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龍教主向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提護法的內功倒是有了一重天的水平,並且超過最低水平一些。

並且,作為一個外功愛好者,他的電子攻防戰水平,都是“同水平下夠用就行”,索緒爾神域的擴張,被他與“肢體動作”的先天作業系統相連線。

他可以像組織語言一般駕馭動作,也可以如同解讀話語一般解讀他人動作中的意圖。

但是……

人類始終難以避免“誤解”帶來的資訊失真。

“解讀方式”本身,就是一種投入了自身傾向的“再創作”。

在六龍教主看來,提護法或許是被某種刻奇式的心理拖著走了,被催發了執著。

向山低下頭。

一名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成名的歌星登上了擂臺,為觀眾獻上一首歌。

性質類似於一般拳擊比賽中場的啦啦操。

只不過表演者的分量稍稍重了一點而已。

當然,也有傳統的啦啦操。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來自世界各地的地方偶像、民間藝術團體之類的。

一般來說,進行這類表演的都是“來自下一個挑戰者故鄉”的表演者。

而在之後的幾天裡,還有淘汰者組成的“表演賽”,來充作墊場賽。

形式與噱頭都拉滿。

那位大洋歌星現在唱的,是為天下第一武道大會創作的歌曲之一。

這首歌的音很高,給人的最直觀印象就是“亢奮”,是為陸軒宇作的應援歌曲之一。

那著名的副歌部分漸漸進入高潮。

向山抱著膀子,手指摩擦胳膊肘,心中權衡利弊。

首先,是這樣做會不會與教義、與教內倫理相牴觸。

對於一個組織來說,“原則”是相當重要的。

有些時候,口子一開,牆壁上就會出現一個巨大的洞來。

至於是“從這洞去往未來”,還是“規矩自這洞崩潰”,誰都說不好。

同時,也需要注重公平。

向山也在檢索已經日趨龐大的區塊鏈“drash”,仔細翻看自己以往的解經、以往的決斷,看看裡面有沒有與現在的案例相牴觸的部分。

向山當然懶得去挖空心思、一次性就搞出一套絕對嚴明、絕對正確的規矩。

對他來說,基礎的教義搞得差不多了、教規有一套雛形了、能用了,也就差不多了。

他都是習慣於先將專案搞起來再說的。

不過,宗教活動與武祖向山以往做過的社會活動截然不同,對“構建之物”“想象之物”的要求真的很高,也很特殊。

所以向山不得不在實踐之中修修補補,將自己解經時分析的各種案例也作為“判例”,加入規則之中。

眾所周知,判例法——可作為先例據以決案的法院判決——優勢在於能順應實踐,靈活處理新問題。

根據判例法制度,某一判決中的法律規則不僅適用於該案,而且往往作為一種先例而適用於以後該法院或下級法院所管轄的案件。

只要案件的基本事實相同或相似,就必須以判例所定規則處理。

這就是所謂“遵循先例”(staredecisis)原則。

而它的缺陷,就是“補丁過大、最佳化差、執行成本高”。

哪怕是三百年來前鼎盛期的合眾國,那樣有錢有閒,也得大搞“司法交易”,透過“主動認罪者減刑”來降低司法機構運作的成本。

也不知要燒多少人肉cpu。

而六龍教主的米德拉什,也有這般麻煩之處。

他若是允許一個教徒行某件事,又不允許另一個教徒行某件事,那就失去“公平”。

對六龍教這種尚處於早期宗教向成熟宗教過渡的年輕宗教團體,這一點相當重要。

也教主的權威,也不是無限的。

就算可以圓過去,也需要在米德拉什裡再新增新的條款,反而增加了下一次任意妄為的成本。

那名二百多年前的歌星音調逐漸走高,而提護法的一顆心也懸了起來。

末了,教主嘆了口氣,說道:“也不是不行。

但你須先找到三個保人,證明你與志護法關係很好,然後在志護法復活之後,你必須親自取得他的同意。

否則,志護法有權追回他的這部分記憶.”

既然認定那些“戰亡之人”未死,只是暫時離開,輪迴技術終有一日能夠讓他們回來……

那麼他們的物品,就不需要真的像遺物那樣尊重。

約格莫夫雖然保留了私有的概念,但是六龍教內卻提倡“公有”。

對於“私物”,這裡的人就未必那麼界限分明瞭。

你借用一下我的武學演算法,我借用一下你的裝備,在教內也是常有的事情。

當然,事後需得通知原主。

這是必定的事情。

進一步淡化“世俗意義的死亡”,也有利於強化“六龍教的生死觀”。

這對教義是起正面作用的。

而拋開組織來看……

這對六龍教的“飛昇”,也是有幫助的。

這種“具備強烈的渴望去吸收其他人記憶”的現象,實在是太少了。

武祖的真性人格覆面們——那幾個武神,都是特殊的案例。

武祖向山曾兩次改變世界——他曾身在歷史發展的漩渦之中,引導了兩次歷史浪潮,對整個人類史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印象。

而那一段歷史發生之後,又進入了約格莫夫奪得那權柄的時代,一切歷史都被抹殺。

武祖成為了過去最為耀眼的星辰,因為更古老的亮星已經被遮蔽。

因此,他就是唯一的座標。

而身處深淵底層的人,只看得到這一顆星的時候……

他們就會選擇成為這一顆星。

因為沒有別的星辰了。

那若干個成為武神的人,本來都有機會,以自己原本的名字留在人類史上,成為別的星辰。

只可惜這個時代只有這樣的“文化”。

而數次武神更生,更是在這一層文化上疊加了神秘色彩。

因此,到目前為止,說道“以主觀意願同化他人記憶”,那還真就只有向山。

其他一些人,或許也有擁躉、也有人想同化他們的記憶。

但是,他們的記憶卻未必公開。

有一些人的記憶檔案,倒是被上傳到公開網路上了,但是卻沒人想同化。

到目前為止,只有向山同時滿足兩個條件。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有一些科研騎士猜測,這個“主觀意願”或許是真性人格覆面的必要條件之一。

正如一個女性按照傳統方式懷孕,那麼她的免疫系統就必須先做好準備,抑制自己攻擊胎兒的行為。

對母體來說,“胎兒”的存在形式接近“寄生物”。

如果母體自己不抑制自己,胎兒就會被母體免疫系統攻擊,造成流產。

而真性人格覆面的成型,或許也需要物件主動忘卻自己的心智形體,拋棄自己的固有思維,擺脫形體和智慧的束縛,透過“坐忘”以至“無我”,這樣才能與目標記憶合二為一,最終成為目標。

以主觀的心,來抑制自己。

誠然,提護法所追求的,並不是變成志護法的真性人格覆面。

但是,提護法吸收同化志護法記憶,卻能讓觀察者推斷出一些心智的規律來。

從總體上看,這件事對教主的大計劃是有益的。

提護法大喜過望:“多謝教主恩典!”

“你自己留下一段文字吧。

在脫離了這裡的記憶之後,彈左使會把那一段文字轉交給你.”

向山手一揮,就開啟一個視窗。

這是內嵌在這線上空間內的文字工具。

以前曾有六龍教人自作聰明,在文字的檔案資料裡隱寫了關鍵資訊,想要在自己被收走記憶之後,保留一些“想要保留”的情報。

但對於內功超群的六龍教主來說,這種小把戲真的很可笑。

天車左使——“使臣”群體的兩位領袖之一,親自上門去了。

六龍教可沒有什麼“和平脫教”的儀式。

要是存在這種儀式,六龍教也就熬不到今天了。

從那之後,六龍教的網站便內嵌了這個文字工具。

而這樣提交的文字,也有專人稽核,以確認是否有隱寫的痕跡。

只不過現在人類,掌握的密碼學與數論、各種公式又實在是太發達了,以至於一些正常文字,若是用“隱寫術”那一套去套,難免會被硬套出一些“有可能的隱藏意思”,所以系統也會自動提示,你“第幾句第幾行第幾列的第幾個字,不能使用**,否則會出現**含義”這樣的警告。

當然,提護法也是六龍教的老人了,這方面還是曉得輕重的。

他仔細思考“能讓失憶後的自己絕對信服”的文字,然後快速輸入。

向山則嘆息:“作為教主,我可以同意你的想法。

但是,作為一個教友,有幾句話我還得跟你說一說.”

提護法立刻低下頭,道:“煩請教主示下.”

“都說了,不是作為‘教主’,而是‘教友’.”

向山隨意擺擺手,道:“你知道我們現在是以什麼樣的視角切入了這一段記憶嗎?”

提護法搖頭表示不清楚。

向山嘆了口氣:“這個視角屬於一對兄弟,是第一批臨床手術參與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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