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一名精幹、威嚴的中年男子,很冷靜地道,“有人故意在賭坊裡縱火,在找出這名犯人之前,還請各位暫且留在這裡配合調查,本賭坊定會照顧好各位……”這些客人,大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又受了這麼大的驚嚇,恨不得馬上離開,哪裡能受得了被留在現場?當場就有沒有受傷的客人破口大罵起來:“老子花了這麼多錢,受了這麼大的罪,你們還敢扣押……”現場又鬧成一團。

夜九好不容易走出室外,對別人的死活完全不關心,只想離開這裡。

競技場的梁頂上裝有滅水措施,火災剛發生,梁頂的水管和蓄水池就啟動了,這才天降“大雨”,“大雨”滅了火,卻也將他的妝容給沖掉了。

他臉上、脖子上、雙手上的深色胭脂被沖掉,鬍子也拈不住了,他是大名鼎鼎的、足不出戶的“洛公子”,一點也不想在這裡暴露身份。

要怎麼溜走?他打量四周,整個賭坊全被圍住了,賭坊提供了足夠多的椅子和茶點,還有大夫,讓眾人坐下休息,但就是不讓任何人離開。

他若是強行突圍,只不過更容易被人盯上而已。

沒辦法,他只好往角落走去,想暫時避避風頭。

然而,一隻手抓住了他:“你——一定是你捅的老子!老子要你償命!”

他轉頭,臉色微微變了一變,居然是之前他捅的那個胖子。

那個胖子後腰捱了一刀,血還在流,因為他腰間全是贅肉的關係,這刀傷沒有傷及他的要害,就是血流得很多,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他甩開胖子的手,淡淡道:“室內黑暗,你認錯人了.”

“我沒有認錯!”

胖子大聲道,“你的衣服上有血,與我身上的血高度一致,一定是你下手捅的我!”

他的聲音很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過來。

夜九現在想捏斷他的咽喉,也來不及了。

“你們——”胖子指著這裡的管事和夥計,叫得像豬殺一樣,“你們看他身上的血,一定是他捅的我!他想要殺了我,你們快把他抓起來!”

現場被燒傷、踩傷、撞倒的人不少,但只有他是被刺傷的,而且,也只有夜九的衣服前面腰部位置是被鮮血濺紅的,與胖子身上的傷口互相對應了。

突然,有人驚叫:“這個不是包下浮雲閣的洛公子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聲音一響起,立刻就有人接下話茬:“真的是哪,我見過他,是那個姓洛的沒錯……”“不是說他從不踏出浮雲閣嗎,怎麼現在卻偷偷摸摸地出現在這裡?還捅了人?媽吖,他該不會是刺客吧,故意裝成那樣來這裡殺人的……”“這火該不會也是他放的吧?”

“八成是這傢伙乾的!老子以前就覺得他不對勁兒了,只花錢不玩女人,連個臉都不露,有問題……”“哼,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老闆,還不快把他抓起來,他的身上指不定還藏著什麼危險的東西……”……那些認識他的男人,終於找到了整死他的機會。

他的傳說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早就是所有男人妒忌恨的物件,誰會放過他?不認識他的人們,也跟著起鬨,一來是看他這樣的漂亮男人不順眼,二來就是純粹為了發洩剛才積累下來的壓抑和惶恐。

只是轉眼之眼,夜九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夜九盯著眾人的醜相,聽著眾人的喊打喊殺聲,並不慌張,但是,任他再能說,此刻也找不出話來反駁。

有人證,有物證,而且,他絕對不能公開他的真實身份,他能如何解釋?他真沒想到,他一直隱藏得如此好,現在,居然因為這麼點破事,就暴露了。

剛才,他真應該一刀要了那個胖子的命,不對,他應該捏斷那個胖子的咽喉,連一滴血都沒留下才對。

說來說去,終歸還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怎麼樣都想不到今晚運氣會這麼不濟。

在他的思索之中,賭坊老闆走到他面前,淡淡地道:“這位公子,還請隨我走一趟,配合本賭坊調查縱火及傷人的事件。

如果客人是冤枉的,本賭坊絕對會還公子一個清白,並賠償客人的損失.”

這時,那個胖子已經在大夫和侍從的幫助下,包紮好了傷口,掂著大大的肚子走過來:“金老闆,我可沒有冤枉他,我可以和他對質,你趕點調查,我的三姐休假回家,我還趕著回去跟她團聚呢.”

圍觀者都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夜九。

這個胖子家裡很有來頭,別看他長成這樣,他的幾個姐姐可都是大美人,一個入宮為妃,一個嫁給將軍,一個嫁給富商,還有一個是女將領,家裡還就他一個男丁,他受寵得很。

這連公主看不放在眼裡的洛公子,這下子可麻煩了,看他這次怎麼死!在眾人的盯視中,金老闆看著夜九:“如果公子想在這裡接受詢問,我也會尊重公子的意見.”

夜九終於道:“我跟你走.”

“慢著!”

胖子道,“金老闆,我懷疑他身上藏有兇器,我要求現在就對他進行搜身,把所有的兇器都搜出來,否則咱們都會有危險!”

“沒錯沒錯!”

很多人都跟著起鬨。

人群中,有一群人起鬨得特別起勁,甚至還有人站出來:“金老闆,我可以作證,我剛才看到他放火和殺人了!”

夜九冷冷地看向那個人:這人才是真正的縱火者吧,所以才急著把所有的罪名推到他的頭上!同時,他還看到那個人的同夥眼裡的殺意,那些人想殺了他——他死了,會被認為是畏罪自殺,他們可以推脫得乾乾淨淨!他並不怕被冤枉,他有能力為自己洗清縱火的嫌疑,但是,他不能讓他們搜身!這次喬裝出來,他不敢在房間裡留下他從大順國帶來的皇家銀票,而是將銀票帶在身上,如果讓這些人搜出來,他一定會被當成大順皇室的間諜,如此,事情就難辦了。

這些皇家銀票,也是他小時候埋在宮外的“寶藏”之一。

這些銀票,是皇家為了出行方便而特別製造的銀票,大順境內所有的錢莊必須無條件兌換,只供皇室成員所用,他在大順境內時一直在逃命,沒敢輕易兌換成其它銀票或現錢,便一直帶在身上備用。

另外,他的身上還藏著一塊大順皇宮的出入令牌,藏得很隱秘,但是,這些人一定會搜得很仔細,若是找出來,他真是長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

在他思緒萬千中,金老闆已經道:“這位公子,得罪了!你們幾個,搜身!”

幾名打手走過來,欲要對夜九進行搜身。

夜九身形一閃,閃開他們的爪子。

他露出的這一手,又惹人眾人的忌恨:“功夫這麼厲害,難怪敢隨便殺人!搞不好他其實是殺手!這種人不除,誰還敢來賭坊……”金老闆也冷冷地道:“這位公子,你若是冤枉的,就請配合,切勿做出如此讓人起疑的舉動!”

任夜九再怎麼厲害,在這個地方,他終歸只是孤身一人,還能獨力跟整個“不思蜀”作對?沉默一會,夜九冷冷地道:“要搜我的身也可以,但要問你的上頭同不同意.”

金老闆臉色一沉:“公子什麼意思?”

夜九道:“你去問你的上頭,便知我什麼意思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更亂更復雜,想辦法從中謀得一絲出路了。

金老闆當然知道自己的上頭是誰,但是,他的上頭可沒有跟他提過這麼一號人。

他判斷不了這個“洛公子”是在說真的,還是在虛張聲勢。

想了一下,他冷冷地道:“既然這事有隱情,那就先跟我走,呆會再說個清楚.”

他可不希望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上頭”的問題。

夜九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跟他走。

那些真正的縱火者,一定不會利用他脫罪,他若是這麼走了,難保不會被暗殺。

當下,他決定豁出去:“我跟三公子還有約,現在不能去!你們若要我去,請先問過三公子!”

金老闆的臉色微微變了,胖子卻不明就裡地大叫:“什麼三公子?有什麼破三公子給你撐腰,你就能隨便殺人放火?告訴,我也有一二三姐給我撐腰,你今天不還我一個公道,我絕對不會善罷干休……”“我可以證明,洛公子與今晚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關係!”

一個清醇磁性,卻力道十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眾人順著這個聲音看過來,心裡都是一震。

“三公子!三公子竟然來了……”“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人群裡發出低低的驚呼聲,隱隱透著驚慌和畏懼。

不知情的人,只覺得這個年輕的男人……宛如天上的圓月一般,清輝,華貴,完滿。

知情的人,臉上卻變了,變得凝重,緊張,而且下意識地後退到一邊,隱在別人身後,不敢正視他。

金老闆看到這個人,身體立刻繃緊,一臉嚴肅。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胖子已經指著三公子罵起來:“你跟這個混賬是一夥的對不對?我是在賭坊裡被刺殺的,火也是賭坊裡放的,你卻從外頭過來,怎麼知道里頭髮生的事情?哈,真是不打自招,金老闆,快點把這傢伙也抓起來,嚴刑拷問,不信他和這個殺手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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