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您這是?”

然而那唐生明卻並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繼續問道:“我聽人說你跟港區後勤處的丁處長走得很近,有沒有這回事啊?”

“這個……屬下……屬下的確與丁處長素有來往,不瞞您說,那些中儲券,就是借他之手換成美金的,當然為了維持這層關係,屬下也給了他不少回扣.”

不想此話一出,唐生明就直接把臉板了起來,用上司的口吻糾正道:“什麼‘回扣’?那叫商務經費!知道嗎?”

“知道了!”

李牆趕忙點頭稱是,“沒有回扣,只有商務經費,下次再有人問起,屬下就這麼說!”

聽到這,唐生明這才點了點頭,然後才又拿起了面前的那張糧食庫券,慢悠悠地問道:“這是什麼?”

“啊?”

“我問你這是什麼?”

“不就是一張糧食庫券嗎?”

“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這是一張軍用糧食庫券,而且就是從後勤處裡流出來的,所以,這就不僅僅是一張軍用糧食庫券了,還是他丁處長倒賣戰略物資的證據!”

“司令,您的意思是……要屬下去找那姓丁的聊聊?”

“聊,肯定是要聊的,關鍵是你打算怎麼聊.”

“您知道的,屬下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既然咱們手上已經有了證據,那就不如索性直接跟他攤牌,好好威……額不,是好好敲打他一番了.”

“嗯,學得還挺快,孺子可教也!”

唐生明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卻又猛地話鋒一轉,“不過敲打不是目的,而是為了掃清咱們日後創收的障礙,明白嗎?”

“明白!”

正說著,唐生明便又變戲法似的將一張汪精衛的親筆手令遞到了李牆的手上。

上面清楚地寫著:即日起,華東剿匪總司令部一切經費,包括薪資津貼均由清鄉委員會發放。

“司令,汪主席這……這是什麼意思啊?”

“什麼意思?”

唐生明冷笑了一聲,“意思就是咱們剿總已經被劃到他李委員長的麾下了,這樣一來,之前拖欠咱們的經費和撥款也就一併轉給清鄉委員會了,這小算盤打的,我在杭州都聽見了.”

“那……李委員長恐怕不會答應吧?”

“那是!手令下達的當天,那老小子就一口一個經費緊張無力撥付,不僅不會替雞鳴寺補發之前拖欠的經費和撥款,之後剿總的一切經費開支還要我們自行解決。

但是經費吃緊是吃緊,但要是湊一湊還是能湊出一筆款子來的。

只不過……”

“不過什麼?”

“那老小子說了,看在你給他幫了那麼大一個忙的份上,可以考慮優先撥給我們.”

李牆聽了不由得一喜,“真的?那敢情好!”

不想那唐生明卻擺了擺手,“你啊,先別高興得太早,聽我把話說完,款子是撥到咱們這了,但是,咱不能動!”

“不能動?那司令部裡上上下下的薪資津貼……”

“自己想辦法呀!”

“這叫什麼事啊!”

“可不是?不過放心,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不然你以為這張軍用糧食庫券是怎麼來的?”

李牆也不傻,立刻就猜到了唐生明的用意,“司令,您這是打算把咱們在李委員長那裡吃的虧,從丁處長那裡找補回來?”

“聰明!”

唐生明很是欣賞地說道,“不過我們要的不是錢,而是他手上的糧食.”

此話一出,李牆頓時就犯了難,一臉難色地說道:“司令,這倒賣物資可是重罪,萬一要是……”

“什麼倒賣物資?”

不想話音未落,唐生明的臉便又沉了下來,“拜託你搞搞清楚,一點糧食而已,那丁處長完全可以視作正常損耗嘛!就算有人問起,那也可以說是為了組織創收嘛!別老動不動就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臭不臭呀?”

李牆聽了立刻茅塞頓開,“還是司令您高明,屬下佩服.”

“奉承的話就免了,我聽不慣。

當務之急,還是要多花點心思好好想想,如何把這筆款子換成金條吧!”

“那個司令,屬下斗膽問一下,這筆款子大概是個什麼熟呢?”

唐生明聽了神秘一笑,隨即便壓低聲音對李牆說了一句。

李牆不聽還好,聽了之後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嚇了一跳,趕忙急聲說道:“司令,這麼大一筆錢換成金條,很難不引人注意啊!畢竟按規定,這財政撥款可是應該專款專用的呀!”

唐生明則微微一笑,“你說規定啊!這規定是人定的吧?”

“那是那是……”

“這也是李委員長的意思.”

唐生明一臉暗示地說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李委員長知,你就放心好了。

你啊,還是抓緊把這筆款子全部換成金條,要越快越好,換成後啊,你留兩成,剩下的都交給我,餘下的事我來辦!”

“這……司令,這能行嗎?擅自處置財政撥款那可是重罪,屬下擔心……”

“擔心什麼?我不是跟你說了,這是李委員長的意思嗎?退一萬步講,就算天塌了,也有他頂著,你怕什麼?”

“話雖如此,可屬下……屬下還是覺得有些不妥,要不……要不屬下那份……就算了吧!”

不想此話一出,那唐生明便猛地把臉一沉,略微帶著責備的語氣說道:“這叫什麼話?什麼叫算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啊!要學會有大局觀!你不拿,我怎麼拿?我不拿,李委員長怎麼拿?他不拿,你我還怎麼在他手底下待啊?”

“可……可這種事,屬下也……也沒經歷過,實在是沒……沒什麼經驗啊!”

“沒經歷過呀?那說明我來司令部之前你沒有受到重用!我就問你一句,想不想繼續受重用啊?想不想還要重用別人呢?”

李牆沒有說話,但還是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嘛!我告訴你啊,當官當到了咱們這個的層次,要懂得這個關係,要抓緊加入到這個關係裡面來,明白嗎?從下到上,從你到我,從我到……”說到這,唐生明並沒有明說,而是用手向上指了指,然後才繼續說道,“這就像一張網,會吐絲的,就在這張網上了,不會吐絲的,可就會掉下去,明老弟,說到這我可要恭喜你,恭喜你從今天開始,你已經在這張網上面了,至於是繼續待在網上,還是掉下去,就看你會不會吐這個絲了.”

聽到這,李牆不由得艱難地嚥了口唾沫,既興奮又害怕地說道:“司令,屬……屬下這心裡啊,有……有點慌!”

不想話音未落,唐生明就猛地一拍桌子,頓時就嚇了李牆一跳,“阿牆,慌是對的!我第一次乾的時候也是慌!可不能老慌!你憑良……憑良心告訴我,自打我當上了這個司令,偷過一天的懶嗎?”

“沒有,您……您到任以來一直都是兢兢業業.”

“那你再告訴我,平日裡我對你們這些屬下怎麼樣?”

“關愛有加,關懷備至!”

“我拼了命地為司令部爭取撥款,是不是咱剿總的一件大事?”

唐生明又問。

“是!”

“那我拿這點錢算個嘛呀?”

唐生明似笑非笑地說道,“那李委員長在蘇州日理萬機,一天天忙得沒黑沒白的,圖個啥呀?那拿這點錢,也算個嘛呀?你,在司令部裡忙裡忙外,任勞任怨的,拿這點錢,有算個嘛呀?你要記住,阿牆,官越大,權力才越大,權力越大才能在這幹越大的事兒!這個道理,你聽懂了嗎?”

“聽……聽懂了。

那……司令,屬下就先……”李牆一邊說,一邊慢慢地起身想要告辭離開。

“給我坐下,急什麼?”

唐生明見狀忍不住訓斥了一句,但緊接著便又和顏悅色地說道,“明老弟,我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但是對你,我還是專門瞭解過的。

你呢,在司令部裡保持中立,不拉幫結派,是對的。

但是,必要的溝通還是要有的嘛!”

“那是那是……”儘管尚不清楚這個唐生明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李牆卻還是趕忙點頭稱是。

“這官場啊,不同於讀書做學問,官場上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只管拉車不看道,那是很危險的.”

話題的轉變,意味著重點的到來。

李牆自然清楚這一點,但還是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回道:“屬下愚鈍,還望司令您多多點撥.”

唐生明則笑了笑,“還記得之前的那個曹處長嗎?同樣也是中立不站隊,結果呢?還不是把兩邊都給得罪了。

所以啊,說來也簡單,你只要不站錯隊,就犯不了大錯誤.”

說到這,唐生明稍微頓了頓,見李牆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便繼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呢,身為剿總司令,這個……有些行動是不太方便。

所以呢,就得靠你……你這樣的信得過的屬下替我多多接觸下面的一些人。

多聊,多看,切記察言觀色,做到心中有數,知己知彼,方能立於不敗之地!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司令,我聽懂您的意思了。

只是屬下對那些個流言蜚語,市井閒言什麼實在是不感興趣,倒是我那個尚未過門的未婚妻,是個好熱鬧的人.”

“哦?”

此話一出,唐生明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你未婚妻?想必應該就是外面的顧主任吧?”

“哎!是的.”

“既然顧主任那麼好熱鬧,那一定沒少給你吹枕邊風吧?”

“嗨!都是些閒言碎語而已,我也從來都沒有感過興趣.”

唐生明聽了則立刻搖頭說道:“此言差矣,古有包龍圖,近有康乾二帝,可都有微服私訪的美名啊!”

“這……哦對了,聽司令您這麼一說,屬下還真聽她說過這麼一件事,警察局最近換了一個姓董的新隊長,上任不久就以個人的名義,在清河坊街上看了一個董記飯莊,整個杭州城裡的官商,甚至還包括一些整日在街面上亂晃的地痞流氓都要到那存上一筆酒錢,方能保得平安無事……”

“啪!”

不等李牆把話說完,唐生明就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罵道:“豈有此理!簡直無法無天,這樣下去還有王法麼?還有法律麼?那姓董的什麼來頭,行事如此囂張?”

“這個……屬下也是聽說,聽說那個董隊長是張司……額不,是機要處的張處長還是司令的時候新納的小妾的弟弟.”

“這樣啊……難怪!換做旁人也沒這個膽子!”

說到這,唐生明的臉上已經由怒轉笑,笑眯眯地對李牆說道,“明老弟,你這可為剿總立了大功!回去告訴顧主任,有事沒事多在司令部裡轉轉,還是那句話,多聽,多看,多聊,多掌握情況,明白嗎?”

“明白!多謝司令栽培!”

“誒!有些事,你自己心裡清楚就好,不用說出來。

那換金條的事……”

“您放心,屬下已經抓緊時間把事情辦妥.”

“好!明老弟,我還是要恭喜你,恭喜你已經開始學會吐絲了!”

……

“誒我說,那姓唐的把你叫進書房那麼久,都跟你說什麼了?”

回去的路上,海棠便忍不住好奇地對李牆問道。

李牆則撇了撇嘴,“沒什麼,就是在教我如何吐絲而已.”

“吐絲?”

海棠聽了不由得一愣,“你又不是蜘蛛,吐哪門子的絲啊?”

“誰說只有蜘蛛才會吐絲啊?”

李牆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剛剛唐司令其實是在向我傳授他的為官之道,用他的話說,這官場裡的關係,就好比一張網,加入關係,就相當於上了這張網,但這還遠遠不夠,還要學會吐絲,會吐絲的,就能留在這張網上,不會吐絲的,就會掉下去.”

“這麼說,他已經把你視作自己的心腹了?”

儘管聽得有些雲裡霧裡,但海棠卻還是抓住了重點。

“哪有那麼容易啊?這,只不過是開了個頭,後面的事還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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