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

“救命啊!殺鳥了!”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打破青羊觀上空的寧靜。

幸好被秦桑施法隔絕了,不然青羊觀裡的病人都要被驚嚇到。

秦桑的化身在大殿坐診。

本尊站在高空,看著下方的朱雀拼命撲扇翅膀,彷彿被人索命一般,尖叫著向道觀外逃。

方才,秦桑傳音說一句要帶它回山,朱雀就變成這副模樣。

朱雀沒法不激動。

它留在青羊觀,也會被秦桑限制,雖說無聊了些,但天天都能見到不同的人,還能在大殿看秦桑診病,聽那些病人的故事。

更重要的是,未來的日子很有盼頭。

朱雀盤算著,再忍一忍,等玉朗長大,修為上來,到該下山遊歷的時候。

秦桑修復雷壇,分身乏術,它就能以為玉朗保駕護航為理由,光明正大下山。

正可謂龍歸大海,虎返深山!

正覺得未來可期,沒想到秦桑竟要將它帶回去。

“你那破道場,什麼都沒有,哪兒哪兒都是火,無聊透頂!是鳥兒該待的地方嗎!”

虛空誕生出氣泡,朱雀被禁錮在氣泡裡面,任它左衝右突,也衝不出去。

朱雀被氣泡帶著飄向秦桑,發出絕望地哀嚎。

“是不是忘記你是一頭朱雀了?”

秦桑差點兒被氣笑了。

將朱雀帶回道場,倒不是為了管束它。

而是秦桑在參悟劍陣時,感悟出一些心得,朱雀或許可以幫助到他。

秦桑要摹仿七宿分野劍陣劍陣,自創四象劍陣。

七宿分野劍陣對應的是西方白虎七宿,最終會凝聚白虎凶煞。

以此為參照,其餘三種劍陣將分別凝聚朱雀凶煞、青龍凶煞和玄武凶煞,直至四聖凶煞齊現,劍陣可成!

周天星辰,三垣四象二十八宿。

四象以四種聖獸命名,不知暗藏怎樣的玄機。

這段時間,秦桑夜觀星象,感受星光照耀,體會星辰之力。

冥冥之中,似乎本應如此,四象星域就應該以白虎、朱雀、青龍和玄武四聖獸為名。

儘管修煉《天妖煉形》,也要接引星辰之力淬體,但是之前囿於境界和眼界,並沒有這種感受。

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沒有任何道理的,秦桑就是有這種感覺,當心神沉入虛空,彷彿星光中真的會有聖獸躍出,倏然驚醒。

卻不知,是不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如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產生了心理暗示。

這就是求道的艱難吧!

大道虛無縹緲,尋道途中,面臨無數考驗,有歧途、有誘惑、有幻象,以及自身產生的幻覺、心障。

秦桑不由思及自身,本尊修煉、化身歷世,雖有不小收穫,悟道卻沒有明顯進展,依舊如霧裡觀花、水中望月。

且不管對錯與否,秦桑確實領悟出了一些東西,而且正契合七宿分野劍陣的真意。

他身邊就有一頭真正的朱雀!

或許,在他上應星辰,自創南方朱雀劍陣之時,朱雀能夠提供幫助。

秦桑甩袖,將聒噪的朱雀收了進去,身影漸漸淡去。

……

秦桑本尊走後的第二天傍晚。

一團白雲,從縉縣縣城方向徐徐飄來。

白雲上方站著幾個人。

其中兩人,正是銀家大小姐和林保山。

此時,銀家大小姐面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精光閃閃。

這正是修為精進,但沒有穩固的表現。

連她肩頭的翠鳥,都比之前精神了許多,顧盼之間,靈性十足。

銀家大小姐站在一位身著錦袍,氣度不凡的中年人身後,此人正是銀家的當代家主銀鶴騫。

“家主,青羊觀就在前面不遠了.”

後面一人手指前方,提醒道。

銀鶴騫嗯了一聲,道:“下去.”

雲氣消散,眾人落到七排村外的路邊。

“誰能想象得到,兩位高人,一個在茶館說書,一個在舊道觀給凡人治病。

之前只在書中看到過,大能歷世臨凡,不料真的親眼看到了,”一名銀家子弟墊腳眺望,不由感嘆。

“是啊!那些鬼神支支吾吾,沒想到輕易就從凡人口中打聽出來……”

說話間,眾人都能看向路邊的竹林。

竹林裡傳出腳步聲和嬉笑的聲音,臨近傍晚,學子都該歸家了。

“是那位小道長!”

林保山看著走出竹林的玉朗,低聲道。

“明明是修仙者,竟然在凡人學堂讀書,”一名銀家子弟一臉費解。

銀鶴騫冷哼一聲,“老夫早就讓你們多讀書!凡人雖無移山填海的力量,亦有聖賢,胸懷廣大,窮極天地,可為萬世師表。

我等學其經義,領悟思想,對修行亦有莫大助益!”

教訓銀家子弟的同時,銀鶴騫神色如常,向玉朗走去。

玉朗得到小五提醒,提前知道竹林外來了一群修仙者,走出竹林便看了過來。

“這位是玉朗小道長吧?我乃銀家家主,攜不肖女前來,想要拜訪尊師。

冒昧來訪,不知方不方便?”銀鶴騫和顏悅色道。

“哦!是你們啊!”

玉朗認出少女,撓了撓頭,“師父沒說過不許修仙者上山.”

眾人結伴登山,行至門前,銀鶴騫命其他人等著,只帶少女和林保山進道觀。

道觀裡還有幾個病人,玉朗和小五過去幫忙。

銀鶴騫沒有直接進入正殿,而是老實排在最後,看了眼秦桑,神態自若打量起道觀來。

少女嘟了下嘴巴,但也不敢有任何不滿,老老實實跟在父親身後。

送走所有病人,已近戌時。

三人走到秦桑面前,銀鶴騫打了個稽首,“在下銀鶴騫,見過道長.”

秦桑抬起頭,“諸位也要看病嗎?”

銀鶴騫愣了一下,連聲道:“道長誤會了!在下此番前來拜訪,是特意感謝道長,解救巧兒,還送給巧兒一個莫大的機緣。

巧兒!”

“巧兒參見前輩!前輩恩情,巧兒一定銘記於心.”

銀巧兒盈盈下拜,行了個萬福。

秦桑搖搖頭,邊收拾藥箱邊道:“貧道早就說過,你是受貧道牽連,實屬無妄之災,貧道出面是應有之意。

而且,送你機緣的是清源道友,你我之間,何來恩情之說?天色不早了,諸位如果不是來看病,請回吧.”

銀巧兒有些手足無措,以往的古靈精怪,在這位道士面前好像全都無用了。

好在銀鶴騫足夠鎮定。

“是我等冒昧了,打擾了道長清修,這便下山。

銀家就在燕國南部,南庶州邊境的銀屏山,道長但凡有用到的地方,只管知會一聲,在下定當全力以赴.”

銀鶴騫果斷告辭。

見他們這麼快就從正殿走了出來,銀家弟子都非常詫異。

“家主?”

“回去說!”

銀鶴騫低聲道,行至山下,騰雲而起,破空飛走。

直至快到銀家,有人忍不住問道:“家主看出那位觀主的修為了?”

銀鶴騫皺起眉頭,思索良久,道:“此人氣息似有似無,也不好用秘術探查。

不過,此人至少是元嬰後期。

清風、清源,卻是從未聽聞過這號人物……”

頓了頓,銀鶴騫對身邊一人吩咐道,“傳訊齊道友,讓他想辦法查一查,是不是來自雲都山。

不過,他們可能用的化名,告訴齊道友,查不到也無所謂,切莫留下任何痕跡。

就算真的查到什麼,也不要輕舉妄動.”

“以平常心對待,”那人心領神會。

“不錯!”

銀鶴騫點頭。

“爹,要不也把我送去學讀書吧,我還沒有進過學堂呢,”銀巧兒躍躍欲試。

銀鶴騫看了眼女兒,“你有這種心思很好,但目的太明顯了,流於表面則適得其反。

況且這二人來歷不明,身上不知牽扯什麼因果,暫時保持若即若離的態度就好,以後總會有機會的.”

“是!”

……

冬去春來。

不知不覺進入酷暑時節。

已是遇到清源的半年後。

半年間,銀家再沒有來過,縉縣的鬼神也很小心,儘量避免打擾秦桑。

青羊觀幾乎沒什麼變化,每天都會有慕名而來的病人。

玉朗和小五白天去學堂讀書。

晚上關閉道觀,師徒三人各自修行。

這一日。

玉朗和小五向夫子告了假。

前來看病的病人們發現,清風道長不在道觀,只有兩個徒弟坐診。

此時,秦桑正在地窨之中。

在他面前,懸浮著一道符,閃耀著雷芒,正是太乙的本體。

這一年,秦桑參悟主壇,收穫頗豐,可謂是突飛猛進。

連帶著,幫助太乙提升和蛻變的進度,也比預料之中快得多。

自覺火候差不多了,秦桑不再遲疑,決定今日便開始在太乙本體上動筆!

“太乙!”

秦桑低喝一聲。

靈符上雷芒閃爍,是太乙的回應,他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秦桑神色鄭重,飛落至主壇之上,盤膝坐定。

接下來,秦桑的舉動和流程,與之前製作太乙雷罡符時相差無幾。

但在細微之處,卻有著堪稱天壤之別的改變。

‘咔嚓!’

‘噼啪!’

……

地窨之中,雷鳴陣陣。

雷聲蘊含著一種決然,好似太乙的怒吼。

太乙完全信任秦桑,徹底放開心神和本體,對他言聽計從。

秦桑沒有遇到任何滯澀,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但他依舊非常謹慎。

一個白天過去,完成的部分還不足一成。

小五和玉朗送走病人,關上大門,做完功課,然後修行,和秦桑在的時候一樣。

如此,直到第九天。

秦桑忽然遁出地窨,告知徒弟一聲,離開青羊觀,疾飛了一陣,行至一片無人的荒野。

飛馳之時,靈符一直被他捏在手中。

抵達荒野,秦桑佈下陣旗,將這片地域和外界隔絕,輕輕將靈符拋起,閃電般點出一指,重重按向一處符竅的位置。

驀然間,靈符迸發出無數道閃電,向四面八方劈擊而出。

這是最後一筆,也是秦桑醞釀最久的一筆,直至此刻,終於點出!

秦桑表情鄭重,注視閃電的中心,片刻之後,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成了!

‘咔嚓!’

……

電閃雷鳴。

靈符散發的雷光越來越刺目,已經看不清太乙的本體了,而雷光開始出現扭曲,隱隱出現了一個人形的輪廓,只能看出四肢和頭顱,看不清五官。

不過,人形雷電散發出的氣息,正是太乙!

‘轟隆隆!’

天雷滾滾,震耳欲聾。

高空雷雲匯聚,厚厚的陰雲遮天蔽日。

“果然有天劫!”

秦桑仰首望天,眼中異色閃過,身影一晃,退出劫雲範圍,渡劫只能靠太乙自己。

不過,太乙本體已經蛻變成太乙雷罡符,渡三災劫想來不成問題,重點是心魔一關。

三災接踵而至,劫雲之中的劫雷竟是金色的。

在大千世界,妖類渡劫,也是金色的劫雷。

看來,太乙被天道視為了符妖!

秦桑站在山頂,看著劫雷如雨點般落下,直至尾聲,劫雲消散,也沒有動彈。

又等了一會,渡劫之地飛出一道閃電,落到秦桑面前,太乙顯化而出。

他的形貌依然如故,激動異常,躬身下拜:“晚輩終入化神,不負使君大人期望!”

“很好!”

秦桑點頭,“你修為未固,繼續回青羊觀閉關吧。

等你修為穩固之後,便外出尋覓其他雷壇,將所有分壇都找出來.”

“遵命!”

返回青羊觀,太乙繼續回到地窨閉關。

師徒三人又迴歸正常的生活。

……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竹林後方,讀書聲朗朗。

所有蒙生都鼓足氣力,認真讀書,不敢有絲毫懈怠。

不是他們真的要發憤圖強,而是聽說,今年秋闈,夫子又落榜了!

玉朗也不敢在這時候觸夫子的黴頭,搖頭晃腦,誦讀著早已滾瓜爛熟的經文。

小五的位置就在他旁邊。

“夫子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但我連各種流派的註解都看過,並背下來了,不知還能領悟出多少東西……”

玉朗胡思亂想著,注意到師姐突然抬了抬頭,又扭頭往窗外看了一眼。

“師姐,怎麼了?”

玉朗看過去,什麼都沒發現。

“有人,從天上……掉下來了.”

小五將手中的書向上抬了抬,另一隻小手悄悄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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