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遇到了這位少年將軍,運氣還真是好。

影無痕沒看她,而是將手中的紅纓槍一挺,指著那些包圍她的暴徒,像國王一樣喝道:“馬上離開,本將軍就不跟你們計較,要不然,本將軍今天就將你們血濺街頭!”

他一出現,那些暴徒就一臉忌憚,沒敢動手,只是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看什麼看?本將軍怕你們麼?”

影無痕冷笑,完全不將他們的殺氣放在眼裡。

終於,一個看是帶頭的暴徒揮了揮手中的大刀,大聲道:“這個女人殺了我們的大哥,殺人償命,我們殺了這個女人有何不可?姓影的,你要連這種事情也管麼?”

影無痕冷笑:“今天是本將軍巡街,本將軍想管就管,不聽話的,殺無赦.”

對方很不服氣,但又不敢違逆他,鼻子噴了兩口粗氣後,吼道:“我們歸北邊管轄,不歸東邊管,你莫要多管閒事……”他的聲音頓住了。

影無痕的槍尖,就抵在他的咽喉上。

影無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既然你不歸我管,那就是外人了,本將軍對外人,向來喜歡斬草除根.”

他的槍尖猛然往前一送。

但那名大漢也不是省油的燈,時刻都在提防著他,他眼裡一露殺機,這名大漢就以非常快的速度後退,閃過了他的槍尖。

饒是如此,這大漢的臉色還是變了。

“躲得還真快啊!”

影無痕笑了,唇紅齒白,“不過,你能躲到哪裡去?”

倏然,他笑容一收,迸出一個字:“殺!”

他身後一眾同樣好馬好衣好槍的少年軍人立刻揮槍,齊齊往那些暴徒刺去。

這時,又聽一個驚雷般的聲音,憑空響起:“影將軍住手!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們是我的人,誰敢殺他們,老子絕不饒他!”

紅妝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紅臉長髯,頭扎綸巾,身材魁梧的男子,有那麼一點關公的味道,騎在一匹威風凜凜的戰馬上,手持六尺長柄大刀,指著影無痕,氣勢極盛。

“北門隼來了,冤家路窄,這戲越來越熱鬧了……”紅妝聽到別人這麼議論,同時,圍觀者又紛紛後退,足以說明這北門隼不是什麼簡單角色了。

這裡的駐軍,能鎮得住這些暴民的,當然不是泛泛之輩。

紅妝在抵達危陝關之前,可沒少做功課。

痕無痕是大順的守將,守著“東邊”,這個北門隼則是北拓國的守將,守著“北邊”,剛才那名大漢說他歸“北邊”管,意即他歸屬北拓國,只有北門隼對他有管理權。

這裡的暴民再怎麼囂張,終歸也是孤掌難鳴,若是不服三國中的任何一國管轄,那麼,任何一國的將士都可以殺他,他再強也無法立足,所以,他們往往會選擇歸屬某一方,向那一方交稅,服從那一方的管理,同時,那一方也會提供相應的庇護。

不過,這種“服從”與“管理”都很有限,一切以利益來衡量。

就像現在,被紅妝殺掉的男人,其所管理的組織掌控著不少生意,每年都向北門隼繳納不少的稅金,北門隼不想失去這個財源,才會站出來替他的組織說話。

若是沒有足夠的好處,北門隼也好,痕無痕也罷,都會對發生在這裡的血案視而不見。

“哦,原來是北門將軍的狗啊,”影無痕又露出斯文秀氣的笑容,“所謂好狗不擋路,我讓這些狗滾,這些狗不僅不滾,還衝我叫,這不是欠揍嘛。

難道北門將軍就是這樣養狗的?”

北門隼臉沉了沉,對那些暴徒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滾,別擋了影將軍的道!”

那名帶著的大漢大聲道:“那個臭女人殺了大哥,我們得讓她償命!”

他一指,但是,紅妝剛才所站的地方,已經空了。

三個女人不知何處去了。

“媽的,居然跑了,老子非將她揪出來不可……”那名大漢罵道。

“跑了就跑了.”

北門隼冷冷道,“連女人都鬥不過的男人,還當什麼家主?殘七不過一個廢物罷了!以後殘血門的家主就由你來當,你趕緊給殘七收屍,滾遠一點.”

那名大漢聽到北門隼讓自己當組織首腦,心中一喜,也不管什麼兄弟情義了,揮手:“來人,將殘七的屍體搬走,這事就這麼算了.”

轉眼,他們連同之前的屍體消失了乾乾淨淨。

北門隼冷冷地掃了影無痕一眼,轉身,打馬離開。

影無痕也哼了哼,扯了扯韁繩,往另外一條街行去。

那個女人就是“梁紅葉”吧?長得還真不是殺手的面相,不過,那份淡定與狠辣,跟傳說中的一樣。

半個月前,他收到太后娘娘的密旨,讓他明爭暗幫西涼國的剪影軍主帥及其身邊一個叫“梁紅葉”的女人,製造對方是大順“臥底”的假象,還讓他做得高明一些。

密旨附帶兩幅畫像,“夜九”與“梁紅葉”的畫像,所以,他剛才一眼就認出了“梁紅葉”。

他之前問過了來自大內的探子,關於“夜九”的傳聞很多,但沒人能確定哪些傳說是真的,而關於梁紅葉的傳聞,則有根有據,有鼻有眼,他知道她不是簡單角色,沒把她當弱女子。

這裡的刁民與暴民,若是像殘七一樣將她當成可以任意欺凌的女人,下場只能跟殘七一樣了。

離他十幾條街巷之外的地方,紅妝已經將兵器收好,擦淨了臉,繼續在街上閒逛。

她的衣衫上,仍然濺滿了血跡,她不以為意,別人也習以為常。

不過,她剛才做的那些事情,已經迅速傳開了,大多數人不再露出那種視她為獵物的表情,但是,也有一些人,對她更有興趣了——在這個地方,不怕死、愛冒險、喜歡挑戰的人,多到氾濫成災。

她完全不在意有多少人、什麼人對她有興趣,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大家都是同類,她沒有怕的。

弱肉強食,勝者,不,生者生存——她深諳這個道理,她剛才的所為,就是在向這裡的人證明一點:她是強者!這裡的街道大多狹窄,有長有短,雜亂無章,有直有彎,就像小孩子胡亂劃出來的線條,交叉成一團。

她繞來繞去,居然繞回了先前經過的奴隸市場。

空地上,那些女孩和孩子們已經少了一半,悲慘的哭聲,仍然繚繞不去。

紅妝掃了被當成商品買賣的人物一眼,微微嘆息,準備走過去。

但是,在看到旁邊的一個女孩後,她的腳步停住了。

那個女孩,約莫十一二歲的年紀,很瘦,臉龐清秀,身上全是鞭傷和瘀青,比其他正在被叫賣的孩子們傷口都多,顯然,她營養不良,而且吃過很多苦頭,但是,她的臉上沒有淚痕和驚恐,只有仇恨、憤怒、不甘和不屈。

她的身上,綁著好幾圈繩索,嘴裡還被堵著毛巾,動彈不得,只能用一雙眼睛,恨恨地瞪著買下她的男人。

那個男人又老又猥瑣,讓人不願再看第二眼的貨色,他的手裡抓著一根繩子,就像牽牲口一樣地牽著那個小女孩。

看他的穿著打扮,並不是很有錢,所以,在買了這個小女孩後,他再也買不起別的孩子,只能用一雙猥瑣的眼睛,盯著場上的女孩兒們。

這個男人,毫無疑問是個變態,任哪個孩子落到他的手裡,都會生不如死。

紅妝對這個男人不感興趣,也不想格格不入地為民除害,她只對那個小女孩兒有興趣。

圍觀人口買賣的人很多,都在盯著場上的奴隸,沒有人注意到她。

觀察了那個小女孩兒一會後,她不動聲色地擠到那個小女孩兒的身邊,不動聲色地將懷裡那把小巧、輕薄、鋒利的匕首,悄悄放進女孩兒的手裡。

小女孩兒的雙臂,緊貼腰側,被縛住了,但手肘以下的部分,還能動。

她看到那把匕首後,一怔,抬頭看著紅妝,眼裡滿是怒火。

紅妝微微一笑,微微俯頭,在她耳邊低聲道:“如果你能殺了這個男人並逃出來,就到南邊的剪影軍找我.”

小女孩兒驚愕不已。

紅妝只是笑笑,不再說什麼,轉身就走。

這女孩兒是個硬骨頭,骨子裡透著強烈的不屈與不甘,有點像臨死前的自己,但自己,不會將她帶走。

人要自救,而後才有資格被天救,她給了這個小女孩兒一個機會,小女孩兒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活下去,就看她自己的努力與造化了。

弱肉強食,生者生存,這便是此地的天道,無人可逆。

而後,她將整片街區都轉了一圈,甚至還去三個山頭都逛了逛,先後遇到十三個小偷,五批搶劫者,一共打了三架,這才結束了首天之旅,回到剪影軍自行搭建的營中。

西涼國在危陝關建有自己的軍營,但是,那是給守將及其軍隊住的,夜九並不是守將。

真正的守將叫月東昇,他的姓氏,已經意味了他的出身——來自皇室宗親。

他帶領五萬精兵,長期駐守危陝關,夜九隻是來輔助他,或者說,只是給他當陪襯、小弟。

他瞧不起夜九,沒讓剪影軍住進軍營,只讓夜九在軍營附近搭建帳篷。

這裡的冬天,天寒地凍的,想住溫暖的帳篷,得花很多很多的錢,剪影軍上下恨得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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