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兒又哭又鬧,在婦人懷裡踢打的架勢都快趕上犯病的鬱歡了。

婦人一面哄他一面朝小姑娘腦袋上拍了幾巴掌,“娘帶你去買鍋盔涼粉吃,啊,不哭了不哭了,我大寶不哭了,心疼死娘了,娘看腿腿摔青沒。”

轉頭又惡狠狠的朝那小姑娘道:“把這些都弄回家去,別丟了一個,不然撕了你的皮!”

說完,抱著兒子走了。

他們一走,那小姑娘原地杵了一會兒,緊繃的肩膀漸漸鬆弛下來,咬著嘴唇彎腰去撿地上的空桶。

原本手都伸到桶那裡了,她忽然動作一滯,跟著嗖的抬頭,滿目警惕看向前方。

這種帶著防備的目光讓顧珞心裡挺難受的,她朝小姑娘笑了笑,“你喜歡我剛剛講的課嗎?”

小姑娘認出眼前站著的人正是剛剛在學堂裡上課的那位醫官,她身上一個激靈,哆嗦著站直了,朝後退了一步,目光越過顧珞看向她身後的鬱宴。

在看到鬱宴一瞬,嚇得死死咬住嘴唇,肩膀顫了一下。

鬱宴:......

我吃人嗎?!

顧珞試探著上前兩步,見她沒跑,伸手拉了她的小手,小手冰冰涼,指尖兒還在抖,“我見你剛剛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想要書嗎?”

小姑娘警惕的看了鬱宴一眼,見鬱宴站在那裡沒動,才看向顧珞,咬著嘴唇點點頭,然後飛快的抽回自己的手又搖頭,“我不識字。”

顧珞笑道:“我可以......”

“死丫頭,怎麼還沒收拾完,今兒晚上又想睡豬圈?磨嘰什麼呢!”

一聲粗獷的罵聲從側面傳來,顧珞轉頭看到一個走路有點坡腳的漢子推著一個獨輪兒車過來,車上裝了兩隻大竹筐。

這就是李大牛吧。

李大牛怒氣衝衝看向顧珞,但見顧珞穿著太醫院醫官的衣裳,裹到嘴邊兒的話又沒說,只朝那小丫頭髮火,“杵著做什麼,飯都讓你吃屁股裡了?就這麼幾隻筐還不趕緊收拾?你娘和你弟呢?”

小丫頭飛快的看了顧珞一眼,彎腰去撿地上的筐,動作很快很利索,“娘帶弟弟去買鍋盔涼粉了。”

李大牛沒好氣道:“敗家娘們,錢沒賺幾個,就知道花!”

說完,推著獨輪兒小車走了。

小丫頭抱著七八隻摞在一起比她都高的筐,看了顧珞一眼,咬了咬嘴唇轉頭跟上李大牛。

他們一走,鬱宴走到顧珞一側,“各人都有各人的日子,有苦有難,都得自己去過,別人能幫一碗米卻幫不了一畝田。

尤其這種的,沒法幫,除非徹底讓她離開那個家,不然你幫的越多她可能在家裡越不好過。”

顧珞攥了攥手裡的藥箱,“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你說我能辦個學堂嗎?”

自從那天顧珩說了那個德高望重,顧珞就一直在想這個,或者說,顧珩提出來之前她就想過,只不過是顧珩說了之後,她系統的想了一下。

鬱宴有些意外,“辦學堂?就......教醫術嗎?”

顧珞點頭。

兩人順著白鹿書院後門外的巷子慢慢走著。

鬱宴默了一小會兒,“想辦就辦一個,但是想要靠辦個學堂解救那些受苦受難的人,我勸你不要天真,這世上,有享福的就永遠有受罪的,行醫救不了窮苦人。”

顧珞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要辦個學堂,教那些對醫術感興趣或者想要憑醫術找口飯吃的人,能教幾個算幾個吧。

之前我就想過,不過這兩次來白鹿書院上課,我發現我真的挺喜歡這種的。”

“喜歡講課?”

顧珞點了點頭。

鬱宴就道:“打算辦多大規模?”

顧珞眼底帶著欣喜的亮色,看向鬱宴,“意思是我可以嗎?就是,我是太醫院的醫官,也可以自己在外面辦學堂?”

鬱宴嘖了一聲,“只要我還能隨意放火,你就可以,和你是什麼沒關係。”

顧珞伸出一根大拇指,“不愧是鬱小王爺,這話霸氣。”

鬱宴笑道:“是不是又要感謝我?”

“是啊,謝謝你啊。”

“怎麼謝?上一個謝的飯還沒吃呢?”

顧珞:......

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後知後覺轉頭看向鬱宴,“王爺來這裡,該不會是專門來提醒我請客吃飯的吧?”

鬱宴十分坦然道:“不然呢?我不提醒你,你會主動?”

顧珞:......

您真是有空呢,還記得這一茬呢!

瞥了一眼顧珞懷裡抱著的花,鬱宴道:“這哪來的?”

“之前我不是去給雲海居的老太太祝壽嘛,當時送了她一套頭面,可能是還禮,剛剛秦漠給的。”

鬱宴挑了一下眉。

還禮用這種五千多兩都未必能買得到的墨菊還?

心裡泛酸,鬱宴一眼不想看這花,但又沒有立場讓顧珞把花扔了,只能道:“你回太醫院把藥箱和花都送回去吧,送了再去吃飯,順便聊一下你辦學堂的事。”

“好。”

從白鹿書院到太醫院雖然不近,但兩人都有馬車,倒也沒用多少功夫。

下了馬車,顧珞朝鬱宴道:“小王爺稍後,我很快就來。”

說完,她抱著花提著藥箱進了太醫院大門。

“啊!”

就在顧珞剛剛進了太醫院大門的一瞬,一聲驚呼忽然從大門裡側傳出來。

鬱宴原本正靠在馬車裡琢磨給顧珞送點什麼禮物,秦漠送了盆菊花,他一定要送的比秦漠高階。

聽出是顧珞的聲音,鬱宴神經一繃,幾乎是連反應都沒反應,蹭的就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他奔向太醫院大門的時候,長興長明也同時奔了過去。

進了大門沒見到人,先看到顧珞的藥箱散在地上,旁邊是那盆墨菊,鬱宴心直接蹦到嗓子眼。

“顧珞!”

鬱宴大喊一聲,聲音帶了點不自知的顫抖。

這一聲還不且落下,就聽得嗚的一聲慘叫在他左側邊嗷的叫起來。

“救,救命。”

鬱宴順著聲音看過去,像是鐵鉤一樣的目光落在太醫院那扇巨大的大門上。

大門的門沿兒靠著牆,裡面傳出窸窣的聲音。

鬱宴伸手一把將門朝外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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