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元日宮廷宴會之後,周辰在東京城內名聲大噪,他作的那首詞流傳很快,但真正讓周辰封神的還是最後的那一幅集英殿宴會圖。

現場繪畫,一個時辰內完成,其畫栩栩如生,鬼斧神工,刀刻斧鑿,當真是神乎其技,當時宮廷裡的文武百官無不稱讚。

年後這段時間,有很多人慕名來侯府拜會,但都被周辰拒絕了,他已經在準備離京,自然不想再結交這些人。

高調做事,低調做人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宮廷宴會可以幫他製造名聲,但他可不想私底下結交他人,萬一被哪個不長眼的人奏一本結黨營私,不管真假,麻煩是少不了的。

垂拱殿,官家正在批閱奏摺,作為一個願意放權的皇帝,他每日需要處理的事務其實並不算很多,但他每日還會堅持的批閱,也常常會因為一些事情想很久。

今日的情況有些特殊,他看到了送上來的一個奏摺,眉頭就皺了起來。

其實也並不是大事,就是一紙邊疆的任命書,但上面的人名卻讓官家頗為在意。

周辰。

雖然已經過去了一些時日,但他對周辰這個名字還是印象深刻,周辰的那幅集英殿宴會圖還在他的殿內收藏著。

可是這上面的任命居然是關於周辰的,而且還是周辰前往西北邊疆的任命。

周辰作為忠靖侯府的嫡子,自然是有資格獲得蔭封,得到一個七八品的武職也沒什麼大不了。

可問題是,他見識到了周辰的學識才情,這樣的一個人才,之前就考中的解元,再加上元日宮廷的表現,只要參加會試,那妥妥的一甲進士,就算到了殿試,只要不算差,他都願意給周辰點個探花郎。

這樣一個有著宰輔之才的少年,周業雄居然讓他蔭封去西北邊疆參軍,這不胡鬧嘛。

但仔細一想,那日周辰表演的劍舞,說明周辰本身的武藝也不會差,當個武將也肯定沒問題。

但武將又如何能發揮出周辰的學識,他覺得周辰更適合走文職。

他本能的就想要駁回,可考慮了一番,還是沒有批註,先留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十分在意這件事,可能是因為周辰那日給他的印象太深了,以至於回到了坤寧宮,他還在想這個事情。

皇后曹氏見官家神思不屬,於是好奇的問了,官家也沒有隱瞞,如實說了。

曹氏頓時展顏笑道:“我道陛下為何如此,原來是關乎到周家三郎的事,這位週三郎確實天縱奇才,他的那幅集英殿宴會圖,當真是惟妙惟肖,妙手丹青,陛下惜才也是當然。”

當時她雖未在集英殿,但事後也是聽說了集英殿的事蹟,並且也親眼看到了官家收藏的那幅畫,也是為周辰的才氣驚歎。

“元日那天,我也跟忠靖侯府的大娘子說了話,得知他們家就只有兩位嫡子,嫡長子就在翰林院任職,若是週三郎再入文職的話,他們兄弟就都是文官了。”

官家臉色微變,他當了三十年的皇帝,當然不傻,曹氏這麼一說,他立馬就反應了過來,為什麼周業雄要讓周辰蔭封入伍,原來是因為嫡長子已經是文職,所以想要讓周辰走武將之路。

若是將來嫡長子文職做不好,將來也有周辰在軍中,對忠靖侯府的影響並不算大。

其實勳貴之中,像周業雄這樣做法的也不乏其數,很多武將勳貴之家,都是紛紛轉文職,就算是皇后的孃家,曾經的宋朝第一武將家族曹家,現在都已經大多數人轉為了文職。

“可惜了週三郎這一身的天賦才情。”

曹皇后則是笑著說道:“若是週三郎真有才學,就算是武職,也未必不能建功立業。”

官家大笑道:“皇后說的在理,既然如此,那就隨他去吧。”

天下從不缺少神童天才,只是周辰那日給他的印象太深刻,才讓他一直唸叨著,但說到底,周辰參不參加春闈會試,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

元宵一過,周辰就已經收拾好,準備隨軍一起前往邊疆。

他的任命已經下來了,從七品的武散官翎麾校尉,具體的職務要到了邊境才會定下,不過周辰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周業雄已經為他打點好了,到了邊疆至少可以領一營人馬,當個正將軍職。

這就是背後有人的好處,就算是一般的勳貴之子去參軍,除非能有英國公那樣的背景,否則一般的侯爵伯爵之子,也絕對難有周辰這樣的待遇。

周辰本身就有能力,再有忠靖侯一系的支援,他就更沒有壓力了。

西夏,小老弟罷了,能不能打起來不好說,如果真打起來,他也有把握。

臨出行的那一天,周業雄將周辰叫了過去,囑咐了許多,也告訴了許多軍中的事情,並且告訴周辰有事可以找誰,誰是他們這邊的人等等。

周業雄在西北邊境十多年,雖然不是最高統帥,但也是根基深厚。

北宋對武將的限制極大,兵權一分為三,一軍主帥往往都很難完全掌控軍隊,因為武將歸武將,軍隊歸軍隊,兩者根本沒有直接聯絡,很多時候戰事發生,都是臨時調遣將帥,率領陌生的軍隊,經常造成兵不識將,將不識兵的局面。

也就是像周業雄這樣,鎮守邊境十數年,才能在邊疆軍隊中有不少根基,若是周辰被安排到了其他邊境,或者安排到京城禁軍當中,忠靖侯府的面子還真不一定有那麼大。

他當初在夢華錄世界,之所以能造反成功,就是因為他征伐北邊,收復了燕雲十六州,培養了大量的心腹,牢牢的掌控了兵權;若是他一直在京城,就算是天大的本事,以宋朝這樣的軍隊架構,他也絕對不可能造反成功。

“三郎。”

周辰剛從周業雄那裡回來,就見到周同坐在自己院裡。

“大哥。”

周同面色複雜的看著周辰:“三郎,是我對不住你,以你的才學,你本可以……”

周辰灑然一笑,打斷了周同的話:“大哥,我知道想說什麼,但你真的不用自責,這個選擇是我自己做的,比起留在東京當文官,我更想去見識一下邊疆的大好河山,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這才是男兒該做的事情,也是我向往的。”

“所以你不用想那麼多,你應該多想想自己,我們是勳貴侯爵府,你又是嫡長子,天然就會受到文官清流的排斥,你的路比我艱難的多,給你個建議,如果實在忍受不了,乾脆就選個閒職算了,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這都是他真心實意的實話,他並不太看好周同的仕途,文臣對勳貴的偏見太大了,在宋這個朝代,武將真的是鬥不過文臣,趙匡胤的例子擺在前頭,連皇室都防備著武將,你還想翻身壓過文臣?

絕無這種可能。

其實這種情況也並非只是宋朝,只要不是亂世,天下安定的情況下,文人士大夫都是要比武將更受人尊敬,更容易為相做宰,文人士大夫的地位也是高於武將。

周同頗為無奈,他是來寬慰周辰的,沒想到反被周辰勸說了。

最後他拍了拍周辰,鄭重無比的囑咐:“三郎,小心,萬事保全自己,侯府永遠是你的後盾。”

周辰咧嘴一笑:“說不定我在邊疆建功立業,封侯拜相,比你先得到侯爵之位呢。”

“那我就等著那一天,到時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周同終於露出了笑容。

翌日,周辰臨別之際,跟其他人道別,他都能冷靜處理,可是跟母親周徐氏道別的時候,他則是十分難過。

周徐氏也沒有說太多,只是紅腫的眼睛,表達出了她這幾日是多麼的難過。

“三郎,保護好自己。”

“娘,你也是,保重自己。”

“盛家求親的事你不用擔心,待你走後,娘就動身前往揚州,一定幫你辦妥。”

周辰心情沉重,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他的事。

“娘,保重。”

說完,他就帶人離開,他當然不是一個人去的,周業雄給他安排了好幾個府裡的精兵強將,至於他身邊的小廝水全,則是沒有帶著。

來到部隊集合處,讓周辰意外的是,這次率軍前往邊疆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英國公。

英國公算是如今朝廷內頂級勳貴,在這良將稀少的朝廷,算得上是一位謀略和武藝俱佳的大將帥才。

只不過英國公一直都在西郊大營任職,這次卻被派往了西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業雄受傷回京的緣故,亦或是官家還有其他的考量。

大軍開拔,周辰隨著大軍出發,開啟了自己在知否世界的軍旅生涯。

他心中在感慨,以前總想著穿越到古代,做個地主老爺,好好享受富貴生活,不要再像現代那般勞累。

可幾次穿越古代,他好像都沒少跟戰場打交道,想象中的那種貴悠閒自在的生活,並沒有享受到多少。

因為並無戰事,所以大軍行進速度並不快,過了十餘日,才抵達西北邊疆。

在周辰抵達邊疆的時候,從東京出發的周徐氏,也是安全抵達了揚州城。

周徐氏也沒有耽擱,先是派人先一步前往盛府,然後她才坐著馬車不急不緩的行駛著,因為她是下午抵達,所以盛此時並未在家中。

葳蕤軒內,王大娘子正教育自己的女兒如蘭,這小丫頭今天又調皮搗蛋,打壞了餐具,把她氣得不輕。

“大娘子,大娘子,門房傳話過來,說門外有貴人送了拜帖。”

王大娘子一臉詫異:“有人送拜帖?這元宵剛過,誰會送拜帖過來。”

如果是熟人,根本不需要送拜帖,直接讓人通報一聲就行,送了拜帖,代表著正式。

王大娘子接過拜帖,這一看,頓時失聲驚叫,嚇的她貼身伺候的劉媽媽一大跳。

“大娘子,你怎麼了?”

王若弗雙手略微哆嗦的指著拜帖:“快,劉媽媽,快扶我去壽安堂,不,你先讓人去通知官人,就說忠靖侯爵府大娘子來了揚州,馬上就到盛府,讓他趕緊回來,我去壽安堂。”

劉媽媽一臉震驚:“忠靖侯爵府大娘子?是那週三公子的母親,她怎麼會突然拜訪?”

王若弗:“我哪知道啊,估計是為了老太太吧,別說了,人家很快就到,你先去安排人通知官人。”

“是,大娘子。”

劉媽媽急匆匆的去找人,王若弗則是顧不上教訓如蘭,撒腿就往壽安堂跑去,那慌亂的模樣就像是遇到了天大的事似的。

王若弗來到壽安堂,人還沒見到,就嚷嚷了起來。

“母親,母親。”

盛老太太見到王若弗慌里慌張的跑進來,非常的不滿的哼道:“你是府裡的大娘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樣?哪還有一點當家主母的派頭?”

王若弗條件反射的反駁:“我這還算什麼當家主母啊。”

盛老太太氣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擺,很是不滿。

華蘭急忙跑到母親身邊,小聲的說道:“娘,你說什麼呢。”

隨後又為母親開脫:“祖母,我娘她平時不這樣的,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王若弗反應了過來,急忙點頭:“對,對,母親,是真的發生了大事,那個忠靖侯爵府的大娘子送來了拜帖,您看。”

說著,走上前將拜帖遞給了臉色劇變的盛老太太。

盛老太太接過拜帖看了一遍,並不像之前聽說周辰拜訪那般驚喜,放下拜帖後,反而是眉頭緊鎖,好似在思考些什麼。

過了片刻,她突然抬起頭。

“華兒,你去換一身衣服,記住,要正式的,大娘子,你去幫她梳妝打扮一番,帶上飾品,注意分寸,不要太鮮麗,但也不能隨意。”

王若弗一臉迷惑:“母親,忠靖侯爵府大娘子來拜訪,您讓華蘭打扮什麼?”

盛老太太氣的直跺腳,恨鐵不成鋼的訓道:“你是府裡的大娘子,遇事多想想,如果慧娘只是單純的拜訪我,春後溫暖了不能再來嗎?現在過來,就說明她並不只是為了我這個老太太,算了,跟你說也說不明白,快去。”

王若弗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倒是盛華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臉色一下子變紅了,急忙拉著還懵圈的母親離開。

“娘,別說了,我們先走。”

盛老太太看著她們的背影,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如果不是確定無疑,她真不相信王老太師和王老太太那般聰明機智的人,竟然會生出王大娘子這樣憨苯的女兒。

“會是我想的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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