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有變?什麼意思?”

阿誠看著手上那封並不算長的電文,一頭霧水地說道。

“那個金志堅我在南京的時候跟他打過交道,是一流的間諜捕手。

綽號笑面虎,雖然表面看上去很是儒雅隨和,但實際上卻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尤其喜歡當面笑著捅刀子,我想‘毒蜂’之所以這麼急著來電,恐怕這傢伙十有八九是‘死間計劃’的知情者,甚至更有可能是執行者。

否則那個瘋子也不會如此緊張,不過不管怎樣,鄭耀先那傢伙的好日子恐怕要到頭了.”

此話一出,阿誠便更加糊塗了,“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然而話音未落,李牆便推門走了進來,替明樓解釋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個金志堅雖然平日裡不顯山不漏水,但實際上卻是軍統八人眾的老五,你說他要是回到了周佛海身邊,他鄭老六還不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嗎?”

阿誠則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說你這人也真是,整天神出鬼沒地不見個人影,也不知道你在忙什麼!還有下次進門前能不能敲個門啊?”

“阿誠!”

明樓略帶責怪地說了阿誠一句,隨即才轉頭對李牆說道,“你剛剛去76號了吧?”

“嗯.”

李牆也不隱瞞,如實說道,“汪曼春要我跟她一塊去蘇南勞工營.”

“你說什麼?”

明樓聽了不由得一愣,“又是勞工營?”

“沒錯!公開的說法是調查一起政府官員私自買賣勞工的案子,可直覺告訴我,這件事並沒有這麼簡單,哦對了,隨行的不止我一個,還有我的那個副手,是不是更有趣了?”

“有趣?我看是更加棘手了才對吧!”

阿誠沒好氣地說道。

不想明樓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很是玩味地說道:“我倒是覺得越亂越好,勞工營裡的情況越是複雜,我們就越容易渾水摸魚.”

“大哥,你該不會是想把營救金志堅的任務交給他吧?”

“有何不妥?”

明樓反問道。

“也不是不妥,就是……就是……”見阿誠“就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半個理由出來,明樓便笑了笑轉頭對李牆說道:“怎麼樣?”

“那就要看你以什麼名義拜託我了.”

“自然是以大哥名義!”

明樓想也不想地說道,“畢竟財神’可是‘毒蛇’的上司,做下屬的怎麼能對上司下命令呢?”

“那好吧!我接受這個任務,大哥!”

……“組長,這天都黑了,你得儘快拿個主意才行啊!”

麵粉廠辦公室裡,郭騎雲抽完了煙盒裡的最後一支菸之後,終於忍不住對已經不知沉默了多久的明臺說道。

然而話音未落,一旁的於曼麗就忍不住說道:“你急什麼啊?這麼大的事,自然要考慮周全了,我們現在就三個人,不想個萬全之策那跟送死又有什麼兩樣啊?”

“那要不……我們回電請求支援?”

“不行!”

明臺面色凝重地說道,“命令是總部直接下達,你往哪回電啊?要是我們回電給‘毒蛇’就等同於洩密,可要是我們直接給總部回電,那就是越級上報,同樣也會遭到處分,不得不說,這一招還真是夠狠的!”

聽到這,後知後覺的郭騎雲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說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恐怕我們現在唯一的破局辦法就是找幫手了.”

“找幫手?你該不會又要去找紅黨吧?”

“不錯!就是紅黨!雖然我們主義不同,立場不同,但是抗日的目標卻是相同的,勞工營裡也有他們的人,能多救出一個,就可以多一分抗日的力量,所以他們一定不會拒絕.”

“我反對!”

郭騎雲態度堅決地說道。

明臺見狀也沒有生氣,而是淡定地反問道:“那麼請問郭副官,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有就說出來,我洗耳恭聽.”

此話一出,郭騎雲頓時語塞,半天說不出話來。

而一旁的於曼麗則主動表態道:“我同意組長的提議!”

明臺聽了微微頷首,隨即便轉頭對郭騎雲說道:“二比一,怎麼樣,郭副官?”

郭騎雲則忍不住說了一句“牆頭草”,做著最後的掙扎,“組長,我的意思是如果讓他們摻和進來的話,到時候我們恐怕根本就沒辦法完全掌控局面,單說作戰方式,跟我們就有很大的區別,之前在執行櫻花號任務的時候就已經出過類似的狀況了,我擔心……”“放心,我會給他們提出條件的,既要他們幫我,還得聽我的.”

“能行嗎?”

郭騎雲不無擔心地說道。

明臺則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放心,我心裡有數!”

……翌日,黎叔和阿誠並排走在一條僻靜的小路上,向他彙報著程錦雲從明臺那裡帶來的訊息。

阿誠聽了,則略微有些詫異地問道:“你是說,明臺要求一起行動?”

“是的.”

黎叔點點頭,“但是,我還沒有答覆他.”

“這倒與我們的計劃不謀而合!”

這話聽的黎叔不由得一愣,“我們的計劃?‘眼鏡蛇’有什麼指示要轉達嗎?”

阿誠點了點頭正色道:“我現在向你傳達‘眼鏡蛇’的最新指示,要求你們將勞工營中的新四軍俘虜營救出來,送往皖南根據地,另外,不止是和明臺協同作戰,還要想辦法將他爭取過來.”

“好!我知道了!”

黎叔聽了不由得喜上眉梢,連聲說道。

阿誠見狀則不由得眉頭一皺,“黎叔,你這反應好像有些過頭了吧?”

黎叔聽了不禁面露難色,隨即便在略微躊躇了一下之後,拿出一份舊報紙遞給阿誠,難掩內心激動地說道:“我找到自己失散了快二十年的孩子了!”

阿誠接過報紙,看到那條當年明鏡刊登在報紙上尋找生父的啟事之後,便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巴。

“今有明氏企業女公子明鏡收養恩人之子,望孩子的生父看到報道後,速與明家聯絡.”

此時阿誠已驚詫地睜大眼睛,盯著黎叔再次確認道:“你是?”

黎叔點點頭,“是的.”

“這,這怎麼可能啊?”

阿誠下意識地說道,但又覺得有些不妥,又連忙改口說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到底怎麼回事?這麼多年您都幹嗎去了?”

黎叔則默默地嘆了口氣,向阿誠說出那段他至今都未曾向外人提及的陳年舊事,“當年,我離開上海,去香港組織省港大罷工,我把娟子和兒子留在了上海,沒想到剛走不久,娟子就出事了,等我得到訊息的時候,卻因為大罷工的失敗,只能轉移,所以,我就不能返回上海,尋找這個孩子的下落了。

再後來,我輾轉各地,組織工運,然後又去了中央蘇區,直到抗戰爆發,才在‘漁夫’的幫助下回到上海,開展地下工作.”

說到這,黎叔稍微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回到上海以後,我就四處打聽他的下落,我去了很多地方,問了很多人,但是時隔多年,已經沒有人知道當年那件事了。

所以,我也只好繼續用這種原始的辦法找他。

可是大海撈針,談何容易啊!直到前幾天,總算是有了結果.”

看著臉上滿是欣慰的黎叔,阿誠不由得感嘆道:“真是功夫不負苦心人啊!那您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

黎叔微微搖了搖頭,頗為釋懷地說道:“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重新出現在他面前,畢竟明家不但把他養大,還讓他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而我又給了他什麼呢?或許只有一個不完整的童年罷了,也許在他心裡,我只是一個拋棄了他的狠心的父親.”

“那要不要我想個法子,幫助你們父子團圓?”

阿誠試探著問道。

黎叔則笑著拒絕道:“謝謝,其實我並不奢望他會認我,我只是想,有機會能多看他兩眼.”

說到此處,黎叔的眼眶竟微微有些溼潤。

阿誠嘆了口氣,點頭說道:“我能理解。

其實這是一件好事,天大的好事……”不知為何,阿誠的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了一絲羨慕,羨慕明臺和黎叔有望父子團圓,不像自己在孤兒院長大,雖然曾經一度感受過母愛,但卻好景不長,最終給自己留下了一道恐怕自己一輩子都難以治癒的傷疤。

想到這,阿誠便不再說什麼,對黎叔點頭示意了一下便轉身離開了……是夜,明家書房。

“你說什麼?”

明樓聽阿誠彙報了跟黎叔見面的經過之後,不敢相信地說道。

然而當他眼睜睜地看到阿誠從兜裡掏出的那份報紙之後,便不由得他不相信了。

“這麼多年來,其實黎叔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尋找自己失散的兒子.”

“他,他會相認嗎?”

明樓慌了,這是阿誠這麼多年以來頭一次見到明樓如此驚慌失措,患得患失,儘管知道他此刻最想聽到什麼,但阿誠卻還是如實地搖頭說道:“不好說,就算會,我相信黎叔也會找一個更為恰當的時機.”

聽到這,明樓這才微微點頭,隨即便有些失神地坐了下來。

沉默良久,才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從前我們總是說要幫明臺找到父親,這麼多年沒訊息,我們也沒有放棄過,怎麼現在有了結果,反而有了一種怕要失去他的感覺呢?”

“反正大姐一定捨不得.”

阿誠篤定地說道。

“是啊!那次在香港,她只是跟明臺說起這件事情,都忍不住哭了很久。

對她來說明臺不只是救命恩人的兒子,更是她全部的希望。

往常找歸找,可現如今真找到了,她又怎麼捨得給呢?”

“那大哥你呢?你就捨得給嗎?”

“捨不得又怎麼樣?父子親情,血濃於水,這是誰都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是啊,要是明臺一旦知道了……”話沒說完,明樓便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好了,別說了。

明天他們倆就要見面了,希望黎叔能夠控制住,不要讓明臺看出什麼吧!”

“那我們……”“什麼也不做!”

“可是……”“沒什麼可是的,這是明臺自己的事情,必須由他自己做出選擇,即便是我們也無權干涉,這種事情,千萬不要橫加干涉,明白嗎?”

“……是,我明白了.”

聽到這,明樓這才點了點頭,隨即便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對了,程錦雲知道這件事嗎?”

“我想她應該尚不知情.”

“那你覺得她是真心喜歡明臺,還是隻是為了完成黎叔交給他的任務?”

“大哥,你為什麼這麼問啊?”

明樓則陰沉著臉,一字一頓地說道:“很簡單,因為大姐好像已經看出點苗頭了.”

……翌日,程錦雲情挽著明臺的胳膊走在街上。

“有沒有什麼好的開場白,讓我徵用一下?”

明臺一邊走一邊看似輕鬆地隨口問道。

程錦雲則不禁眉頭一皺,“什麼開場白?你又不是去拜見岳父,再說你跟黎叔不是也見過幾次了嗎?”

“那怎麼能一樣?”

明臺搖了搖手指煞有介事地說道,“之前他都是一個人的名義跟我見面,而這次不同,我代表的是軍統,他代表紅黨,必須正式一些.”

“其實,我倒是還真有一段開場白,能夠瞬間消除你們兩個之間的隔閡,曾進相互之間的友誼,想聽嗎?”

然而此話一出,明臺便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怕不又是讓我加入你們之類的話吧?如果是的話就省省吧,本少爺的信仰可是沒那麼容易動搖的.”

此話一出,程錦雲便微微有些失落,“那你為什麼還答應跟我假扮夫妻?”

“因為我想透過你瞭解你們的主義,是不是真像你們說的那樣。

當初我加入軍統的時候我沒得選,但是現在,我想在充分了解你們之後,再做出自己的決定!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話說到這已經很直白了,同時明臺也暗下決心,倘若程錦雲要是再想靠著自己的姿色拉攏自己的話,那麼自己也會毫不猶豫地跟其劃清界限。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蘇氏醫館門口,明臺不等程錦雲如何回覆,便主動上前敲開了醫館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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