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朱雀看到了什麼新奇的東西,手舞足蹈,非常興奮。

小五垂下頭,順著朱雀的目光看過去。

絕壁下方是鬱鬱蔥蔥的叢林。

古樹參天,樹冠聯綿,密不透風,偶爾能看到幾條粗如蟒蛇的藤蔓,從樹冠下面伸出來。

‘唧唧……’

“啾啾……”

‘撲騰騰!’

這裡是鳥兒的天堂,樹冠上的鳥巢隨處可見,下方時不時也會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有野獸在樹下奔跑。

不過,這裡幾乎聽不到猛獸的吼叫聲,豺狼虎豹之類的兇猛掠食者,應該是不多見的。

在山腳下,能夠看到有人類走過的痕跡,在荊棘草木之間形成一條狹窄的山道。

其實這裡算不上深山。

山道從山外通往這裡,到山腳下就消失了。

道路上雜草叢生,不仔細看的話,並不容易找到,可見這條路上很少有人走,估計是進山打獵的獵戶開闢出來的進山之路。

沿著山道向外,前方的山勢逐趨於平緩,秦桑他們過來時,就看到那邊兒有凡人的村落。

越過此山,才是真正的深山老林,人跡罕至,猛獸也漸漸多了起來。

朱雀看的是正是那條山道。

太陽昇的挺高了,陽光灑在山林間,在山道的另一頭,出現了一個身影。

來人是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身粗布荊衣,腳上穿的草鞋,看得出是窮苦人家出身,但身上的衣服很乾淨,眉宇之間有著一股子堅毅的氣質,又有一絲普通人家沒有的書卷氣。

他步行而來,一隻手抓著一捆麻繩,另一隻手提著一根前端磨尖了的鋼釺,在崎嶇的山道上行走,步履卻頗為輕快。

抓著繩索和鋼釺的手掌,骨節粗大,顯然是練過武的。

獵戶多多少少練過一些武藝,否則連進山都是難事,遑論獵殺野獸了。

少年卻不知是來拾柴的,還是來打獵的,小小年紀就敢獨自一人進山。

‘沙沙沙!’

他畢竟不是修仙者,也不是那些飛簷走壁、踏雪無痕的俠客,走在山道上,身體摩擦兩側的荒草,免不了發出聲響。

少年眉頭始終緊緊皺著,非常謹慎,一直防備著草叢裡的危險,走一會兒便要停下來觀望。

不一會兒,山道東側出現了一座山,將山道和少年都遮擋在陰影下面。

這時就能看出,少年不像是來打獵的,他在這裡放緩了腳步,一直打量山道右側的山體。

此山不像秦桑他們所在的那座巍峨奇絕。

這面山坡,時而險峻、時而舒緩,山上草木叢生,險峻處有高達百丈的石壁,舒緩處兩條腿就可以輕鬆攀爬上去。

少年似乎在尋找什麼,一點點兒找過去,時而搖頭,時而停下來思索。

終於,他看到一處符合心中預想的地形,眼睛微微一亮,快步走過去。

他的目標是一面石壁,經過一片平緩的山坡,矗立在山道上方大概百丈的位置。

少年正要走上去,卻想起什麼,抬頭看了看天時,先用鋼釺在地上劃了條線,然後目光掃過這片山坡,提起勁力,猛然一躍,穩穩落在一塊石頭上,如此再三,接連跳到石壁前,仰頭觀察。

石壁本身高度也不超百丈,但上下平直,生長著一叢叢雜草。

從石縫間,橫著長出來一株樹,頑強地向上生長,樹身上有藤蔓伴生,兩條藤蔓垂落下來,幾乎接觸到了地面。

石壁不算寬,兩側都是土坡,右側還有一株大樹緊貼著石壁生長,樹身上也爬滿了青藤。

少年認得這種青藤,非常堅韌,可以代替繩索。

他迅速掃過整座石壁,目光閃爍,似在思索什麼,最後視線落在石壁頂部。

自下向上看,能看到一團陰影,那是一塊大石,石頭伸出來一部分,石頭本身卻不平整,看起來圓滾滾的,令人擔心會不會從上面滾落下來。

少年正是衝這塊石頭來的,故技重施,從一側的土坡跳到石壁頂,按住大石,輕輕推了推,大石紋絲不動。

他又加大力量,感受到大石出現了輕微的晃動,忍不住露出喜色,不顧危險,趴伏在石壁邊緣,觀察大石底部和石壁接觸的部位,並試著將鋼釺插進去。

接下來,他不斷上上下下,用鋼釺和麻繩比劃、丈量。

少年忘我的忙碌著,猛然想起一事,看向之前畫的線,發現山的影子將要越過這條線了,神情一緊,急忙將鋼釺和麻繩藏在草叢裡,全力往回跑。

“咦?”

朱雀和小五正看得津津有味,見少年突然遇到天敵一般,倉皇而來,頗為意外。

“他明天肯定還會回來,”朱雀信誓旦旦道。

第二日,同樣的時間,少年如約而至。

這一次,他還帶來了一個鐵鍬,從草叢裡找到麻繩和鋼釺,繼續忙碌。

和昨天一樣,一到時間,少年毫不留戀,立刻離開。

從此以後,秦桑忙於修復雷壇,少年成了朱雀和小五無聊生活的調劑。

朱雀甚至要和小五打賭,賭少年想幹什麼,可惜小五並不接茬。

這絲毫不影響朱雀的興趣,每天最期待的是太陽昇起的時候。

不過為了保留這份好奇,她們都沒有施展神通去探查和窺視少年的意圖。

之後的時間,少年每次到來都會帶一些新東西。

比如纏繞著鐵釘的鐵絲網,鐵釘的顏色不正常,估計是淬了毒。

比如木柄,頂端箍了鐵,打磨的非常鋒利的尖矛。

還有各式各樣的機括。

這些機括是獵戶的智慧,用來佈置陷阱,構造頗為精巧。

少年試了又試,用了十幾天才選出最適合的機括。

“怎麼樣!本朱雀第一天就猜出來,他要佈置陷阱!”

朱雀心滿意足,向小五炫耀。

但令人疑惑的是,少年如此費心,想必是要捕獵極為兇猛的野獸,可是這附近並沒有這種猛獸,深山裡的猛獸也被秦桑身下的那座山擋著,過不來。

少年是極有耐心的,前前後後忙碌了一個多月,才終於將陷阱布好。

最後一天,少年仔仔細細檢查完每一個機關,小心清理痕跡,又從別處扒來幾塊青苔,掩蓋石頭上無法抹除的擦痕。

接下來,不見少年留下誘餌,也不見他從別處引來猛獸,時間一到,又跑回家了。

“這小子隱藏的還不夠完美,我來幫幫他.”

朱雀看熱鬧不嫌事大,嘿嘿奸笑,揮了下翅膀。

接下來三天,不見少年的蹤影,急得朱雀抓耳撓腮,忍不住想飛到村子裡,把少年揪出來,問問他究竟要幹什麼。

第四天,朝陽東昇。

少年終於又出現了。

他的步伐顯得比之前沉重了些,行進速度倒也不慢。

這一次,少年路過陷阱,卻沒有停下來,直奔他們這座山而來。

這些天以來,少年首次進山。

茂密的樹葉擋不住朱雀和小五的視線,他們看著少年如猿猴一般,靈活地在林間穿梭。

他右臂上綁著一個輕弩,在陷阱和弩箭的配合下,收穫頗豐。

下山之時,包袱裡裝著好幾只鳥,手裡還提著一隻不大不小的林鹿。

回到山道上,少年看了眼天時,已經快到之前離開的時間了。

這一次,他卻沒有回家,而是帶著獵物走到陷阱旁邊,在石壁北側的土坡,早已選定的地方支起篝火,抓出一隻鳥,開膛破肚,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這隻鳥很肥,很快就滋滋冒油,香氣遠遠飄散出去。

令人驚訝的是少年接下來的舉動,他不為肉香氣所動。

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刃,對著自己的左臂比劃了幾下,忍著痛刺進面板,割開一條深深的傷口,對自己毫不留情。

血肉翻卷,鮮紅的血液立刻染紅了衣襟,血腥氣混在在肉香裡,飄散出去。

‘嘶!’

少年倒吸一口涼氣,撕下一塊布條,咬著布條一端,為自己包紮傷口。

血卻是沒那麼容易止住的,布條很快也被洇透。

少年的臉色因失血而蒼白,解開水囊,狠狠灌了一口酒,然後盯著火堆,專心烤起肉來。

不多時。

少年所在的山頂上,突然閃現一道白影,瞬間又消失不見。

“來了!”

正在看戲的朱雀,忍不住放低聲音,興奮地兩眼冒光。

“怪不得,原來是要獵妖!這小子不會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吧?”

小五目光也閃爍了一下。

白影的行動瞞不過她們的眼睛,是一頭凡妖期的白貂。

儘管,人族武者邁入先天,也有不弱的戰力,有可能搏殺煉氣期低階的修士。

少年顯然不是這種頂尖高手,敢引白貂來殺,稱得上膽大包天。

白貂行蹤詭秘,在草叢裡穿梭也沒有絲毫聲音,悄無聲息來到少年身後,猛然暴起。

少年看似在專心烤肉,實則心神一直緊繃著,但白貂的速度太快了,等他感覺到風聲,連側身躲避的時間都沒有。

白貂瞬間逼近,兩隻鋒利的前爪狠狠抓向少年後心。

‘砰!’

傳出的竟是金鐵碰撞的聲音。

撕裂的衣服下面,露出的是鐵片。

少年從夫子等人的屍體上,以及倖存者的描述,分析出這頭妖獸喜歡偷襲,從後背掏人後心,提前用鐵片防護。

卻不料,白貂的利爪鋒利無比,竟將鐵片刺穿!

少年只覺後背一陣刺痛,並有一股恐怖的力量,隔著鐵片拍在他身上,下意識向前猛撲。

‘譁!’

少年正面對著石壁,連帶著火堆上的烤架,一頭栽向石壁下面沙土。

全身劇痛,五臟移位。

這種情況下,少年竟在跌落之前,半扭轉身體,將右臂上的輕弩對準身後。

一擊沒有殺死獵物,白貂發出一聲尖叫。

“吱!”

叫聲極為刺耳。

與此同時,白貂化作一道白影,跟著少年躍下來,繼續追殺,頜下毛髮一抖,射出一蓬白煙,籠罩少年。

少年早知白貂的手段,提前閉上了眼睛,並且屏住了呼吸。

儘管他準備極為充分,聽到叫聲,也感覺腦袋嗡的一下,頓時有些昏昏沉沉起來,這還是他提前在耳朵裡塞滿了棉花。

白煙、怪叫,都是可怕的妖術,村裡武藝最高的獵戶,就是死在了妖術之下,毫無還手之力,令村民們聞風喪膽。

幸好這頭白貂不會在上午出現,村民們只敢在上午活動,中午一過就要封門閉戶,更沒有人敢出來獵妖。

這些準備總歸是有些效果的,少年沒有當場昏迷過去,以頑強的意志支起左臂,並射出弩箭。

白貂撲來,眼看少年左臂要被撕碎,幸好他小臂上也綁了鐵片,但也被利爪撕裂了,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

‘嗖!嗖!嗖!’

三根弩箭激射出去,箭尖反射藍盈盈的光,提前淬過毒。

白貂被迫避讓,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動了幾下,避過三根弩箭,毫髮無損。

‘砰!’

少年狠狠砸在地上,當場口噴鮮血。

白貂貪婪看著這具朝氣蓬勃的身體,縱躍而下。

就在這時,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地面的沙土嘩啦揚了起來。

兩側樹上,各有一根彎曲的樹枝同時繃直,發出砰的一聲。

從樹枝垂落到地面的青藤,當即被從沙土裡拽出來。

幾根青藤都緊緊綁在鐵絲網上,鐵絲網從地面彈起,帶起一蓬沙土,眨眼形成一個網兜,白貂眼看就要被兜在裡面,被鐵釘刺穿。

畢竟是成了精的妖獸,白貂反應極快,扒住鐵網的邊緣,高高躍起。

卻不料,鐵網彈起時還有連環機關,一根緊貼石壁的青藤被扯出來,將抵在大石邊緣石塊崩飛,大石當場從崖頂滾落下來。

‘呼!’

勁風衝亂白貂的毛髮。

白貂全身籠罩在大石陰影之下,以它的修為,一旦被大石砸到地上,也要骨骼盡碎。

‘吱!’

白貂出離憤怒了,發出淒厲地狂嘯。

‘噗!’

‘啪!’

千鈞一髮之際,白貂匆忙噴出一口白煙,將大石阻了一阻,前爪扒住大石的邊緣,後爪用力一蹬,一個鷂子翻身,躲過這一劫。

可這還不是全部陷阱,在大石砸落的同時,竟還有第三重連環機關,地面傳來機括彈響,草叢冒出冷幽幽的寒芒。

兩側各有五根淬毒的長矛,趁白貂在半空無從借力,猛然射出。

‘唰!嗖嗖嗖!’

毒矛的力道堪比勁弩,迅疾如電。

十根毒矛交錯,力道用老的白貂逃無可逃,狂嘯變成驚恐地尖叫。

‘噗嗤!’

“砰!”

妖血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線。

一根毒矛將白貂洞穿,矛尖深深刺入樹幹,矛尾還在顫動。

“精彩!”

朱雀用力拍了一下翅膀,“可惜,這頭小貂身上有修士的氣息,應該是別人養的,這小子有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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