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周不器沒有武斷做出決定，要先回去研究一下。
這件事還真是比較複雜。
從商業的角度來看，庫裡安的建議顯然是最好的。
想要開發出一款原創的雲資料庫，那是一項巨大的科技工程。
能開發出一個版本，那就很了不起了。
中美這邊兩個團隊同時啟動，各自去搞一個版本，那就有點太不現實了，也會造成巨大的浪費。
最好的方案，當然還是集中資源辦大事，合二為一主攻其中的一款。
哪一款？這就是一道再簡單不過的選擇題了，一定是選擇庫裡安的那一款。
可這就出現了一些價值觀上的分歧。
倪強帶隊開發出來的這款雲資料庫，就算問題多多很不成熟，就算是基於國外的開源框架，可這總歸是自研的高階產品。
資料庫跟晶片、航空發動機短艙、觸覺感測器、手機射頻器件、iclip技術、重型燃氣輪機、鐳射雷達、適航標準、高階電容電阻、發動機等領域一樣，在核心技術上都是受制於人。
倪強做的這件事，帶有著情懷屬性，也彰顯著紫微星的社會責任。
這要是廢棄了，豈不是有悖紫微星自身的價值觀？當然，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總歸有辦法解決，現在這個時代更多的是推崇個人主義，情懷當不了飯吃。
關鍵是廢棄了倪強的這個專案，會傷害到他的團隊裡的那些優秀技術人才的利益。
有機會，才能成長。
成長了，才能晉升，才能拿到更好的待遇，才能有更多的理想層面的追求。
要是廢棄了倪強的這個專案，讓他的團隊去給庫裡安做一些打雜的活，他的團隊的成長就會放緩，很多有上進心的人就會不滿意。
恰恰倪強的團隊裡都是高階工程師，按照紫微星內部的技術職稱標準，全都是t6以上的資深專家，都很年輕，都想在技術領域有著更深的造詣。
公司不給機會，他們就會很失望。
甚至可能會離職。
國內留不住人才，很多時候其實就是缺乏機會。
中低檔次的人才，是因為國外可以賺更多的錢，所以出去了。
高階人才就不太一樣，達到了世界級科學家的水平，那就是物以稀為貴，在國內可能會比在國外賺到更多的錢。
但他們還是要去國外。
因為國內缺乏相關的專案、相關的配套設施和相關的產業結構，國內沒有機會就只能去國外。
紫微星現在堪稱是國內技術含量最高的網際網路公司了，已經是公認的超過了百度，在校招的時候就能很明顯地體現出來。
如果紫微星都不能在這方面做出表率，都不能提供合適的機會，那麼那些留美深造的高階人才，憑什麼要回國發展？就算拋開那些情懷理想、社會責任、企業價值觀不談，擺在周不器眼前的一個現實，就是他不能讓倪強以及他的團隊失望。
周不器對此可是深有感觸。
當年百度有一個技術含量極高的自研大資料專案叫“金字塔”，搞來搞去實在搞不下去了，百度就放棄了，打算投靠國外的開源方案。
結果就是“金字塔”專案裡的那些科學家們都非常失望，對公司來說是一個選擇，對他們來說卻是葬送了理想、追求和未來的機會。
然後，就人心動搖了，要出現集體離職潮。
好在當時周不器動作很快，跟百度達成了合作，把“金字塔”專案給接盤過來了，這批人就高高興興地加入了紫微星，成了飛天資料庫的核心開發成員，在楊振坤的帶領下真的把自研做起來了，在自主研發上“圓夢”。
回過頭來看，這實在是周不器一次戰略決策上的失誤。
可是，潛藏的好處一點都不少。
周不器從紫微雲的大樓離開，回到了自己的行政大樓，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直接去了張一明的辦公室，又叫來了賀陽、郭鵬飛、程秉皓等幾個有空的高管，說了自己的想法。
“飛天資料庫的確沒有像預期那樣，只能變成一款小眾產品。
可我們不能忽略了公司在這款產品上收穫的無形資產的價值.”
周不器上來就是這麼一句話，讓張一明、賀陽、郭鵬飛等人都一愣一愣的。
郭鵬飛很驚訝地看他，“你受刺激了？”
周不器氣道：“我剛才被強尼拉過去，說了一通雲資料庫的事.”
“哦！”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的確，這件事的確是紫微星這邊目前比較棘手的一件大事，已經不是技術委員會能夠決定了，需要由紫微星的最高權力機關決策委員會來決定。
周不器接著說：“從商業層面和業務佈局方面來看，飛天資料庫的確不盡如人意，但是別忘了，這款產品給很多有著技術追求的人帶來了希望。
紫微星在國內能有著硬核科技的品牌認知，最開始也是源自這款產品.”
程秉皓連連頷首，“沒錯，商業要賺錢。
可是對一家大公司來說，樹立品牌，就是賺錢。
無形資產也是財富。
我一直都在說，不能否定飛天資料庫這個專案的成功.”
張一明笑著說：“是這個道理，紫微星能超過百度成為國內公認的技術最好的網際網路公司，跟前幾年飛天資料庫的輿論推動也有關.”
周不器緩緩地道：“所以啊，做決策的時候不能只關注商業層面。
有一些科技產品，是為了賺錢；有一些科技產品，其實就是為了博眼球，為了獲得公眾的一致好評。
說白了，就是在忽悠老百姓，去從他們身上賺取無形財富。
這不僅是國內特殊的大環境，谷歌不也是這樣？天天在鼓搗那些稀奇古怪不賺錢的東西，然後就被認為是世界上技術含量最高的網際網路公司了.”
張一明道：“沒錯，所以飛天資料庫保留下來，我們依舊在投入經費發展、運作、開發這個專案。
而不是像百度當年對待‘金字塔’專案那樣，看到沒機會了就直接廢棄.”
“嗯.”
周不器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
郭鵬飛氣道：“把我急忙叫過來，就為了這點事啊？我那還有事呢……雲資料庫的事，你不懂，別聽強尼瞎忽悠，你這有資訊差。
他那個專案，該關閉還是得關閉，回頭你去跟庫裡安聊聊.”
“啊？”
周不器微微一怔。
看向張一明、程秉皓這倆技術專家，態度竟然一致，都比較支援郭鵬飛。
再看賀陽，竟然也沒有反對。
看來，在公司的最高層已經形成了共識，那就是他們都同意庫裡安的計劃，要拿倪強和他的團隊、他的專案開刀了。
看來這裡邊還有其他的原因。
周不器沒有自信說自己永遠都正確，就有些心虛，“怎麼回事？”
郭鵬飛看樣子挺著急，已經站起來了，沒好氣地說：“在資料庫這件事上，楊振坤都忽悠過你一次了，這次還要被倪強再忽悠一次？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研究明白了咱們在討論！好了，散會了，都去忙了！”
說著，轉身就跑了，一點都不給大老闆面子。
不是走，是跑，就跟尿急似的。
辦公室裡，氣氛就比較尷尬。
周不器哈哈一笑，“這小子，跑得挺快，我看他是拉肚子了吧？”
賀陽也附和著笑了笑，“有可能.”
這時，張一明看了看手錶，送客的意思也很明顯。
靠！周不器就有點崩，只能撤了，還要擺出一副大度的模樣，“那行，回頭我先跟庫裡安聊一下，咱們再來商量。
有形資產重要，無形資產也重要.”
走出辦公室沒幾步，就見有人跟他行禮問好。
周不器微笑著點頭。
看了一眼，很驚訝！這女孩子這麼漂亮？穿著秘書的套裙制服。
這什麼意思？她是張一明的秘書？這混蛋小子，竟然變墮落了？看樣子得找機會跟他說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啊！年紀輕輕的不好好忙事業，在男女之事上浪費時間，不是浪費了一身才華？也就是周大老闆性格大氣，宰相肚裡能撐船，才沒有當眾責難，打算回頭私下裡跟一明同學聊聊。
然後，就上了電梯，要去頂樓的董事長辦公室。
“老闆，我來按.”
這時，剛才那個精緻漂亮的女孩子一路也追了上來，按下了電梯鍵，美眸盈盈，睫毛彎彎，唇紅齒白，竟是個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白皙的面板，漂亮的鎖骨，秀髮扎著一個馬尾，身段也是一波三折地格外妖嬈。
感覺不比自己辦公室裡新來的那9個秘書的成色差了。
周不器不動聲色。
既然是別人的秘書，他就不要過多覬覦了，走進了電梯。
這部電梯是專屬電梯，普通員工沒法用，可以直通頂層，一般只有高管才能用。
沒想到，這個小秘書也走進來了，笑意盈盈地說：“老闆，好巧呀，沒想到我送個檔案就能在這裡能遇見你.”
“是啊.”
周不器笑笑，一頭霧水。
心說這小丫頭片子路子挺野啊，不好好工作，就這麼衝上來了？膽子挺大啊！然後，就見那個小秘書雀躍快活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白嫩的右手，手腕處戴著一條白金鑲鑽的漂亮手鍊，“老闆，謝謝你的禮物，我好喜歡！我……我還是第一次收男生禮物呢！”
周不器一個趔趄。
差點倒下。
靠！原來不是外人，是自家的屋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