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陶恩海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一位大公司的董事長居然會擠地鐵。
而且穿得還很休閒。
對此陶恩海有些古怪:“您不開私車嗎?”
“除非是和我愛人回家,否則人數低於三的時候我是不會開車的.”
向山表情嚴肅:“愛護地球,就是愛護我們人類的家園.”
陶恩海很少見到有人如此義正言辭的複述這種標語。
但是……他感覺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順帶補充一句,我的車剛剛被我愛人開走了.”
“哦……明白了.”
向董今天就穿著普通的休閒服、蹬著運動鞋。
除了鼻樑上架著的智慧眼鏡是非常新銳的電子產品之外,其他的都屬於平價物品。
反倒是陶恩海自己,西裝革履,一身正裝。
“啊,對了,由於我們這邊不展開對外業務,也不會有外人來參觀,所以以後著裝可以隨意一點.”
向山一面用手指在自己面前劃拉,一面對陶恩海說道。
第一代的智慧眼鏡只能依靠語音以及動作指令捕捉來操控。
而在地鐵之類的嘈雜區域,語音指令不一定可以生效。
剛才向山突然說“他們居然不等我”,也是看到了智慧眼鏡反應的訊息。
兩人很快就上了地鐵。
這裡雖然是郊區,但也屬於高科技產業園的樣子,頗有一些人下班。
地鐵雖然不擁擠,但是也沒有座位可以坐。
向山和陶恩海就站在兩截地鐵的中間。
向山一面閱覽什麼,一面跟陶恩海解釋“超人類主義”現在主要的業務範圍。
超人企業現在主要在四個領域深耕。
這四個領域分別是“基因工程”、“認知科學”、“資訊科學”和“機械工程”。
這四個領域下面又有許多彼此交疊的專案。
比如,“某些認知能力與遺傳的相關性”,就是一個橫跨“基因工程”與“認知科學”兩領域的內容。
再比如“用計算機再現人類思維的認知過程”,就屬於“認知科學”與“資訊科學”的交疊區域。
而這些專案又彼此影響,在超人企業內部,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
陶恩海隱隱感覺,這些領域好像都是在為一個大計劃服務。
但是這個他隱約猜到幾分的“大計劃”,卻透露出一種不現實的科幻感。
向山甚至透露,超人企業去年在北歐那邊投資成立了一個遊戲孵化社群,與很多知名的獨立遊戲製作人達成了合作,以研究“遊戲行為的發生機制”,“遊戲行為與虛擬現實的互動過程”以及“遊戲行為對虛擬社群的塑造”。
“啊,順帶一提,從單個部門來算的話,那個孵化社群,才是咱們超人企業利潤率最高、資金週轉最快的部門.”
向山不無遺憾的說道。
畢竟,公司本體的研發機構就是在燒錢。
它燒的錢足夠讓許多個小國直接破產了。
賺再多,也不夠科研燒的。
陶恩海忍不住打斷道:“那麼……我們到底靠什麼賺錢呢?國家財政撥款?應該不是吧……”向山點了點頭:“有一部分。
不過主要還是靠‘產品’掙的了。
其實國家也遭不住我們這般奢侈的燒……”陶恩海有些疑惑:“可我沒見過你們……咱們公司的產品啊?”
“不,其實你是見過的.”
向山低聲說道:“你以前是做醫生的吧?近兩年的新藥上,很多都標註了‘yall製取法’吧?”
“好像是……啊……”陶恩海確實想起來了。
yall製取法,是一種高效安全的生物藥劑製取法,可以透過基因編輯,讓酵母菌代謝出絕大多數種類的有機化合物,並且價格低廉。
這些年,yall藥物已經成為了市場主流。
然後,課本上有講過……或者醫藥代表有介紹過。
yall製取法的發明人,正是約格莫夫·弗伊格特。
“這也太……但是……”陶恩海覺得這樣做有點……有點……不道德?——還是說我太天真了?類似的故事歷史上發生過無數次。
就比如說,愛迪生擁有最好的電燈泡介面的專利權以及最好的燈絲專利權。
所以,不管哪一家的燈泡,都不可能競爭過他。
“當然,陶醫生,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請聽我說完.”
向山道:“我們可以依靠這種手段賺錢,也是有條件的。
首先,這個專利是無償授權給所有國家的國有企業或相關部門的。
而面對私人企業,我們則以利潤的百分之零點幾來收取授權費。
與此同時,我們還有一個條件——採用該專利的話,就必須將利潤率控制在一個較低的範圍之內.”
陶恩海沉默了片刻:“這個……弗伊格特先生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這樣一來,整個醫藥行業所有商人都會將約格莫夫·弗伊格特送上暗殺名單吧……“這就是為什麼要無償提供給各國政府.”
向山聳聳肩:“不止這一項專利,我們的每一項專利,都是會授權給各國使用的。
除了避免被暗殺之外,我們還能得到各種政策支援.”
“我們申請到的所有專利,都是以相同的方式公開的。
那些資本家要麼使用我們的專利,要麼不使用,然後被他們的同行給吞併。
當然,他們如果偷偷用了,那也不錯。
我們的法務部雖然人很少,但是還是幾家著名律師事務所有深度合作的——他們最喜歡專利權官司了。
雖然那些律師是和我們一路的,但是,相信我,他們很沒人性的.”
向山好似想起什麼似的,呵呵直笑。
“但是,那些醫藥企業……還有其他企業,都會想方設法狙擊咱們的吧?”
不知不覺間,陶恩海竟對這家神經病企業生出了認同感。
“哈哈……”向山笑了笑:“這個就不用擔心了,兄弟,最優秀的科學家大多都站在我們這邊.”
“最優秀的科學家”其實永遠就只有一小撮人。
這一點是確鑿無疑的。
如果將“學術的影響力”以一個數值轉化為財富的話,學界的基尼係數會比貧富差距最大的國家還要大。
在約格莫夫·弗伊格特是超人企業成員的情況下,向山這麼說確實有底氣。
“也正是因為我們都這麼優秀啦,所以大家對行業未來的預判基本都是很精準的,向來就只有我們利用這份遠見去狙擊別人的份.”
向山思考了片刻:“雖說也不至於完全沒有失手過吧,但我們猜錯的機率還是蠻低的.”
“多低?”
“目前我的機率是百分之七,大衛是百分之三,心雨百分之十六?阿納託利是百分無視吧……但是他是做純理論的.”
向山思量片刻:“嗯,約格雖然至今還是零,但那單純是因為技術發展方向就是他定義的,不做討論.”
陶恩海肅然起敬。
都能用百分比來形容了……這家企業到底握有多少專利啊……更何況……陶恩海也回過味來了。
超人企業的核心是研發部門。
他們基本不生產什麼實體的商品。
用專利狙擊超人類主義,基本毫無意義。
隨著向山的介紹。
陶恩海心中漸漸勾勒出這家公司的一個藍圖。
兩人一路聊著。
期間還伴隨著向山“做湯,不要椒鹽”的話語——大概是在點菜吧。
六點多鐘的時候,兩人才到了大前門。
“突然想到,這裡距離西三環也就一兩站路.”
向山嘆息:“早知道您要來的話,直接讓您在這兒等不就好了?也免得來回路上浪費時間.”
兩人的目的地,是大前門的全聚德總店。
陶恩海覺得這地方有些華而不實。
他道:“公司平時就在這兒聚餐嗎……”“對,聽您口音,您也是本地人?”
向山扶額:“我就直說了吧。
我其實也不是很想把地點選在這裡。
但是今天地點確實不是我選的。
公司里老外比例太高,他們,啊,怎麼說呢,就喜歡這種……明白?”
陶恩海點了點頭。
向山已經透過智慧眼鏡得知了包廂。
他沒有詢問服務員,直接帶著陶恩海走了過去。
陶恩海遠遠就聽到了一陣歡聲笑語。
一推門,他就看見一個白髮的年輕女性在那裡用不知道多少種語言唱各個版本的《國際歌》。
周圍圍了好幾個人。
而在餐廳的一角,還有幾個人分成三個小組在激烈的爭論什麼。
這一瞬間,陶恩海覺得自己更加格格不入了。
在一整個包廂裡面,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穿了正裝。
所有人都是休閒服。
向山輕咳兩聲,但除了早就注意到這邊的幾人之外,其他人都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向山不得不提高嗓門,道:“同志們,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之前說過的陶恩海陶醫生,從明天開始就要加入我們的研究部門了。
大家歡迎一下.”
然後,包廂裡就傳來了稀稀落落的掌聲。
好像這位董事長在這裡沒有什麼特別的面子一樣。
向山也不以為意,直接安排陶恩海坐到一個人的旁邊。
陶恩海坐定,正想和旁邊的同時認識一下。
但看清人長相之後,他就驚撥出聲:“弗伊格特先生?”