重地點了點頭,“明白,只是我們該如何跟前來接應的人接頭呢?”

這個問題,勞文池自然早有準備,話音未落便壓低了聲音對李牆耳語了幾句,說完便起身告辭,“好了,如無意外的話,這應該是我們兩個最後一次見面了,前路漫漫,還望李老弟多多珍重.”

“文池兄深入敵營,更要多珍重才是啊!”

“那就彼此珍重好了,告辭了!”

說罷,勞文池便離開了,言行舉止之中竟帶了幾分灑脫。

不得不說,這個勞文池也算得上一個人物了,只可惜站錯了隊,走錯了路。

不知為何,李牆竟好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幾分自己的影子,不由得感慨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海棠的一句話,卻直接把他從感慨之中拉回到了現實。

“我說這眼看著赴宴的時間就要到了,你還要在那裡發呆到什麼時候啊?”

李牆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在海棠的催促下好好收拾了一番,隨後便馬不停蹄地來到了留春幄飯莊。

然而讓李牆有些詫異的是,儘管那林世良跟上一次一樣,早早地等在了樓梯口迎接,但卻並沒有跟上一次那樣直接帶著兩人進包間,而是將海棠留在了貴賓休息區,單獨帶著李牆來到了走廊盡頭的另一間包房門口。

“夫人,人到了.”

林世良輕輕地敲了敲房門,語氣恭敬地說道。

少頃,蔣夫人的聲音便從裡面傳了出來,“進來吧!”

李牆聞言立即整了整衣衫,然後才邁步走了進去。

老實說這間包間並不算大,但裡面的裝潢卻十分地典雅考究,或許正因如此蔣夫人才會選擇這裡跟自己見面吧!

正想著,蔣夫人便率先開口,“來了?坐吧!”

“是!”

李牆趕忙應了一聲,隨即便正襟危坐在了蔣夫人的對面。

蔣夫人也不繞圈子,直接就直奔主題,“相信你這一趟息烽之行,對黃將軍的態度,應該已經有所瞭解了吧?”

“是!”

李牆如實地回到,隨即便將兩人的對話如實地向蔣夫人複述了一遍。

而直到確認了李牆所說和鄭耀先送回來的監聽錄音幾乎一字不差之後,蔣夫人的臉上才終於浮現出了一抹笑意。

“你看,就算黃將軍沒有通紅,對委員長還是有很深的成見和誤會的,所以事情才將在了這裡,畢竟黨國不只是委員長一個人的,桂系的李、白,雲南滇軍系的龍雲,晉綏系的閻錫山,哪個不是手握重兵,盤踞一方的地方大員?就連黨內也有cc,西山會議等等派系時不時地跳出來掣肘。

箇中滋味,怎一個‘難’字了得?”

李牆聽了則立刻擺出了一副慚愧的樣子回道:“夫人所言極是,此前是卑職把事情看簡單了.”

“這不怪你,畢竟所處的地位不同,看待問題的出發點和角度也是不同的,最終做出的判斷自然也是不同的.”

說到這,蔣夫人稍微頓了頓,隨後才故作隨意地問了一句,“對了,我聽說在息烽行轅的時候,你和董副司令還效仿古人,來了一出青梅煮酒論英雄,是嗎?”

“夫人交代的任務,卑職從未趕往,於是才有了那場拙劣的模仿,讓夫人見笑了.”

蔣夫人則擺了擺手,“話不能這麼說,沒錯,那個老董的確是喜歡賣弄說教,但卻不是對所有人都是如此的,只有能入得了他的眼的人,才會多說上那麼兩句,你既然能跟他對坐暢談,想必一定是下了不少功夫,才會讓他對你青睞有加,肯配合你演上這麼一出青梅煮酒的戲碼的.”

此話一出,李牆便愣住了,“夫人,您的意思是說,董長官跟卑職說的那些話,全都是在演戲?”

“那當然了,不然你覺得你的那點小心思能瞞得過他那隻老狐狸嗎?”

“這……”

見李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蔣夫人這才笑著安慰道:“不過放心,就算是演戲,以他的性格,說的也一定是肺腑之言,畢竟他可是買花布的行家,向來都是不會做虧本的買賣的.”

聽到這,李牆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緊接著,便將兩人的對話詳詳細細地向蔣夫人複述了一遍。

“嗯,這個老董,分析得還真是頭頭是道,難怪委員長對他是又愛又恨,卻又忍不住心生敬佩。

好了.”

說到這,蔣夫人便起身對李牆說道,“飯我就不吃了,免得你們太過拘束,放不開。

對了,你送的那套古籍,委員長很喜歡,如果你已經厭倦了潛伏生涯,也可以留下,戴笠那邊我來跟他說.”

“多謝蔣夫人和委員長的好意,國難當頭,卑職絕不敢有片刻鬆懈,更不應有半點退意,更何況,那邊的同志尚且處在水深火熱,朝不保夕的絕境之中,卑職又怎可貪圖個人的安逸而置那麼多同志於不顧呢?”

“說得好,只要你能平安歸來,屆時我必親自授予你三等雲麾勳章.”

此話一出,饒是李牆也不由得大吃了一驚,正愣在了當場。

三等雲麾勳章是什麼概念?那可是校級軍官的最高榮譽,即便是將官,一般的功勞也只會授予四等雲麾勳章,換句話說,蔣夫人這是在向自己許官了。

要知道即便身為軍統八人眾的徐百川,鄭耀先和沈醉幾個人,即便在軍統內部已經是一處之長了,但是軍銜最高卻都只是上校,自己潛伏敵營這麼多年,也都還只是箇中校,可現如今蔣夫人金口一開,就直接向自己許下了一個官職,也就是說只要自己能平安歸來,那麼至少也會給那幾個人平起平坐,甚至直接被拔擢成將官也說不定,可以說是許下重諾了。

蔣夫人似乎對李牆的反應很是滿意,於是便鼓勵似的拍了拍李牆的肩膀,便頭也不回底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李牆才回過神來,回到了貴賓休息區。

“怎麼了,你沒事吧?”

一見到李牆那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海棠便立刻上前一臉關切地問道。

“啊?沒……沒什麼,放心,我沒事,我先去洗把臉.”

說完便徑直向洗手間走去。

時間不大,當李牆再次從洗手間裡出來的時候,整個人便已然完全恢復了正常。

可即便如此,海棠卻依舊不放心地一個勁地追問,無奈之下,李牆便只好把蔣夫人許官的事悄悄地告訴了她。

海棠不聽還好,聽了之後整個人便立刻興奮得手舞足蹈了起來,最終也不得不學著李牆的樣子去洗手間好好地冷靜了一番,這才總算是平復了內心的激動。

而就在她從洗手間裡出來之後,林世良便走了過來,恭聲說道:“兩位,時間差不多了,請隨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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