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真想不到,我已經淪落到要讓老鬼的親哥哥來給我作證了。

真是荒唐!”

龍川肥原哭笑不得地說道。

然而潘漢卿則笑了笑,“大佐不必客氣,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有一條很明顯的證據,那就是如果大佐真的是戴笠派出來的高階間諜,那至少對我和金生火之間的恩怨,多多少少是應該會有一些瞭解的。

並且絕對不會在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之後,問李寧玉類似與‘我為什麼不是事先投奔了紅黨然後才從徐恩曾那裡叛逃的’這樣愚蠢的問題.”

此話一出,龍川肥原就立刻變了臉色,沉聲道:“如此機密的審訊細節,潘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就在剛剛,大佐您沒來之前,王處長已經把大佐在裘莊的審訊經過,向鷲巢侯爵做了詳細的彙報,而在聽了王處長的轉述之後,有些審訊經驗的我,有一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大佐對吳志國,金生火,白小年您對他們的審訊手法都開過仁慈了,這違反了審訊間諜的基本原則,審查間諜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明明就是動刑,可王處長數次提議,都被大佐你一一否決了.”

“哎呀,哪怕畑司令官的軍令狀都卡到脖子上了,龍川大佐都還是不讓我動他們一根指頭,這樣的捉鬼行動,我這樣一個特務處處長可是頭一回見啊!”

有潘漢卿帶頭,王田香便也跟著陰陽怪氣起來,“不過龍川大佐這麼做,想必也是有他的道理的,畢竟大佐您曾經說過,紅黨都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人,殺戮和酷刑對這樣的人往往都是無能為力的,對吧大佐?”

然而龍川肥原聽了卻忍不住嘆了口氣,“唉,潘先生,都說你是徐恩曾手下的得力干將,可剛才聽了你的一番陳述,我真是為徐恩曾感到難過啊,難怪他的中統會處處被戴笠的軍統壓上一頭,想想看這五個人當中,只有一個是老鬼,另外的,或是功勳卓著,或是破譯天才,我不想焚琴煮鶴,竭澤而漁,就像當初松井司令要轟炸杭州,我請求他不要炸掉西子湖是一樣的。

難道你真的希望一上來我就把令妹幫到刑架上嚴刑拷打嗎?”

此話一出,鷲巢鐵夫臉上的肌肉便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儘管很快便又恢復了正常,但卻並沒有逃過土肥原賢二那雙老牌間諜的眼睛。

可即便已經看出了鷲巢鐵夫的異常,但老練的土肥原賢二卻並沒有任何表示,而是耐著性子繼續如獵鷹一般用銳利的目光不停地審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言行舉動。

短暫的沉默過後,潘漢卿才冷笑著回了一句,“那大佐倒是間諜捕手裡少有的活菩薩啊!”

“潘先生過獎了,活菩薩什麼的談不上,但我始終認為在審訊手段裡面,嚴刑逼供是最低階的,肉體上的痛苦,只對庸人有作用。

而李寧玉,金生火他們,都是破譯的天才,殺人的天才,玩弄人心的天才,當他們這些人一旦確立了內心的信念和信仰的時候,他們就會變得比鋼鐵還要堅硬,你真覺得他們會屈服於那些刑罰嗎?”

“是嗎?裘莊十日,情報部,雞鳴寺還有畑司令官對你步步緊逼,就算天才不屈服於刑罰,但又何妨一試?可結果呢?在大佐您偏執地堅持使用了你的那些所謂的高階審訊手段之後,機要處的五個人就死了四個,這難道就不是焚琴煮鶴,竭澤而漁?”

“我……”“大佐,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請您不要打斷我!”

龍川肥原剛要開口解釋,就被潘漢卿厲聲懟了回去,“大佐,您這樣循循善誘,生怕落下屈打成招的罪名,生怕他們不能順從您的意志,心甘情願地認下老鬼這個罪名,不對不對不對,這可不像是一個審訊這應有的行為,倒像是……倒像是一個真正的兇手在為自己找替身,所以答案只有一個,你!才是真正的老鬼!”

“哼哼哼,哈哈哈……”聽到這,龍川肥原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剛才還在指控我是孤舟,現在又變成了老鬼,真的要找替死鬼害怕屈打成招嗎?不會的,如此看來,那晚吳志國應該是故意朝你開槍,為真正的老鬼李寧玉創造跟你接頭的機會。

也正是你,向你的組織揭發了黃雀的身份,對不對?”

“信口雌黃!我一個曾經的中統特工,怎麼可能會加入紅黨?您對於我的指控,未免也太過隨性了吧?反觀我指控您的證據,似乎更加有力吧?”

“有力?”

龍川肥原聽了差點被氣笑了,“說到底,這些不也只是你的猜想,根本就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不想話音未落,李牆的聲音便冷不防地響了起來,“龍川大佐,宋芝白這個名字,您應該很熟悉吧?”

此話一出,龍川肥原就當即有些慌了神,連聲否認道:“什麼宋什麼白的,我沒有印象,不認識!”

李牆聽了則嘿嘿一笑,緊接著便猶如變戲法一般地從身後掏出了一份厚厚的卷宗,當著所有人的面高聲念道:“茲證明,嫌犯宋芝白實乃大大滴良民,不存在所謂‘暗中參與組織抗日活動’等一系列違法行徑,故建議無罪釋放,特請機關長核准,龍川肥原.”

唸完之後,李牆稍微頓了頓,然後才繼續對龍川肥原說道:“大佐,我看過您的履歷,進入特務機關這麼多年,您可只給一個人寫過申訴無罪的證明材料,而這個人就是宋芝白,一個不折不扣的中國人,您怎麼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還一口咬定不認識呢?”

“我……”龍川肥原剛要開口解釋,李牆就抬手打斷了他,“大佐,您先別急著解釋,我這還有一樣東西.”

說著李牆又從身後“變”出了一份接診記錄,高聲念道:“民國三十年,五月十日,晚十點二十三分,接診病人姓名:宋芝白。

處置方式:洗胃。

注:從洗出的胃液中檢測到阿米巴菌……龍川大佐,後面太長我就不念了,不過現在,你應該回想起來,那個宋芝白是誰了吧?”

“他是……”“他就是你曾經的同志,卻撞破了你腳踏兩條船,兩邊通吃,大搞雙面間諜的秘密,所以被你妄圖用阿米巴菌毒死的紅黨叛徒,黃雀,對不對?”

此話一出,不光是龍川肥原,就連在場的其他人都被李牆如此駭人聽聞的推論給嚇了一跳,但是驚訝過後,眾人卻又都覺得李牆的這個推論很是合理,於是便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看向了已經大腦已經快要過載了的龍川肥原身上。

“什……什麼雙面間諜?明科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龍川大佐你既是戴笠秘密安插在南京政府的高階間諜孤舟,也是一直活躍於滬寧杭地區的紅黨地下組織頭目老槍的頭號干將老鬼!”

“汙衊!赤裸裸的汙衊!證據呢?你拿證據出來!”

“想要證據?好!”

說著,李牆便再次從那份卷宗裡抽出了一份審訊記錄,重重地拍在了龍川肥原的面前,一字一頓地說道,“喏!看好了,這就是那個宋芝白當初被抓緊特務機關之後的審訊記錄,他明明已經什麼都招了,可你為什麼還要將他無罪釋放,甚至不惜親自為他寫證明材料呢?原因很簡單,因為你想把他變成黃雀,而你這麼做的目的,就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讓他成為你的替死鬼!”

“這……這怎麼可能?不對!這份記錄……這份記錄是假的,一定是……一定是有人故意偽造的!”

“大佐,這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就連這記錄用的紙都是你們特務機關特製的,一般人可搞不到,又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對不對?如果這是真的,我怎麼可能那麼蠢,留下這麼關鍵的證……”說到這,龍川肥原這才猛然間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整個人頓時就愣在了當場。

李牆則很是得意地拍了拍手,“哎呀呀,精彩,真是太精彩了,謝謝你龍川大佐,讓我欣賞了一出精彩的自暴戲碼呀!您說的沒錯,這份審訊記錄的確是我偽造的,只不過,正是因為我這份假記錄,才讓你道出這真隱情,說起來還真是多虧了龍川大佐的配合呀!”

“你!”

李牆的這一番話,氣得龍川肥原差點當場吐血,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沒功夫發火了,只能轉頭看向了自己的老師,近乎哀求地說道,“老師,請您一定一定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什麼老鬼,更不是孤舟,也不是什麼雙面間諜,您想想,我身為一個大日本帝國高貴的軍人,怎麼可能替中國人……”不想話沒說完,李牆便立刻毫不猶豫地開始了補刀,“哎呀,龍川大佐,您不說我還差點忘了,根據三井大佐提供的材料,您雖然是在日本出生,但是不到十歲的時候,就偷光了自己親生母親的全部積蓄,逼得她上吊自殺,隨後就偷渡到了中國,直到成年之後才回國尋找自己的生父。

相信大家都知道,童年的經歷對於一個人會有多麼大的影響,而大佐您在中國生活的這十幾年,又剛好是一個人的認知,人生觀,價值觀還有世界觀塑造的關鍵時期,試想這樣一個在日本出生,並且有著不願回首的不幸童年,卻在中國長大成人的人,會對那邊有比較深的感情呢?”

“你胡說!我怎麼可能對中國有感情,我……”然而話音未落,鷲巢鐵夫便陰沉著臉問道:“夠了,龍川君,我只問你一個問題,請你務必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就是之前我們從顧公館離開之後,你為什麼要建議我繞道返回?”

“老師,我不是已經向您解釋過了嗎?我真的是擔心您在返回的路上發生意外,所以才……”“你撒謊!”

潘漢卿猛地一拍桌子駁斥道,“侯爵大人,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身為雙面間諜的龍川大佐,要守住自己的秘密!所以才要借阿米巴菌毒殺黃雀,不想卻弄巧成拙,激怒了他,所以才會埋伏在半路,破壞了龍川大佐蓄謀已久的計劃!而在裘莊的時候,您或許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為了不惹人懷疑,所以才一定要找到一個替死鬼,你需要一個人替你把老鬼的嫌疑給擔下來.”

說到這,潘漢卿稍微頓了頓,隨即便幾乎是咬著牙繼續說道:“而李寧玉,這個破譯了恩尼格瑪機的天才,吳志國手上沾滿了你們同志的鮮血,再加上一個軍統出身僅靠謀略和分析,就能破譯絕密電文的金生火,再加上青出於藍的新人顧曉夢,整個雞鳴寺最精英的諜報人員都在張司令的機要處裡,打掉他們,就等於打掉了對紅黨地下黨最具威脅性的敵人,而且還會因為除掉了鋤奸名單上,排名最靠前的漢奸而受到戴笠的嘉獎,所以,你就藉著密碼船一案的機會,把他們都抓進了裘莊,大搞特搞了一出莫須有的捉鬼審查,可實際上,卻是你的一石三鳥之計,儘管十分地讓人不齒,但不得不說龍川大佐您的這個計劃,還真是高明啊!”

話音未落,張司令也跟著陰陽怪氣地說道:“大佐,聽田香說,您酷愛文學,文藝不分家,想必對藝術應該也略通一二吧?”

“你要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這掩蓋身份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是需要完美的演技的,不然的話……就是跳梁的小丑,是蹦躂不了多久的。

掩蓋身份需要演技,而將一個無辜的人變成老鬼,則需要小說家一樣的天賦,而您所謂的那些不低階的審訊手段,實際上就是在一遍遍地核查他們的檔案,查他們的身份,背景,人際關係,其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找到一個最合適的替代者,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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