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是謝鬱那抹身著黑衣、即使在夜裡也難掩錦繡君華的身影,可是開啟窗戶後一看,外面一個人影都沒有,只剩窗臺上落寞地放著一碗羹。

燕窩玫瑰羹。

很滋補,最是適合聞人笑這個時候的身體。

聞人笑看著很眼饞,但是介於上一次巴豆點心的事件之後,對於陌生人送來的吃食,她不得不抱兩分戒心。

於是多看了兩眼之後,狠心地把窗戶關上。

可待她將將一轉身,窗戶就又被人敲響了。

這次和上次不同,帶著點兒急促,還帶著點兒生氣。

聞人笑懶洋洋地回頭去開窗,就見謝鬱修長的身形出現在窗外,一臉“你欠我八百萬”的表情。

謝鬱看了看窗臺上的燕窩羹,又看了看聞人笑,質問:“為什麼不吃?”

聞人笑道:“我怎麼知道有沒有下毒,萬一有人想毒死我怎麼辦?”

謝鬱氣道:“你這女人怎麼這麼不知好歹,我好心好意給你送吃的,你以為誰都有幸讓我給她送吃的嗎?你夠了。

好心當做驢肝肺,也就只有你能做得出來.”

聞人笑見他緊繃的臉,好笑道:“就算沒有毒,萬一你往裡面放巴豆怎麼辦?”

謝鬱眼神眯了眯,看過來,聞人笑又指著他的眼睛道,“你看你看,被我說中了還是怎麼滴,你這眼神裡充滿了森森的殺氣啊.”

謝鬱深吸一口氣,拂了拂袖,道:“算了,你愛吃不吃.”

說罷轉身。

可還沒等聞人笑回過神來,謝鬱又突然轉身,冷不防往她面前湊,她心裡一跳,轉而就被謝鬱得逞,往她身上又點了兩下,定了她的穴。

謝鬱衝她迷人一笑,然後悠悠然端起那晚燕窩玫瑰羹,準備捏住她的下顎往她嘴裡灌。

“我靠你還來……果然有問題是不是,你放了佐料!”

“嘁,我還沒有你那麼無聊.”

“那你為什麼非要逼著我喝!”

謝鬱把碗湊到她嘴邊她就要開始灌了,聞人笑大呼:“等等!”

謝鬱頓了頓,問:“你還有什麼問題?”

聞人笑道:“我可以自己吃嗎?”

謝鬱冷笑:“算你識相.”

聞人笑捧著碗,拿了調羹,舀了一勺燕窩羹,那燕窩羹在玫瑰花瓣的襯托下顯得瑩瑩如玉,十分軟糯香甜。

在謝鬱的注視下,她率先將調羹湊到了謝鬱嘴邊。

謝鬱一愣。

聞人笑便彎著雙眉道:“為了證明這碗補品真的沒問題,那麼你先吃一口怎樣?”

聞人笑的笑容在夜裡看起來很柔美,眉梢彎彎如柳,目若星輝般閃耀。

她身上還散發出剛剛沐浴過後的馨香,臉頰旁垂著幾縷細碎的發。

噗通。

謝鬱突然覺得這夏夜裡好熱噢。

他好像生病了。

對,一定是生病了,頭腦有些發燒,才會導致現在注意力都變了。

以前他是絞盡腦汁地想看聞人笑哭,可現在他居然喜歡看她笑……啊他有些神經錯亂有些精神分裂有些三觀顛倒……聞人笑歪頭看著他變化多端的臉,又見他久不張口,遂道:“得,看來這東西是吃不得了,我也不強迫你,你還是拾掇拾掇拿回去餵你家的豬吧.”

可惜了這麼好的燕窩,想整人也整得這麼暴殄天物。

可是,她不吃這一套。

聞人笑剛準備收回手,就聽謝鬱表情很奇怪地道:“我家沒養豬.”

聞人笑:“啊.”

謝鬱又道:“但我計劃準備養一隻.”

“哦.”

隨後她便看著謝鬱張了張口,吃掉了她喂上來的那口燕窩羹。

燕窩入口即化,他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與生俱來帶著一種莫名的性感,唇色滋潤,輪廓一半隱匿在夜色裡一半顯露在光線中,英俊分明。

聞人笑光是看他的吃相,就覺得又餓了。

謝鬱飛快地看了一眼,道:“現在我吃了,沒有問題,你總算可以吃了吧.”

聞人笑靜靜地趴在窗臺半晌,他便在窗外站了半晌。

窗外蟲鳴不絕於耳,月亮悄然掛上了樹梢。

隨後聞人笑笑眯眯地道:“看你沒什麼異常,我姑且認為你是一番好心.”

然後她低頭,用調羹舀了燕窩羹,放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謝鬱眼神緊緊追隨著她手裡的調羹。

那調羹……剛剛被他吃過。

她居然拿著才被他吃過的調羹擦也不擦一下,自己就舀來吃了。

不對,要是她拿來擦了再吃,不就擺明了她嫌棄自己髒麼。

現在她沒有擦,說明她不嫌棄。

可是這樣一來,他和聞人笑不就等於間接接吻了?這樣的想法猶如一道驚雷。

他的腦海裡一瞬間掠過許多種想法。

到最後,都全部歸於淡定——又不是沒親過。

謝鬱心裡頭竟然怦怦熱,像是被油炸過的新鮮油條,又酥又脆,還往外冒著熱氣兒。

他故意撇開頭去看別的地方,但眼角的餘光一刻也沒從聞人笑的臉上挪開過。

見聞人笑吃得很香,他無法抑制地若有若無地挑起唇角,似有兩分春風得意的樣子。

大概他那時還沒有意識到,看著聞人笑吃他送來的東西,他會本能地感到滿足吧。

等到聞人笑吃完了,舔了舔嘴,意識到了什麼,抬頭面癱地看著謝鬱:“你剛剛說你要養一隻豬?”

謝鬱惡劣地笑了起來,用眼神指指她吃光的空碗,道:“你不是說讓我拿去餵豬麼.”

下一刻一道瓷碗摔裂在院子裡的聲音響起在夜裡。

謝鬱暗影一閃,便輕巧地躲開了去。

他站在院裡,遙遙看著聞人笑,嘴角噙著笑。

真好,這一晚上的憋屈,在言語上佔了聞人笑的便宜後,此時此刻總算有了點紓解。

“滾尼瑪,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而聞人笑趴著窗,都能看見謝鬱那口白閃閃的牙。

什麼時候她才能揍得那廝滿地找牙呢?可是第二天晚上謝鬱還是出現了,帶給她一碗與前晚不一樣的滋補羹。

這次裡面撒了桃花瓣,雖然這個時節已經不知道這桃花瓣從哪裡來的,但聞人笑一見之下,還是曉得這廝有兩分用心。

而且味道也很好。

聞人笑吃時,謝鬱便斜斜倚靠在牆邊,十分高冷地挽著手臂,道:“吃這些總比你白天嚷著吃冰鎮西瓜來得好。

你感謝我吧,但我也不一定會接受你的感謝,得看心情.”

聞人笑頭也不抬,問:“你怎麼知道我白天想吃冰鎮西瓜?”

有楹兒給他打小報告,還沒有他不知道的。

謝鬱嗤道:“這皇宮內外,還沒有我不知道的.”

“可是西瓜真的很好吃,夏天來了,西瓜是這個季節裡最好吃的水果.”

聞人笑扒著碗,陷入了憧憬當中,顯然的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不許吃那個.”

謝鬱霸道地命令道。

“為什麼?”

聞人笑問。

嘴長在她身上,她想吃什麼還得經這廝的同意?“不許就是不許.”

謝鬱頓了頓又道,“西瓜是涼性的,你要想下次來……來這個還腹痛的話,我不攔你.”

聞人笑若有所思道:“看不出來,你還挺關心我.”

謝鬱又是滿滿的不屑:“哼,誰關心你,我只是關心你要是身體不好,日後拿什麼跟我鬥,想想都覺得很無趣.”

聞人笑順嘴一撇:“日後?別以為你給我帶幾晚的夜宵,我就要跟你日後?”

“……”謝鬱默了默,然後:“聞人笑你還要不要臉,誰要跟你日後!”

一個女人厚顏無恥到她這個程度,也是沒誰了!於是兩人又鬧得不歡而散。

謝鬱揚長著大步離開,晚風襲來,吹得院裡的樹影晃動,沙沙作響,聞人笑眯著眼睛,唇邊帶著笑,彷彿還能看見謝鬱的背影裡,那被風吹翻而揚起的髮絲擺出的均勻弧度。

風從他那個方向吹來,還若有若無地帶著他身上的氣息。

那是一股淡到極致的香氣,似蘭似梅。

但是她卻覺得,一個男人,像他那樣的男人,雖然香得有點騷包,但並不花裡胡哨,也不惹人討厭。

等到謝鬱的影子消失不見了,聞人笑才直了直身,離開了窗臺邊,順手將窗戶掩上。

一回頭,怎料楹兒不知什麼時候醒來,正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揉著眼睛。

她身上穿了一件小寢衣,看起來像個迷糊的瓷娃娃。

“姐姐,我要尿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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