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靈珊展顏笑道:“當年我或許無法理解,現在卻也認同。求道者已超凡俗,自當以道為大。”

劍痴含笑道:“你根性不淺,日後必定道途昌隆。”

“借你吉言!”

嶽靈珊應了聲,正色說道:“你盡情於道,難容他物。我卻以情入劍,情之執念大半落於你這個“林平之”身上,你我因果糾纏,如何才能化解?”

“化解你我的因果到也容易!”

“你且看清!”

劍痴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劍光,在精氣神三種形質眾不斷變化,疏忽化作純粹的劍魂之身。

“你之執念皆因“林平之”而起,今日我將屬於“林平之”的那部分斬出,你與我的因果自然不存。”

說罷,並指成劍對眉心一點。

撕拉!

他的身上響起裂帛之聲。

劍魂之身眉心頓時裂開一條細縫,一道靈光從中飛出,落地變化成形。

正是笑傲世界“林平之”模樣。只不過這道魂體全無神智,只是一個擁有“林平之”記憶的空白靈魂。

隨即他又將屬於林平之的肉身形質,內功修為斬出,化成形體與空白靈魂相容。

霎時!

一個面目呆板的林平之出現於武界。

至此屬於“林平之”的一切,都從他身上分開。

劍痴的肉身形質皆為“林平之”肉身所鑄,他將“林平之”肉身形質從道基斬出,他的道基中便沒有了肉身根本——“精”。

不過道基能精氣神相互轉化,很快他就以自己的根本,從劍魂中轉化肉身根本。

劍光閃爍,劍痴重新化出真形!

他的容貌往昔經過無數次進化,早已和林平之不盡相同,故而也未幻化其他形象。

仍如往常!

只是細看,又有一點細微區別。

劍痴斬出屬於“林平之”的一切,本是損失了肉身形質,可他卻沒有任何虛弱之感。反而在他脫化成形之時,從心底生出一股大圓滿、大歡喜的情緒,就像是舍卻了某種多餘的東西。

他的臉上自然而然露出了一抹暢快笑意,由心而發欲要將自己的感受道出。

當即作一歌。

歌曰:

“造化本非常態,真如何必悉求?”

“本原自性盡歸流,堪把功行參透!”

“悟即剎那成正,迷而萬劫沉流。”

“我若非我復何求?得來也添罪垢。”

嶽靈珊妙目閃爍,悟得了其中真意。

心底暗歎:“本原合自性,非我復何求!他已和“林平之、嶽靈珊”沒有任何干系。從此只是傳道眾生,惟道是從的劍痴。”

“……他能斬卻“林平之”,我又如何斬卻“嶽靈珊”?縱然斬了與“林平之”那段記憶,又如何斬卻與“他”相關的記憶?我的情劍之道,以情絲為引,那縷情絲究竟是落在“林平之”還是“他”的身上?”

嶽靈珊神色迷茫。

“我以造化之氣為他開啟靈智,他便會化作曾經的林平之。嶽道友……你要拋棄屬於“嶽靈珊對林平之”的感情,只需將你躍出笑傲世界前那部分體量斬出,化作“嶽靈珊”,便可徹底拋棄過往,了斷與“林平之”的因果。”劍痴的聲音響起。

“嶽道友麼?果然……”嶽靈珊茫然點頭。

她心道:“我就斬卻那段記憶,看看究竟有何變化!”

嶽靈珊下定決心,只將身形一晃,立時有劍光綻放而出,於身外顯化七柄氣象萬千的神劍。

喜、怒、憂、思、悲、恐、驚!

七種劍意升騰直上!

當年劍痴傳她化氣為形的鑄劍之法,嶽靈珊以情為引,鑄此七情之劍。

劍痴只望了一眼,便看出那七情之劍的根本。

這七柄劍,說是以“情”為引,不如說是以“愛”為引。七情實乃嶽靈珊於“愛”的七種情緒。

因愛而喜,因愛而怒,因愛而憂……

是一個少女在感情上,患得患失的情緒。

“以“愛”為根的劍道,若是沒了此心,此道何存?”劍痴暗自嘆息。

“除非……將這男女之間的小情小愛再度昇華,化為大愛。亦或者揮劍斬情,遁入無情道。亦或者忘情忘愛,她已得情若能忘情,從此可不為情緒所動,不為情感所擾。”

他在沉吟,而嶽靈珊已經動手。

只見那七柄神劍上劍光大放,浮現出一幕幕她心底最深的畫面。

有因愛而喜,因愛而怒,因愛而憂……每一個畫面上演化的人物都是“林平之”。

只不過那“林平之”的面貌,從最初笑傲世界的“林平之”的模樣,逐漸變成了劍痴。又如時光倒流般變了回去,重新化作最初“林平之”的模樣。

“斬!”

一聲清喝,那些畫面徹底從七情劍上剝離而出。

嶽靈珊的意識中也發生驚人變化,一段段與“林平之”有關的記憶被剝離。

嗡!

只聽一聲悶哼。

一段記憶,一截靈魂,一部分肉身形質被嶽靈珊斬出。

那三者相容,立時幻化成形。

模樣與現在的嶽靈珊有些相似,面帶俏皮之色,她就是當年的“嶽靈珊”。

她沒有現在的嶽靈珊的所有記憶,而是隻有現在的嶽靈珊在遇見劍痴之前,和“林平之”的那段記憶。

她脫化成形,卻並未醒來。

而此時的嶽靈珊卻已是元氣大傷,她斬去了自己的部分根本,使得自己圓滿的根本產生了缺陷。如今也化作道基劍光本質,忽明忽暗明滅不定。

劍痴見此,連忙伸手點出一縷造化之氣,為她補全缺失的根本。

造化之氣入體,嶽靈珊的化作的劍光,卻依舊在不斷明滅。

“道基由道之真意鑄成,如今嶽靈珊斬卻過往,了斷情愛,違背了她的道,她的境界維持不住,道基要開始退轉。”劍痴不無意外,他早已想到了這一點。

正要開口指點。

卻見那明滅不定的劍光中,忽得穩定下來,飛出一縷七色絲線,直直朝他射來。

劍痴自然不難分辨這七色絲線的本質。

“這是……情絲!……不對,她分明已斬出了“嶽靈珊”,我也斬出了“林平之”。她與我不該再有因果,這道情絲本該被“那個嶽靈珊”繼承,落到“林平之”身上才是,緣何這情絲會朝我落來!”

“難道……”劍痴心頭一震。

他心中情念不起,那情絲卻也落不到他身上,只在身外不斷遊走。

“……那縷本該落在“林平之”身上的情絲,轉移到了我身上?怎麼會?我明明已和她說清了一切。她對我的感情乃是基於“林平之”的延伸。如今斷了根源,她也知道我不是“林平之”,如何還會與我相干?還是說……這縷情絲,乃是現在的她,基於這一千多年歲月重新誕生的情絲。”

劍痴正思襯,那道七色劍光已幻化成形,化作嶽靈珊的模樣。

造化之氣補足了她缺失的根基,又因這一道情絲生出,她穩定了劍心。

“嶽道友……”劍痴指向情絲:“這是怎麼回事?”

嶽靈珊看著無處所寄的情絲,心底一陣彷徨惆悵,暗自嘆了口氣:“哎,真個不幸,他不願沾染男女之情,我這縷情絲卻偏偏要落到他身上!如何是好?”

情不知所起!嶽靈珊也違背不得。

修行者惟道是從,除非她違背己道,揮劍斬情,踏入無情道。得情斷情,若行此道,比握劍無情的西門吹雪更加極端。

那是真正的斷情絕愛,只剩絕對的理智,一顆劍心極度冰冷。

“他是劍痴,我是情痴,這可真是繞指柔要自討苦吃碰百鍊鋼了。”

嶽靈珊心中惆悵至極,面色卻強自平靜,指向她斬出的“過往嶽靈珊”道:“道兄,我本將情絲轉移到了她身上,奈何我劍心上情絲自生。如今只有斷情、忘情才能解決!”

“否則這縷情絲便會不斷遊移在你身外!”

劍痴無言以對!

他知道嶽靈珊說得是實話。

這縷情絲由他而起,卻又無處所寄,日後會一直遊移在他身外。藏無可藏,但凡生了法眼,都能看到。

只有從嶽靈珊處斷絕,情絲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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